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
范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首先道歉說:“對不起對不起,沒認出您來,還讓您去跑腿,我真是有眼不識泰山。”
他頓了一頓,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自我介紹,趕忙向徐淮遞出名片,“您好,您好。我是喻百川的經(jīng)紀人——范陽。”
徐淮伸手接住名片,看也不看,就塞到背包里。
接著范陽就推著徐淮坐在病床旁的座椅上,把他那份飯盒也打開擺在桌板上,“餓了吧,您請吃。”
徐淮撓了撓頭,從“小孩兒”到“您”,怎么感覺輩分翻了兩輪,而且哪個他都不愛聽。
范陽察看著他的表情,謹慎地問:“剛才我們的對話……您都聽到了?”
徐淮點點頭,“抱歉啊,你們談話聲音有點大,一不小心就聽到了。”
喻百川看了徐淮一眼,欲言又止。
想起自己剛才信誓旦旦地說:“徐淮想怎么整我,都隨他來,我很樂意。”
他不知道如今自己的信用在徐淮這里有幾分,說給第三者聽,卻入了他的耳,實在是毫無防備。
范陽回想了自己剛才說的那番話,趕緊認錯,“那個……我前面那段說的不太好聽的話,那都是職責在身被逼無奈,不是我的真心話。徐小公子,您長得一表人才的相必內(nèi)心也是光明磊落,絕不會做什么落井下石的事。”
徐淮捏著下巴,思索著說:“那可不一定哦。”
范陽咽了下口水,臉苦得跟個苦瓜似的。
徐淮覺得人也逗夠了,便交代了實情,“行了。你的事,我會去跟老哥說的,只要你認真勤懇,做事機靈,沒有壞點子。進澤時也不難。”
徐淮有自己的考慮,按照范陽說的,他帶了喻百川兩年,對他的事務非常熟悉,把他順便挖來,倒也省的再培養(yǎng)一個經(jīng)紀人。
再說,這范陽人真挺有意思的,挖來之后要是做不成經(jīng)紀人,往搞笑藝人方面發(fā)展倒也不錯。
“哎喲喂,謝謝您,謝謝您。”范陽大步上前,握住徐淮的雙手,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
喻百川一看,坐直了身體,用力地咳嗽了兩聲,關切地注視著二人交疊的雙手。
范陽正感動著呢,壓根沒注意他,又作勢要給徐淮一個愛的抱抱。
喻百川眼疾手快地抄了枕頭往他身上砸去。
范陽這才發(fā)覺,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瞪我啊?”
“你趕緊走,你不是說下午還有工作嗎?在這磨蹭什么?”喻百川臉色不佳。
“我懂了,我比你先找到下家,你慌了不是?”范陽笑瞇瞇地看向他,“徐小公子人這么好,送你來醫(yī)院還照看你,你害羞個啥,嘴巴放甜點,好生伺候人家,簽約的事啊肯定也不在話下。”
他這話怎么一股老鴇味?
徐淮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他皺著眉抽出自己的雙手。
心道這種話就不能等他不在的時候說嗎?
喻百川當然明白這些,但他并不為利益,而是想與徐淮重新拉近關系。
這種手段夠幼稚的,從范陽嘴里說出來就顯得更蠢了,他鄙視地看了一眼范陽,擺擺手讓他走。
范陽不以為意,拿起公文包往外走去,臨走前還對著徐淮綻放了一個惡心巴拉的笑容。
鬧得徐淮一激靈。
范陽一走,狹小的單人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喻百川悄悄端詳著徐淮好看側臉,心里確實有點慌。
他和澤時的合作還在商談中,上次同徐遠洲見面,他也沒給自己好臉色,一切都是未確定的狀態(tài)。
“你愣著干嘛,不餓啊?”徐淮低頭吃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餓……餓。”喻百川點點頭,也開始吃。
徐淮低著頭吃飯,許是在外面站的久了,炎熱的天氣讓他臉頰泛紅,額頭掛著細密的汗珠。
像個紅蘋果……
過了這么久,喻百川還是第一次能跟他離得這么近。
他貪婪地看著描摹著他臉上的每一個細節(jié)。
面前的人明眸皓齒,眉眼低垂溫柔至極。細密的睫毛像兩把小刷子,撲扇著一下下地撓著他的心。
逆著光,連他臉龐上透明的絨毛都顯得可愛極了。
喻百川癡癡地看著他,咀嚼了好半天才吞下食物。
他伸手,筷子戳在了桌板上,發(fā)出“哆”的一聲。
喻百川的目光太過直白,徐淮想不察覺都不行。
這人覺得自己是傻的還是怎樣,離得這么近沒有感覺的嗎?
