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曲蔚然番外:無望的糾纏(1)
陽光過分燦爛地照在灰塵漫天的工地上,我坐在一堆大理石上,遠遠地望著那個在用白石灰在地上畫分割線的女孩。一輛推土機開過,掀起的灰塵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朦朧中,她捂著口鼻,讓開一些,等車子過去,又繼續(xù)做著未完的工作。
很少有女孩會選擇園林設(shè)計這一行,可她卻選擇了這份職業(yè),并且喜歡得要命。
我望著她那張和夏彤近乎一樣的面容,總是忍不住會想,如果,如果我的夏彤還活著,她會做什么工作呢?
也許,她會是個老師,一個性格溫和,連對學(xué)生大聲叫都不敢的老師。
也許,她會是個會計,一個認真負責(zé),每筆賬都用心計算的會計。
也許……
她有無數(shù)種可能,可她一定不會當(dāng)一個園林設(shè)計師。
我猛地站起身來,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舒雅望的手,將她從那骯臟的泥濘與灰塵中拖出來。她尖聲叫著:“你干什么!”
我卻抓得更緊,拉著她的手腕,直直地將她拖出工地。我不想她在這里工作,不想她被無數(shù)的灰塵掩埋,不想她的雙腳插在泥地里,不想她被暴烈的驕陽曬傷,不想她那文秀的面容變得粗糙,不想她越長越不像夏彤!
我要將她從這里帶走!
“曲蔚然!你放手!你再不放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她掙扎著死死地抓住工地的鐵門,沖著我大聲喊。
我沒有理會她,依舊拖著她往外走,舒雅望好像急了,開始對著工地上的工人呼救。她的項目經(jīng)理上前一步,賠著笑臉叫我:“曲總,舒雅望她……”
我瞇著眼睛,危險地瞪了他一眼,他便訥訥地退了回去,只是舒雅望叫得越發(fā)凄慘。我微微皺眉,好笑地望著她說:“別叫了,我不會把你怎么樣的。”
舒雅望搖頭,一副堅決不相信的樣子:“你放開我,放開!”
我嘆了一口氣,剛想安慰她一下,卻感覺肩膀被人從后面很用力地抓住,用力地往后扭住。我手一麻,抓住她的手便松開了。舒雅望一得到自由便連忙退后兩步,跑到我身后的那個少年背后,警惕地望著我。
我甩了甩被扭到發(fā)麻的胳膊,望著眼前那個冷漠的少年,忍不住道:“又是你!”
“我記得我上次警告過你。”少年握緊雙拳,野獸一般憤怒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我,好像下一刻就會撲上來將我撕成碎片一樣,“別再騷擾雅望!”
我望著他輕輕笑了,忽然從他身上看見自己的童年,也是這樣年少的年紀,單薄的身體,滿眼傲慢與冷漠,天不怕地不怕地以為,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運,自己能守護自己最珍惜的那個人。
可是最后呢?
最后呢?
我使勁地握住雙手,想將心中那股劇痛壓下去。可舒雅望誤以為我會打那個少年一般,急急跑上前來,將少年攔在身后,毫不躲閃地望著我,那倔強勇敢的樣子,像極了當(dāng)年說要保護我的女孩……
我迅速轉(zhuǎn)過身去,已經(jīng)通紅的雙眼,不想被任何人看見。
腦子里,舒雅望的樣子和夏彤的樣子漸漸地重合起來,耳邊又一次記起那個膽小懦弱的女孩很認真很認真地對我說:曲蔚然,我來保護你!我會保護的!我會保護你!
我抬起腳步,一步一步用力地往前走,往前走,一個人,往前走……
再也,再也不會有人愿意保護我,再也不會有。
舒雅望不是夏彤,她不是,我每天每天望著她、纏著她,想從她臉上看見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夏彤的樣子,尋找著自己最后能守住的那點回憶。
可是,不管我是看見了,還是沒看見,都心痛得像是走在尖刀上。
每天,每天這樣重復(fù)著這種痛苦,見,我會疼;不見,我更疼。
我被自己逼到瘋狂,可是我停不下了,停不下這樣去折磨自己。
越絕望,越糾纏。
越糾纏,越絕望。
初冬,暖暖的太陽照射在美國私立醫(yī)院里,清幽的環(huán)境下三三兩兩的病人在曬著太陽,曲蔚然被夏木打傷后,一直在這里治療,手術(shù)進行的并不順利,一年了,也毫無起色。看見父親那焦慮的樣子,曲蔚然居然有些報復(fù)的快感,曲田勇是最在乎子嗣和傳承的,而曲家可能再也沒有后代了。
多好啊,這骯臟的血液并不需要延續(xù)下去,不是嗎?
曲蔚然抬頭,微瞇著眼睛望向湛藍的天空,啊,陽光真好。
他緩緩抬起手,像是想伸手抓住陽光一樣,可握緊的雙手里,連空氣都沒留下。
他放下手,嘲諷的揚起嘴角,滿眼冰冷。
曲蔚然站起來,在園中踱步。
忽然聽見身后有人用充滿憤怒和仇恨的聲音喊他:“曲蔚然!”
