第二章 窗前明月光
    第二章窗前明月光
    他那一指,正指在人群中一個彩袍少女身上,十五六歲年紀(jì),有草原人喜歡的濃眉大眼豐乳肥臀,更有草原人一看就覺得神魂顛倒的黑紅臉蛋。
    圖力望著她的眼光也是狎昵的,帶著鉤子,鉤到哪里哪里就似乎被他撕下來,那少女被這樣的目光盯著,先是紅了臉,隨即又漸漸變得蒼白。
    四面男人的眼神,猥瑣而興奮,他們已經(jīng)猜到了,圖力王子會用什么樣的快箭,來“追逐”狂奔的少女。
    圖力撞見男人們興奮的眼神,眼底忽然有奇異的光芒掠過,剛才的狎昵已經(jīng)不見,帶點微微的厭倦。
    厭倦。
    和表現(xiàn)出來的興趣不同,他其實并不喜歡這種草原標(biāo)準(zhǔn)美女,他的母親有一半的西鄂血統(tǒng),長相更接近漢人,他也更喜歡大燕西鄂堯國的那些女子,嬌俏,溫軟,精致,玲瓏。
    然而他要做草原的王,就必須和草原這些漢子一樣,做些他們都喜歡的事。
    圖力的眼神有點飄,恍惚里又看見那個張臂迎風(fēng),一臉茫然走向河邊的少女,夜風(fēng)掠起她的發(fā),她蒼白高貴如神祗。
    神祗……遠(yuǎn)在他觸手可及之外,好久沒打聽她的消息了,上次聽說納蘭述登基,她也該做了堯國皇后了吧?
    圖力在心底嘆息一聲,抽出腰間長弓,對那開始哭泣的少女晃晃,“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三息之間,我的箭就要射出了?!?br/>
    那少女一仰頭,眼神驚恐,一轉(zhuǎn)身便狂奔。
    她奔出去的時候,沒注意到一雙手已經(jīng)掠過她的衣角,卻抓了個空。
    君珂在圖力箭指少女的時候已經(jīng)靠了過來,那少女就是昨晚給她送瘦羊肉的那個,君珂自然不忍,可她離那少女遠(yuǎn),又不想暴露自己被圖力發(fā)現(xiàn),只能悄悄移動,但她也沒想到,那姑娘竟然說跑就跑,快到她都沒截住。
    君珂不知道,草原規(guī)矩,三息就是三個呼吸瞬間,馬上箭就要射出,生死頃刻,那少女哪能不瘋狂。
    草原民族腿力都是相當(dāng)不錯的,十五六一個少女,跑起來也跟豹子似的,轉(zhuǎn)眼飆出去七八丈。
    “咻!”
    圖力手中拉滿如圓月的長弓一振,爆出一朵燦紅的花,紅纓如火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哧一聲,已經(jīng)到了那少女后心!
    上萬人驚呼,聲響如雷。
    那箭卻在即將扎入少女背心之前,忽然詭異地一轉(zhuǎn),自上而下一劃,嗤啦一聲,少女的袍子,直直被割成兩半墜落。
    少女的尖叫聲里,圖力哈哈大笑,斜睨天授大王果查,“我尊敬的父王,如何?”
    果查咧嘴一笑,已經(jīng)明白自己這個桀驁的兒子要比什么,“弓來!”
    黃金大弓捧了來,果查吐氣開聲,金光閃爍的箭尖也對準(zhǔn)了那少女,那少女來不及整理衣服,一個翻滾爬起來,跌跌撞撞踩著自己的外袍繼續(xù)狂奔。
    “咻!”
    金光一閃,一模一樣的軌跡,一聲尖叫,少女外袍內(nèi)的布裙被射落。
    那少女一個踉蹌,捂臉爬起,黑發(fā)已經(jīng)散落,手指縫間淚水涔涔而下,卻連哭泣的時間也沒有,拼命前奔。
    男人們哈哈大笑,興奮得兩眼放光,“射!射!射!”
    “咻!”圖力第二箭追上了只穿著粗布衣褲逃奔的少女,紅光在少女肩頭一閃,短短的裹身布衣便撕裂,露出一截光滑的肩部肌膚。
    “咻!”果查的金箭呼嘯沉厚,蓋住少女撕心裂肺的尖叫,穿過少女肩頭衣服的破洞,將那最后一件可以遮住全身的布衣挑起,遠(yuǎn)遠(yuǎn)地帶在箭上射入地下。
    少女身上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裹胸,裸露出結(jié)實微褐的腰肢,急速狂奔耗費(fèi)體力,她幾近窒息地大聲喘息,胸前蓬勃越發(fā)呼之欲出。
    男人們不叫了,一個個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飛射的箭、狂奔的肌肉、撕裂的衣衫、一點點裸露的肌膚,力量與強(qiáng)權(quán)的逼迫,凌虐與狂野的放縱……最能激起男人內(nèi)心沸騰的野性。
    “看誰最先射光她!”果查大笑,急促操弓,手指連撥,三箭上弦。
    圖力不甘示弱,弓上紅纓連閃,三箭齊架。
    “咻!”