他有些受夠了,抬起頭瞪了他一眼。
喻百川一瞬間清醒。
他們倆之間還橫亙著三年的時間,有很多誤會隔閡。現(xiàn)在還不是能放松警惕的時候。
“徐總那邊有跟你提起過我合約的事情嗎?”喻百川小心翼翼地發(fā)問。
徐淮被他鬧得有點煩,脫口而出,“沒有。”
說完他就后悔了,合同還在包里,徐遠洲交給他的任務還沒完成,他干嘛跟這家伙置氣?
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眼下他也沒有辦法圓回來這個謊,只好在心里盤算著怎么給徐遠洲交代。
“我是真誠地想要和澤時合作的,只要能達成合作,合同的條件你們設置的嚴苛一點也沒關系。”喻百川看向他,目光很真摯。
徐淮摸了摸臉頰,避開他的目光,清了下嗓子:“我會跟他說的,你……你先吃飯吧。”
他忽然感覺這事被自己搞砸了,不僅沒有把合同順利地交給喻百川,還一時興起對著他經(jīng)紀人范陽夸下海口。
正事沒干,還自找麻煩……徐淮啊徐淮你到底在干嘛……
徐淮趕著扒了幾口飯,用紙巾擦了擦嘴,拿著包站起身來,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那個……你好好休養(yǎng),我還有事,先走了。”
喻百川還以為他這一傷能換來不少獨處的機會,沒想到徐淮這么快就要走,條件反射地前傾身體,抓住了徐淮的手腕。
他看向他,眼神關切,“你還會來看望我嗎?”
徐淮的手腕被他捏得有些痛了,眉毛微微皺起,他巧妙地掙脫開來,語氣不自然地說:“……也許吧。”
喻百川一時間心里很慌,他這一傷哪里都去不了,少說也要在病床上待至少一個月,如果徐淮主動不來看他,他就更沒機會與他相處了。
他腦袋飛速運轉,忽然急中生智道:“那可不行。怎么說我都是因為你受傷的,你必須來看我。”
徐淮被他莫名其妙的發(fā)言給震驚了,轉過頭,“啥?你是因為我受傷的?我怎么不知道。”
“要不是突然看見你,我也不會腳下不穩(wěn)。”
“什么?合著我去片場有錯是吧?”徐淮瞪大了雙眼,明顯有些慍怒。
喻百川意識到他理解有誤,趕緊補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你來片場看我,我太高興了,一下子飄飄然,就沒踩穩(wěn)。”
“我又不是去看你的。”徐淮一時氣悶,故意堵他說。
“那……”
“我是去看小董的。”徐淮橫了他一眼,索性圓不回來了,他打算另找時間再把合同給他。
不等喻百川再說什么,徐淮拿起東西就往外走,“我走了,拜拜。”
身后傳來喻百川急迫的聲音。
“那你準備什么時候來看我!”
“沒門兒!不來!”徐淮頭也不回往外沖。
喻百川眼看著他一溜煙消失在門外,倍感失落地躺回到病床上,看了看自己那打著石膏的腿,重重地嘆了口氣。
徐淮回到公司。
徐遠洲從辦公桌里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有些驚訝,“這么快啊?搞定了嗎?”
徐淮坐在沙發(fā)里,研究著措辭,“那個……出現(xiàn)了一些狀況。”
“什么狀況?”徐遠洲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片場發(fā)生了一些事故,徐遠洲拍戲骨折了。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這事,他就進醫(yī)院了。”徐淮說道。
這些確實是客觀事實,雖然沒談成是由于他主觀的一時氣急,根本沒跟喻百川提起這件事。
“什么?他骨折了?”徐遠洲一手托著下巴,陷入了思索。
徐淮忽然暗道不好。
“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個樣子,簽到我們這里來也少說有兩三個月的空白期,對于我們來說太虧本了。”徐遠洲皺著眉,一副十分憂心的模樣。
徐淮沒曾想事情會忽然轉折,才應承下來的兩個人的去向,如今一下都泡湯了。
他一時有些沖動,反駁道:“你不是說他實力不錯,簽過來不會虧嗎?”