曲蔚然轉(zhuǎn)身,還沒看見來人,就生生吃了一拳,他向后踉蹌兩下差點跌倒,那人筆直撲過來,將他按倒在地上,捏緊拳頭,一拳一拳的捶著他的臉,他的胸口,他甚至打紅了雙眼,緊緊地掐著他的脖子:“我殺了你!殺了你!”
曲蔚然睜開眼睛,逆光中,他終于看清了來人,是唐小天呢,那個從前像陽光一樣溫暖耀眼的少年,現(xiàn)在卻滿身陰霾,一臉仇恨。
曲蔚然笑了,他不知道為什么,看見唐小天變成這樣,他就很爽,他不愿意一個人呆在地獄里,看,他又拉了一個下來。
地獄,很可怕吧。
再也看不見自己所愛的人,再也找不到她,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再也不能擁抱她,再也不能聽她說喜歡你,再也不能看著她撒嬌,再也不能無限度地對一個人好。
“呵呵呵呵,殺了我?”曲蔚然并不反抗,躺在地上任由他掐著自己的脖子:“好啊,你殺啊,殺完我你去坐牢,讓舒雅望哭死去!”
唐小天雙眼通紅,英俊的面容都扭曲了,可手里的力道卻不禁小了點,是啊,他不愿意再讓雅望哭了。
可是!可是這個惡魔!卻糾纏著她不愿意和她離婚!
“曲蔚然!我告訴你!只要你答應(yīng)我,乖乖和雅望離婚,再也不糾纏她!不靠近她!我就放過你!”
曲蔚然冷哼一聲:“唐小天,你到現(xiàn)在還是不懂我,我不怕你不放過我,我就怕你不放過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和舒雅望離婚!夏木打殘了我,我也要弄殘他!等我康復(fù)回國了,我第一個要找的就是舒雅望!我這一輩子都和你們死磕到底。”
“死磕到底!我讓你死磕到底!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唐小天怒的揮起拳頭,用力的打下去,這一次他再也不留余地,就算他償命也不能再放任這個惡魔再去接近舒雅望。
兩人的打斗聲印來了醫(yī)院的病人,一個女人正好路過,她往人群中間看了一眼,看著已經(jīng)被打的吐血的曲蔚然,瞬間睜大了眼睛,連忙跑進去,拉住唐小天:好了,好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唐小天掙扎開她,繼續(xù)揍曲蔚然,女人拉不住唐小天,沖著人群喊:“看什么看!快點來拉開他們啊!”
有兩個護士走過來,拉住唐小天,嚴蕊扶起曲蔚然,曲蔚然雖然全身是傷,一臉狼狽,可嘴角依然掛著笑,那笑容可怕而又瘋狂,陰冷而又絕望。
女人忍不住打斷他那可怕的笑容到:“笑什么笑,你被打傻了吧,快走。”
說完,扶著曲蔚然進了醫(yī)院。
曲蔚然轉(zhuǎn)頭望著那個女人,過了好久才說:“嚴蕊,是你啊。”
嚴蕊瞪他一眼:“是啊。我聽說你在這里住院,就順路過來看看你死了沒。”
曲蔚然嘆了一口氣,好像有些難過地說:“哎,死不掉呢。”
嚴蕊笑:“那是自然,禍害遺千年嘛。”
回到病房,嚴蕊找護士要了消炎藥水給曲蔚然抹傷口,曲蔚然有些笨拙的在臉上東抹抹西抹抹,總是抹不對地方,嚴蕊忍不住過去,拿起藥水幫他在臉上擦,可嚴大小姐不知輕重,上藥上的曲蔚然疼的絲絲的叫:“你輕點。”
嚴蕊詫異:“你也知道疼啊!剛看那個男人那么使勁打你,你都沒哼一聲。”
曲蔚然冷哼一聲撇過頭,嚴蕊一邊上著藥一邊好奇地問:“那人為什么打你?”
曲蔚然一副輕描淡寫地樣子說:“嗯,我搶了他未婚妻。”
嚴蕊瞪大眼:“你可真夠可以的,世上最大的仇恨也不過殺子之仇奪妻之恨了,你是有多討厭他才這么干的?”
曲蔚然垂下眼,輕聲說:“正好相反,其實我挺喜歡他的。”
嚴蕊吃驚:“你,你不會性取向變了吧!”
曲蔚然笑,呆呆的一會,笑了笑:“記得我前年給你看的照片嗎?”
嚴蕊:“那個長得很像夏彤的人?”
曲蔚然輕輕點頭。
“就是剛才那人的未婚妻?”嚴蕊又問。
“嗯。”曲蔚然笑得很是無辜,“其實從我看到這張照片的那天起,就知道,我和唐小天再也做不成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