    兩聲出于一聲,紅光與金光幾乎同時射出,在半空中狠狠碰撞,激出星華燦爛,各自在碰撞之后再度更改軌跡,左右一分,追上已經(jīng)跑不動半跪于地的少女,箭尖如魔手,扯住了她的褲邊。
    “射!射!射!”男人們暴吼如山崩。
    “射你妹!”驀然聲音清脆,似乎也不高,但立即便蓋下了上萬人的興奮歡呼,像一柄利劍狠狠截斷山川,喝聲里一條人影飆飛而出,快得像一抹淡淡的虛影,那影子一縱便落于少女身后,手伸出一撈一甩。
    咻咻兩聲,比先前圖力果查發(fā)出的聲音更短促更有力,金紅二色光芒一閃,反射向圖力果查,刺破空氣的凜冽氣流令靠近的人不由閉起眼睛,只覺得渾身一冷發(fā)根一豎,心中震驚――這箭是用手反擲回來的?怎么比勁弩還要迅疾可怕?
    飛箭射回,金箭射向圖力紅箭射向果查,兩人根本沒看清那道淡淡影子,只覺得眼睛一睜,剛才還要撕裂少女褲子的箭忽然又射了回來,大驚之下急忙舉弓格擋,卻已經(jīng)慢了一步。
    “哧啦!”
    也是和先前少女被箭撕裂的聲音一致,隱約中金光紅光在兩位王者身上一閃,四面趕不及的護(hù)衛(wèi)驚呼。
    圖力和果查,僵立在馬上不動。
    護(hù)衛(wèi)們維持著傾身救援的姿勢不動。
    四面各家部落的族民們,齊齊對著圖力果查的方向,張大嘴,不動。
    ……
    “咝?!?br/>
    極輕微的一聲。
    一直僵硬在馬上的圖力和果查的袍子,忽然綻開一條裂縫。
    那條裂縫越來越大,越來越寬闊,眾目睽睽,用一種目瞪口呆的神情,看著那條裂縫從胸口開始,慢慢延伸向下向內(nèi),大氅裂開、袍子裂開、內(nèi)袍裂開、里衣裂開、腰帶裂開、褲子裂開……
    圖力忽然發(fā)出一聲驚叫,唰一下掩住了褲子。
    不得不說,年輕就是好,反應(yīng)快,圖力王子在最后一刻,及時挽救了自己的尊嚴(yán),避免了重要部位被萬眾瞻仰。
    他爹就沒這份幸運(yùn)了,果查大王感覺到?jīng)鲲L(fēng)襲體,眾人眼神古怪而淫蕩,一低頭――
    “!”
    “誰!”慌忙捂緊袍子的果查大王,發(fā)出一聲怒不可遏的暴吼。
    眾人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紛紛轉(zhuǎn)頭去看那頭少女跌倒的地方。
    一個人正沖向那個地方,那人姿勢并不好看,看起來像是被誰給推出去一樣,那人慌慌張張在半空調(diào)整身形,一個翻滾落在那少女身邊,還傻傻地舉著一只手,看上去好像正是沖出來回答果查一樣。
    果查吼聲驟然停止,換了一臉駭異。
    圖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臉色一變,直直盯向那個出來擋箭的人,一眼掃過,驚訝而又失望。
    果查瞪大牛眼,看了半天,“女人?”
    喀贊部落的族民,驚訝得頻頻倒抽氣。
    人群中央,眾目睽睽之下的女英雄,紅硯姑娘,傻瞪著眼睛,沒有看任何人,直勾勾地望著喀贊部落里,正面無表情啃著羊肉糍粑的君珂。
    主子……
    你實在太過分了!
    剛才還在看熱鬧的紅硯,正得意洋洋自家主子神奇出手一箭脫衣,忽然覺得眼前一黑,被誰推了一把,半空翻跌出去,她和堯羽衛(wèi)習(xí)武也有了一陣子,臨敵自然下意識防御,調(diào)整身形的時候卻覺得手腳不聽使喚,莫名其妙便站在了那少女身前,還舉起了手。
    不用看,絕對是竄出去又迅速竄回來的君珂干的!
    被推出來也罷了,這無良主子,然還給她配了音!
    紅硯欲哭無淚――她算是發(fā)現(xiàn)了,主子確實受了刺激,從堯國皇宮出來后,她就越發(fā)言簡意賅,并行為抽風(fēng)。
    君珂慢吞吞把糍粑吃完,有點噎,她直了直脖子,順了順胸口,心想紅姑娘你藏太久了,也該出來找點感覺,你主子我不宜太早出場,不然圖力那小子就不玩了。
    草原上剛才人雖然多,但是一開始君珂竄出去的影子眾人就沒能看清,后來被射回去剖開圖力果查衣服的箭吸引了注意力,很少有人注意到君珂出去又回來,換成了紅硯,就算有人看見,也捕捉不清軌跡,還以為自己眼花。
    圖力有點疑惑,剛才那句“射你妹”,聽起來有點耳熟,可是……
    他搖搖頭,甩掉自己的疑惑,怎么可能!