徐遠洲理智分析說:“我確實這么說過,但是經(jīng)營公司是要看收益的,他幾個月沒辦法接下任何資源,公司沒道理養(yǎng)閑人吧。這件事……要么就往后拖,等他傷好了再談,要么就只能作廢了。”
徐淮眉頭緊皺。
按范陽說的那些話,淵行同喻百川的關系早就破裂了,而且那邊也知道喻百川在同澤時接觸。
如果他沒和澤時談妥,淵行也絕不會再給他面子,到時候喻百川更很難和別家公司再聯(lián)系。
三個月的空白期,沒有公司,在圈里發(fā)展得本來就很艱難的喻百川會怎么樣?
他思緒繁多,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對著徐遠洲說:“這樣不好吧。本來兩方商談融洽,都到了要簽約這一步,澤時這樣的大公司突然反悔,傳出去多丟人啊。”
“你不是說還沒告訴喻百川嗎?”徐遠洲嘴角勾起,“我就派了你去傳達這事,其他誰也沒告訴,想要泄露還挺難的。”
“……”徐淮沒想到會是這樣,低下頭思忖,忽然心生一計,“他受了傷,我不好跟他談合同的事,但是我碰見他的經(jīng)紀人范陽了。”
徐淮從背包翻找出那張名片,走到徐遠洲的辦公桌前,遞給他。
徐遠洲將信將疑地看了一眼名片。
“我跟范陽聊天后發(fā)現(xiàn),他同喻百川有一樣的意愿,都想到澤時來發(fā)展。我看他人還不錯,對于喻百川的業(yè)務又熟悉,便應下了他說想跳槽到這邊的事情。”
徐遠洲搖了搖頭,面色有些嚴肅,“你這決定做的有些草率了,把這個叫范陽的挖來倒不是難事。不過此人是否說的是真心話就難說了,他說不定是想知道澤時對于喻百川的看法,故意套你話。要是澤時拒絕了喻百川,他們接下來給喻百川的合約將會是非常不公正又讓他不得不簽下的。”
“哥,你也知道喻百川是冒著這樣的風險跟澤時接觸的,為什么就不能說話算話呢?澤時這樣的公司,應當往長遠看,簽下了喻百川雖然短時間沒有收益,但是他心懷感激,之后一定會加倍努力工作的。”徐淮反將他一軍。
徐遠洲被他堵住話頭,一時不知如何反駁。
他忽然一聲輕笑,目光帶著點審視,“你今天很奇怪誒,我叫你去辦事的時候,明明十分不樂意,怎么回來的時候一副投入敵營的模樣?”
徐淮一時啞然。
片刻后,他索性將計就計,順著喻百川之前的鬼話說:“其實,喻百川是因為看到我太激動才摔骨折的。我心里過意不去。”
徐遠洲沉默了一瞬,隨后爆發(fā)出驚人的笑聲。
“哈哈哈哈!啥?咱們小淮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用美色害人了?”
徐淮就知道他會調(diào)侃自己,扶額強忍下來,別扭的問:“人家被我害成這樣,你到底答不答應?”
徐遠洲笑得太大聲,一時喘不過氣,咳嗽了好一陣。
好一會兒他鎮(zhèn)定下來,臉上憋出個被逼無奈的表情,嘆氣說:“沒辦法,弟弟做的錯事,只能由我收了爛攤子。行吧,合同的事還有效,你再找時間跟他說吧。”
徐淮被他一鬧,臉都紅透了。他憋著氣,拿上背包往外走。
辦公室的門被“砰”地甩上。
只一瞬,徐遠洲就拍打著桌面,繼續(xù)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
他打開微信,點開一個叫做“小淮親屬團”的群聊,按下語音鍵:“小董!你可沒告訴我,喻百川是看小淮看癡了才摔的!這也太他媽好笑了吧哈哈哈!”
半晌,群里多了幾條消息。
【董高寒】:哈哈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我也不知道!
【顧詩】:老板,我在隔壁都能聽見您的笑聲。請注意您在員工面前的形象。
【徐遠洲】:[攤手]
【顧詩】:[佩奇拿刀]
【徐遠洲】:[對不起]
【尹修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