    “哪來的女人!”果查咆哮,“侮辱大王是死罪,給我五馬分尸!”
    紅硯睜大眼――分分分分分尸?
    有沒有搞錯?
    她紅硯,雖然是個丫鬟,但也是個尊貴的丫鬟,她是大堯皇后和西鄂攝政王的唯一官方認(rèn)定的丫鬟!
    啊啊,欺我是個寡婦呢?
    紅硯自魯海死后,很是麻木了一陣子,有段時間渾渾噩噩,之后忽然想通了,覺得自己作為一個丫鬟,有時候就是沒那么好的命。都是天意。魯海死的慘,她還有事要做,她得練好武功替他報仇,之后丫頭一直在苦練武功,專學(xué)魯海當(dāng)初那一路,雖然還算不上大成,但是練來練去,老實丫鬟性子也有點變了,覺得她家魯海當(dāng)初孔武有力,她紅硯也該氣沖斗牛才對。
    “來人呀――”
    “大王八!”
    “啊呀?”果查噎住了。
    “大王八,叫你你不應(yīng)啊?”被激起怒氣的紅硯,雙手叉腰,圓規(guī)狀向前一步,胸脯一頂,“你們草原人不是都說自己是漢子愿賭服輸強(qiáng)者為王的你們剛才沒能剝了人家褲子姑娘我一把甩手箭剝了你們褲子全天下都看見了你們褲衩的顏色那就是我贏了你們兩只大小王八這是要想賴賬這種貨色你們有臉當(dāng)王我看還不如我家的狗都比你們像個人樣!”
    人群里君珂打了聲嗝,熱淚盈眶。
    不容易啊,她家紅姑娘,自當(dāng)初燕京大戰(zhàn)姜云澤侍女之后,紅式長句好容易又飆出來了啊!
    果查張著嘴,碩大的鼻孔一張一合,吃吃道:“漢子……褲子……狗……”
    敢情大王還沒跟上長句理解的速度……
    喀贊部落族民們驚恐地仰望紅硯,抱成一團(tuán)――天啊,這女人這么兇猛!昨晚咱們還那么冷淡!
    “媽呀,氣死我啦!”好半天終于理解完全句的果查,仰天發(fā)出一聲泣血的暴吼。
    圖力比他冷靜,趁這段時間趕緊又披了件袍子,才陰陰地道:“對面這位姑娘,你說的不錯,草原永遠(yuǎn)只承認(rèn)最強(qiáng)的人,剛才我和大王的箭既然沒有分出勝負(fù),又被你擲了回來,那么這一陣,自然算你贏了?!?br/>
    他眼神微微有點疑惑,因為剛才他似乎看見,先有條淡淡的影子射了出來,之后才有飛箭回擲,而這圓臉姑娘是后出來的,但是此時,喀贊部落里人人縮頭,哪里看得出端倪?
    “算你識相。”紅硯鼻孔朝天冷冷一哼,便要回去,忽聽圖力冷冷道,“我的話還沒說完,草原規(guī)矩,出來挑戰(zhàn)的人,就自動加入比試陣營,姑娘你既然贏了這第一陣,后面兩陣的挑戰(zhàn),自然也得一并接下。”
    紅硯搔搔臉,眼神往君珂方向飄過去,君珂麻木地嚼著糖果,大有“你自己對付”的意思。
    紅硯卻認(rèn)為,主子沒有反對,那就是接受嘛。
    “成啊?!彼财沧?,“不介意教訓(xùn)一下你?!?br/>
    “請大王劃下第二比的題目?!眻D力對果查躬躬身。
    果查臉色陰沉,看看衣衫敝舊牛馬稀少的喀贊部落,揮揮手道:“你一個女人,難道還要大王我下場和你比摔跤?便是派我的勇士去,也是侮辱,這樣吧,我們草原人都是馬上男兒,這一比,便比馭馬之術(shù)?!?br/>
    人人都露出一點不以為然的笑意――草原人和漢人比馭馬之術(shù)?大王可真是奸猾。
    “怎么比?”紅姑娘無知者無畏,仰頭問。
    “大王我和圖力王子,各出一名勇士,展示騎術(shù)和對馬匹的駕馭能力,我看你們喀贊部落也沒有馬,馬匹由我等提供,怎樣?”
    “行!”
    果查和圖力各指了個勇士,兩騎緩緩而出,上萬人都在低低驚嘆,果查這邊派出的果然是近衛(wèi)營士兵,深黑鐵甲,鐵石般的肌肉,和胯下比尋常馬更高半個頭的神駿黑色駿馬。
    圖力那邊出來的也是彪悍男子,還是個將領(lǐng)打扮,胯下馬紫紅色,氣勢絲毫不遜于那匹黑馬。
    “騰云豹!”
    “這個有點不公平了吧!”有些大部落的族長表示異議,“誰不知道騰云豹最通靈神駿?大王您叫喀贊部落能拿出什么馬來比呢?”
    “那好辦?!眻D力呵呵大笑,“我們也給這位姑娘提供一匹騰云豹便是,保證不遜于這兩匹?!?br/>
    眾人更是搖頭――騰云豹因為通靈,所以只聽本主的指揮,從沒調(diào)教過騰云豹,是不可能駕馭得了的。
    果查卻不讓眾人再說話,手臂一舉,兩騎馳出。
    像飆出了黑色和紫紅色的颶風(fēng),騰云豹的出場不同凡響,速度快,落足輕,巨大的身體行動輕靈,那么狂飆而出,地上的煙塵卻幾乎沒有,連草皮都沒被踏壞多少。
    難怪傳說中,騰云豹軍隊,是最適合夜間長途奔襲的軍種。
    圖力部落的騎士正在前沖,一聲呼喝,“停――”
    極速前沖的騰云豹戛然而止,渾身的肌肉緊束成塊,拉扯出緊繃的線條,巨大的力量被瞬間壓縮,滾動在那些噴薄的線條之下。
    “好!”
    令疾馳的駿馬瞬停,普通馬都需要考驗騎士的臂力和駕馭馬匹的能力,何況身形力量都超出普通馬幾倍的騰云豹,動作簡單,卻是極致能力。
    果查那邊的也不甘示弱,潑辣辣一陣場中疾馳,一邊奔馳一邊甩手射出削尖的樹樁,間隔半丈左右,他繞場一圈,歪七扭八栽了很多木樁,隨即一提馬韁,帶著騰云豹闖入木樁陣。
    木樁距離還不如騰云豹身長,但那巨大的黑馬,在近在咫尺的木樁中靈活地輾轉(zhuǎn)騰挪,閃身進(jìn)退毫無滯礙,一匹馬而已,竟然施展出了行云流水般的高手風(fēng)范。
    喝彩聲驚天動地,那騎士越發(fā)得意,在馬上直立而起,翻轉(zhuǎn)飛騰,躥上躥下,展示超絕的騎術(shù)。
    圖力那邊的,以長槍相橫,騰云豹在狹窄的空間內(nèi)一躥而過,騎士在這瞬間飛越馬身,又迅速飛回,引起更激烈的喝彩。
    兩邊再次難分軒輊,漸漸都停了下來,注目紅硯。
    紅硯咳嗽一聲,她已經(jīng)接到了君珂的傳音,退后一步,大叫:“加菲!起床啦!”
    “唔……”
    一聲有氣無力的低吼,似犬非犬,似狼非狼,什么動物都不太像,倒像有人在悲憤地倒噎。
    人群紛紛閃開,聽見一陣丁玲當(dāng)啷的聲音,隨即看見一座帳篷背后,垂頭喪氣走來一只狗。
    也許是狗?
    未必是狗?
    身軀是龐大的,長相是滿臉橫肉的,頭上是有辮子的,毛是彩色的……
    紅硯的表情,是打翻了染料缸的……
    這是幺雞?
    幺雞同志,生平第一次“名實相符”了一回,當(dāng)真如一只“妖艷的彩色大公雞”。
    滿頭的標(biāo)志性瀟灑飛揚(yáng)的白毛被扎成了無數(shù)個小辮子,每根小辮子上都束了彩繩,還綴了草原女子最愛綴的瓔珞珠子,頭頂上扎了個沖天辮子,一朵深紅的蝴蝶結(jié)妖艷地招展著。
    兩塊黑水晶中間鉆了孔,用幾根金絲連著,掛在它眼睛上,將同樣是標(biāo)志性的淡金色眼睛給遮住。
    身上的毛色已經(jīng)不是白色,發(fā)綠――剛剛用草汁染過。
    它花枝招展地,雄壯地走著,每一步,肚皮上的肉便波浪形一顫一顫,發(fā)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肚皮上的毛,系著好幾個金鈴。
    滿身造型,介乎嬉皮士和肚皮舞娘之間。
    “怪物?。 ?br/>
    一聲尖叫,草原人散開大半,眼神驚恐。
    君珂表情滿意地注視幺雞――其實偶爾改換下造型真的挺有振聾發(fā)聵的效果。
    幺雞悲憤地站在當(dāng)?shù)亘D―某個無良的臨時主人,剛才抓住了它,把它拖到帳篷后,先深情地表示了歉意,致歉近期因為個人原因?qū)λP(guān)心不夠,隨即拍胸脯表示一定要修正錯誤,把它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最后表示昨晚有只花斑牧羊母狗的身材不錯,宜男宜家,一看就好生養(yǎng),愿意為它牽線成就良緣,以后幺雞大人就可以在羯胡永久安家,她愿意出資一兩為羯胡狼王幺雞大人修建最豪華的山洞宮殿,供它和未來花斑王后住……
    幺雞聽完了某人的宏偉藍(lán)圖,然后只得奉獻(xiàn)上自己純白無暇的處男之軀……
    遇主不淑啊……幺雞悲憤得雙淚長流――太史,你在哪里!
    “這是……”圖力和果查,都曾在夜間戰(zhàn)場上見過幺雞,但是幺雞動作太快,而且它運(yùn)動起來,那就是一抹帶著淡淡銀色的藍(lán)光,根本無法看清身形,而且最近幺雞胖得厲害,身形也有了區(qū)別,兩人都覺得幺雞似曾相識,可是眼前這個怪物,和那晚威風(fēng)八面,后來名動草原的高貴“神獸狼領(lǐng)大人”,相差實在十萬八千里,兩人第一時間一驚之后,便放下心來。
    “哪來的丑狗!”果查哈哈大笑,“或者是豬?”
    幺雞霍然抬頭,仇恨的眼神盯視著果查――哥如果是豬,你就是豬大腸!
    圖力緊緊盯著幺雞,眼神疑惑,最終沒有說什么,悄悄后退,眼神又往人群中搜尋。
    “你們可以指勇士展示馭馬之術(shù),我當(dāng)然也可以指自己的幫手?!奔t硯不忍看幺雞造型,掉開眼睛,“這就是我的幫手,我家的牧馬犬。”
    “哈哈?!辈菰弦魂嚳裥?,上萬漢子齊齊捧腹。
    “這種狗牧馬?還得馬回去找吧?”
    “那一身肥肉,怎么牧出來的?”
    “別說,牧馬挺合適的,馬一瞧,嚇也嚇乖了!”
    “哈哈!”
    ……
    幺雞悲憤地把頭夾到檔里――這年頭,沒有胖紙的活路!
    “那便來牧吧!”果查縱聲大笑,命人牽來一匹花色的騰云豹。
    幺雞立即仰起頭,盯著對面不安低咆的騰云豹,墨鏡下眼神灼灼,充滿急欲發(fā)泄的仇恨。
    尼瑪。
    你敢這么瘦?
    你敢身材這么好?
    你敢在我面前展示你恰到好處的肌肉?
    你不曉得胖紙最討厭有身材的貨?
    你不曉得胖紙最討厭細(xì)腰長腿還要叫著自己好胖好胖快要胖死了的矯情帝?
    你丫的在和我示威呢?
    以為哥綁了小辮子戴了眼睛掛了金鈴就不是幺雞了?
    “嗷唔――”
    仰天大吼,雄壯一嘯,嘯聲如板斧,瞬間截斷滿草原回蕩的狂笑!
    所有笑聲戛然而止,散開的音波像狠狠撞在了臉上,撞出了扭曲的表情,長大的嘴巴,瞪大的眼睛,豎起的頭發(fā)!
    嘩啦一下四面早已無聲無息趴下的牛馬,齊齊屎尿直流。
    所有圖力和果查麾下的騰云豹都開始退后,拉也拉不住。
    人群踉蹌后退,驚恐捂心,只覺得心口窒悶,耳膜都似在瞬間被震得反蕩。
    嗷唔聲里,幺雞一個縱欲,藍(lán)光一閃,已經(jīng)撲向了那頭拼命退后的花騰云豹。
    它一步就到了那撒腿狂奔的名馬身邊,伸腿――
    砰。
    靈巧的遇河也能越過的騰云豹,竟然給它這人一般的無恥一腿,絆跌在地。
    偌大的身軀重重倒地,激起煙塵,幺雞不退反進(jìn),爪子伸入騰云豹身下,一掂。
    呼啦一聲,巨大的馬身被它掂起,直上云霄,所有人傻傻仰頭,看著那馬被生生扔上天空,炮彈般飛了上去,然后直直落下來――
    所有人眼看那馬砸下,四肢在空中亂舞,都痛苦地閉上眼睛――價值千金的絕世名馬啊,就這么被這只丑狗舉重玩死了!
    “呼?!?br/>
    有風(fēng)聲降落的聲音,卻沒有預(yù)想中的大地震動和馬兒慘嘶,眾人惶惶睜眼,眼珠子瞬間放大。
    那只丑狗!
    那只花辮子黑眼睛金鈴鐺亂響的丑狗!
    那只花辮子黑眼睛金鈴鐺亂響的丑狗,躺在地上,單腿翹起,爪尖之上,頂著那匹馬!
    上頭巨大的一堆,下頭花里胡哨一團(tuán),幺雞身形不小,但和這種馬比起來,還是嫌不夠,像螞蟻舉起了大象,兔子把豹子拿大頂……
    一腔憤怒的幺雞大人,直接拿這倒霉的花騰云豹玩了雜?!?br/>
    草原人連驚呼都不會了,有些場景太過脫離想象,會讓人產(chǎn)生幻覺,在此刻草原人的幻覺里,幺雞不是狗,是魔鬼。
    這個魔鬼,把草原中的神馬當(dāng)作玩具,踢起、搶接、頂在爪子上飛旋、鉆在肚子下扛起、揪耳朵、拉尾巴、躥上去拿大頂、跳頭上表演肚皮舞……
    可憐一匹成年名品騰云豹,遇見發(fā)威的幺雞便骨軟筋酥,像只皮球似被幺雞翻來滾去,玩出無數(shù)花樣……
    草原上掉了一地眼珠子――見過馭馬的,沒見過這么馭的!
    “馭得怎樣???”紅硯叉腰昂頭,鼻孔朝天,“叫它做什么動作,就做什么動作!”
    此時幺雞正扯著馬耳朵,讓它劈叉……
    “騎術(shù)怎樣?。俊奔t硯下巴一點,“想騎什么姿勢,就什么姿勢!”
    此時幺雞翻身而起,芭蕾舞凌空獨立,站在馬頭上……
    “……”
    “夠了夠了,我們輸了!”果查心疼得眼睛滴血,咆哮,“放開我的騰云豹!”
    幺雞肚皮上金鈴猛晃,懶洋洋躍下馬來,那可憐的馬立即狂奔而去,連頭也沒敢回……
    此時圖力已經(jīng)退后好遠(yuǎn),果查也有點覺得不對勁,但他畢竟當(dāng)初沒有清楚地看見幺雞,對這只神犬印象不深,此刻連敗兩陣怒火上頭,拍馬而出,彎刀直指紅硯,“漢人最奸詐!什么都不比!真刀真槍,來!”
    四面人等立即后退,誰都知道,大王性格暴戾,喜怒無常,但卻有一身刀槍不入的金剛神功,長年喝生熊血,鍛造得一身草原第一的好肌骨,和他武力相爭,誰都沒好果子吃。
    “打就打,誰怕誰……”紅硯脖子一昂,當(dāng)真準(zhǔn)備拿自己花拳繡腿來教訓(xùn)這草原之王,忽然有個人慢吞吞走出來,慢吞吞揚(yáng)起黑漆漆的臉,有氣無力地道,“唉,我們漢人最溫文爾雅,真刀真槍的太血腥,咱們比作詩吧?”
    “作你祖奶奶!”果查氣極反笑,靴子一踢馬腹,已經(jīng)沖了出去,手中精煉彎刀一閃,刀光向后出來的君珂當(dāng)頭劈下。
    他身后同時馳出十個近衛(wèi)營護(hù)衛(wèi),呈扇形跟隨在后,在他刀光潑出的同時,迅速一分,擋住了君珂四面八方的退路。
    果查能夠統(tǒng)治草原多年,當(dāng)然不僅僅是靠武勇,必要的謹(jǐn)慎還是有的,他出刀,卻讓護(hù)衛(wèi)護(hù)住了他的前心要害和四周空門,有心今天要一刀斃敵,搶定那五千奴隸,也好讓漸漸有點離心的草原各大部落,看清楚他天授大王的實力。
    鑲滿寶石的彎刀,挾著猛烈風(fēng)聲劈下的時刻,像天際彩虹,被狂風(fēng)卷著,穿透人間。
    “呼!”
    卻有一道白光,玉一般溫潤瑩潔,亮起的剎那,便輕輕巧巧穿越彩光,穿越四面護(hù)衛(wèi)密織的刀網(wǎng),到了果查的頭頂。
    “啪!”
    那白光卻是一個人的手,手型優(yōu)美皮膚細(xì)膩,那只手鬼魅般越過刀風(fēng),在果查頭頂微微停留,隨即輕輕一撣,撣灰般的姿勢。
    果查頭上,那個繡滿巨熊的標(biāo)志性的高帽子,唰一下?lián)鄣粼诘兀冻龉殚L滿疤瘌的頭頂。
    草原人瞠目結(jié)舌――果查大王戴了一輩子帽子,從來不脫,原來帽子底下,竟然如此風(fēng)光!
    果查只覺得頭頂一涼,大驚之下下意識去護(hù)頭,君珂手指“繃”地在他頭頂上一彈,對著那滿頭疤瘌,曼聲吟哦道:“床前明月光?!?br/>
    “……”
    果查一生最恨的就是脫帽子,怒極大吼,回身掄刀猛砍。
    君珂身影一閃,已經(jīng)到了他背后,手背輕輕在他背上一貼,果查一聲大吼,只覺得背心灼熱陰寒,一股詭異的氣流順喉而上,憋得他一陣猛咳,吐出一嘟嚕白沫。
    君珂瞥著那白沫,憂傷地念,“疑是地上霜?!?br/>
    果查霍然低頭,身子往下一竄,看似要逃下馬,卻在身子將落未落那一刻,彎刀詭異地從肘底反射而出,竟是一招又妙又陰險的反身暗算。
    可惜這招對君珂完全沒用,君珂手背貼上他背心時已經(jīng)飄身而起,指尖一拈,果查的外袍突然被拎起,撕開的衣襟再次裂開,露出一身烏黑的腱子肉。
    君珂瞄也不瞄一眼,沉浸在詩的美妙意境中,“一只大黑熊?!?br/>
    果查反手一摸,驚得一骨碌滾下鞍,在幾個護(hù)衛(wèi)拼死搶上護(hù)衛(wèi)中,矮身一竄,就打算竄出這個附在他身后輕飄飄的黑臉女子的威脅范圍。
    可惜遲了。
    君珂輕飄飄從他身上踩了過去,所經(jīng)之處,果查本來就分成兩半的袍子,齊刷刷地落了下來……
    君珂憂傷地從他腦袋邊踱了過去,仙風(fēng)道骨地吟出了最后一句。
    “HAVE,NOTHING,ON!”
    ……
    偌大草場,空寂無聲。
    所有人看看地下黑熊一般的大王,看看君珂,看看“妖艷的公雞”,看看今天大出風(fēng)頭的喀贊部落――后者正用一種天雷轟頂?shù)谋砬?,盯著昨天那個在他們帳篷里受到冷遇的漢人少女。
    “神巫!”半晌有人驚呼,隨即人人退后,俯伏于地,君珂莫名其妙,想了半天才想起來,草原上有種段數(shù)比較高的巫師,人人尊崇,敢情她剛才那首千古名句,被這群蠻子當(dāng)作巫師咒語了。
    君珂也不理會那些俯伏的人群,轉(zhuǎn)身看著再次策馬上前,神情激動的圖力,淡淡道:“圖力王子,我的詩好聽嗎?你也想聽一首嗎?”
    圖力定定凝視著她,眼神里浪濤翻卷,半晌卻苦笑,下馬,上前三步,躬身。
    “草原之子圖力,”他在眾人震驚的神情里,用草原最尊敬的禮節(jié),執(zhí)起君珂的袍角,俯下自己的唇,“見過尊貴的堯國之母,西鄂攝政王殿下?!?br/>
    ……
    一刻寂靜,俯伏的草原人愕然抬起頭,喀贊部落的人,發(fā)出低低驚呼,向后又縮了縮。
    萬萬想不到,那黑臉的,寡言的,看起來很平凡的漢人少女,竟然就是近年來在草原傳說中,可能引起整個草原動蕩的女魔王……
    君珂還是那有點神思不屬的樣子,看他親吻自己的袍子,忽然道:“你今天刷牙了沒有?”
    圖力,“……”
    他此刻才發(fā)覺,君珂一切都沒變,不過涂黑了的臉之外露出的肌膚,似乎更加晶瑩光潔,但給他感覺怪異的是,君珂的神情語氣,和以前有了不同,她話少了點,表情漠然了點,似乎還總有那么一點心不在焉,結(jié)合起來,卻更讓人憐愛了點。
    不過最大的問題是,這位堯國鐵板釘釘?shù)幕屎?,怎么會在這里?
    “君……統(tǒng)領(lǐng),”想了半天,圖力還是用了老稱呼,“您怎么會在這里?您不是應(yīng)該在堯國嗎?難道……”他眼睛亮了亮。
    君珂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姑娘我逃婚跑路你興奮什么?
    “和你有關(guān)系嗎?”
    “呃……”圖力被她窒得愣了一愣,一眼看見四面人群表情,咬咬牙,上前一步,低低道:“統(tǒng)領(lǐng)大人,不管你是什么原因離開堯國,但如今你在草原,你再次回來……是因為喜歡草原嗎?”
    君珂更古怪地瞅著他,沒有答話,圖力心中一熱,激動地上前一步,欲待去捧她的手,“君姑娘,你……愿意留下來,去嘗試喜歡草原上的人嗎?”
    “啪?!?br/>
    ……
    一秒鐘后,君姑娘的大聲回答,響遍草原。
    “香蕉你個疤瘌!”
    一刻鐘后,圖力王子的手下們,艱難地將王子從地里挖了出來,可憐的圖力王子,被某個因為心情不好而下手不知輕重的女人,給一巴掌拍進(jìn)地里三分之一……
    一個時辰后,把獲勝贏來的財物留給喀贊部落的君珂,在族民們感恩戴德的道謝聲中,帶著她新得來的五千奴隸,浩浩蕩蕩開往云雷高原,空留圖力王子,癡癡站在高崗,遙望伊人背影,拼命撣著泥土……
    四個時辰之后,半夜,圖力王子的帳篷里,忽然又傳來“啪”一聲巨響,等護(hù)衛(wèi)們沖進(jìn)去查看,就看見圖力被倒吊在帳篷頂上,扒得精赤,某寶貝上系著塊秤砣,圖力憋得小臉發(fā)紫,險些玩完。
    護(hù)衛(wèi)們慌忙把王子解下來,才發(fā)現(xiàn)秤砣之下,還系了張飄飄蕩蕩的紙條。
    “床前明月光,圖力蛋一雙,敢撬咱墻角?割了去做湯?!?br/>
    ……
    床前明月光,照亮搖搖擺擺進(jìn)云雷高原的君珂背影,也照亮堯國皇宮,深深殿宇。
    夜深,帝皇猶自未眠,御房燈火熒熒,里面侍候的宮人,來去無聲,一聲咳嗽也不聞。
    這些在御房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都是三班制,輪流休息,十二個時辰不脫崗,因為正常情況下,陛下常在御房就寢,或者直接在房通宵。
    堯國這些宮人們都驚嘆,這位帝王當(dāng)真勤政得史上難見,這樣夙夜匪懈,鐵打的筋骨也熬不住,有宮人給他算過,在一個月之內(nèi),陛下閉上眼睡覺的時辰,加起來不超過五天。
    房里奏章案卷堆積如山,幾個值夜大臣坐在一邊小桌上,飛快地寫節(jié)略,好方便陛下快速閱覽,有人手寫酸了,也只敢悄悄地揉一揉,瞥一眼座上始終沒抬頭的陛下。
    燈光在納蘭述臉上投下淡淡暗影,遮掩了他眼下微微的暗青之色,男子抿緊了唇?jīng)]有表情,奏章流水般從指尖過,偶爾停下手,揉揉眉心,此時才露出一絲疲倦。
    時間啊……時間!
    納蘭述從未覺得時辰這般不夠用過,堆積如山的國事,欲待重整的山河,此刻都擺在他的面前,他要用撫琴一般的細(xì)致和耐心,撥弦于天下,等待奏一曲汪洋之曲。
    他想將這曲子,奏得更快些,更早些。
    沒有人明白,明明可以按部就班,徐圖漸進(jìn)的做事,這位新帝為什么心急如火,恨不得變?nèi)^六臂,將所有事一夜做完,為此不惜耗費(fèi)精力,熬煎身體。
    老臣們欣喜陛下勤政,堯國必能因此中興,但也憂心如此勤政,是否損傷龍體,多次殷殷規(guī)勸,納蘭述笑而不答。
    有些解釋,放在心底,說給人聽,便覺得廉價。
    他忙碌,好讓事務(wù)充塞此刻空蕩的心,不必因為想起她來,便撕心裂肺。
    他忙碌,是想趕在時間前面,早點將堯國事務(wù)理順,早點將政權(quán)緊抓在手,早點開始自己的計劃。
    當(dāng)他將一切掌握在手,她是不是就會回來?
    那么,早一天也是好的。
    榮極殿登基之日,她的突然離去,忽讓他明白何謂痛徹肺腑,坐在那四面不靠龍座之上,聽百官山呼舞拜,他在那樣遙遠(yuǎn)而空曠的殿上向下凝望,尋不著想見的人影,忽然便明白了那樣四個字。
    “孤、家、寡、人。”
    如此深切。
    一心的迷茫疑問甚至憤怒,在那場登基典禮之后,忽然豁然開朗,隱約明白了她離去的真正原因。
    這袞袞鳳冠,這泱泱后宮,原來,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他握住權(quán)柄,卻還未徹底握緊這江山,他空出的那只手掌,有太多要攫取的東西,以至于她不得不提前滑脫。
    納蘭述閉上眼,仿佛這樣才能抵御這一刻突然襲來的絞痛。
    臣子們小心地低下頭去,以為陛下又在憂心皇后病情――據(jù)說皇后病重,甚至缺席登基大典,之后陛下以皇后病重為她祈福為由,拒絕了登基之后例行的選秀,堵住了眾家大臣紛紛提親。
    大臣也耐住性子――皇后病重,那拖不了多久了吧?等中宮后位一空,陛下還怎么拒絕選秀?
    有輕微的腳步聲向房靠近,不用猜,來的一定是堯羽衛(wèi),只有陛下最親近的堯羽,才可以在這樣的時辰,直入御房。
    門開了,一個白衣衛(wèi)士悄步而進(jìn),大臣們立即擱下筆退開。
    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半夜堯羽衛(wèi)來送消息,陛下就會令所有人離開,不得打擾。
    納蘭述在燈下展開堯羽衛(wèi)傳遞來的紙卷,細(xì)細(xì)讀君珂今日近況。
    隨即唇角微微勾起笑意,心想圖力遇上那丫頭真是倒霉。幺雞真是越來越?jīng)]個性。堯羽衛(wèi)越來越流氓,紅硯倒是轉(zhuǎn)好了。
    眉頭忽然挑了挑,他看見那最后一巴掌的描述,倒抽一口涼氣。
    冷暴力啊……納蘭述托著下巴,心想她若回來,如果也給自己來上這么一巴,他是該一個“天王托寶塔”托住呢,還是一個“坐地蓮花”給抱住?
    陛下想了半晌,然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得有點……淫蕩。
    將紙條看完,就火燒了,納蘭述打開身后密柜,取出一幀畫卷,在桌上鋪開。
    畫卷上已經(jīng)有人落筆,卻看不出畫的是什么,一片起伏線條,似乎有點像女人云鬢宛宛。
    納蘭述提筆,在那云鬢之下,添了一條柔和的弧線。
    屬于君珂的半邊側(cè)臉。
    這是他親筆畫的她的畫像,每收到一條她的消息,他便在畫上添上一筆,如今剛剛畫到臉部。
    納蘭述小心地將畫紙吹干,仔細(xì)凝視半晌,原樣收起。
    燈光下他微偏的側(cè)臉,瘦了些,目光卻沉淀晶瑩,柔和氤氳。
    小珂。
    等我畫完這副畫。
    你一定要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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