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倒掛金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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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喚作唐糖的小姑娘身著一襲華麗紅衣,金絲錦繡下綻放著大朵大朵玫瑰,一條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身嬛嬛束住。一頭烏黑的秀發(fā)梳成垂練髻以紅娟縛垂在耳畔,點點珠翠晃動不已,絲絲發(fā)絲如垂柳隨風飄動,俏皮下靈動不已。她年紀小,臉上略顯嬰兒肥,一雙丹鳳眼撲閃地璀璨如流星,里面的星光卻驕傲地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如此的小姑娘,美則美矣,卻是一朵十足的帶刺玫瑰,不付出帶血的痛楚實難觸摸分毫。</br>
一旁的廝諾只是一身素凈的衣衫,可是嬌小的面容隱約有了日后艷絕武林的輪廓,因此一點也沒有輸給這個珠光寶氣的唐糖。正因如此,唐糖與她過招之間是越發(fā)的狠厲,她實在氣不過,一個山野小丫頭怎會有這么好看的一副尊容?</br>
廝諾的武功大半來自葉輕舟,承襲了葉輕舟的陰狠毒辣,衣袖翻飛下招招透著她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戾氣。唐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里泡出來的,家中的武師們平日里都像供著祖宗一樣小心伺候著她,哪有人敢在功夫上與她動真格?她也就真以為自己的武功十分得了不得,可是幾個掌法打出去后,眼前的小丫頭不僅沒有被自己弱不禁風地打飛,不僅巧妙地躲過了,轉(zhuǎn)身又將幾個凌厲的招式打還給了她。</br>
她今日才真正碰到了練家子,再打下去是要吃虧的,可是倨傲如她從來只會叫人吃虧,怎么讓自己吃虧?轉(zhuǎn)眼唐糖從廝諾手上掙脫開來,退到一邊后,喉嚨里“哼”出一聲不屑后,纖纖小手電光火石間翻出一記蘭花指,指尖細微可見三根細密的寒芒!轉(zhuǎn)眼“嗖嗖嗖——”彈射出去!</br>
暗器、毒藥才是她族中真正的看家功夫,從記事起就由她娘手把手言傳身教這門看不見的功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方才練得出這指尖上的凌厲寸勁,眨眼之間穿墻碎石!無論是喧囂鬧市,還是漆黑的夜,甚至是睡夢之中,唐糖也能彈無虛發(fā),一擊必中!</br>
更可怖的是那寒芒針尖上,隱約閃過一抹淡淡的青色!</br>
暗器與毒藥本就是一家,從不分離,她也從不避諱地給它們喂上最致命的毒!</br>
她的本事,孟梨最清楚不過了,打唐糖退到一邊時她就料到這個刁蠻小姐鐵定要出自己的暗青子了!不過是兩個小姑娘打架罷了,她們素昧平生怎會一見面就到了拼得你死我活的地步呢?孟梨情急之下?lián)炱鹨黄瑯淙~,從丹田迅速提了一道真氣附在葉片之上凌厲射出。</br>
樹葉羸弱不堪,得了這道內(nèi)力后瞬間如利箭般迅猛飛出,與那三根細芒在空中不期而遇,電光火石之間,樹葉瞬間被刺穿地稀巴爛!卻不負所望地化去了細芒的寸力,三根細芒就此半途夭折“吭吭吭”砸擊在地面上。</br>
孟梨總算松了一口氣,眼前的唐糖卻怒不可遏地轉(zhuǎn)過臉來,怒氣沖沖道:“你竟敢?guī)椭齺韺Ω段遥俊?lt;/br>
孟梨知道她的脾氣,從小就別說得理不饒人,就算沒有理也不饒人,立即道:“你不要無理取鬧了,這里是玄門,不是你家唐門!”</br>
“我千里迢迢地趕過來,你不僅不歡迎我,不幫我,還說我無理取鬧,你有沒有良心,你是不是人?”唐糖氣的直跺腳,她一生氣就跺腳的脾性果然一點都沒有變。</br>
一旁的廝諾終于從這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對峙聲中聽出了大概,對著孟梨問道:“你們認識?”圍觀的其余人等也明白了幾分,宋子賢上前對著孟梨笑道:“孟梨,這丫頭跟你一樣蠻不講理,不會是你妹妹吧?”</br>
“她是我發(fā)小。”孟梨扶了扶額頭,頭疼不已道。</br>
“原來是你的朋友?”廝諾有些意外,既然是孟梨的朋友這一架打得有些冤枉了,她對著孟梨滿是歉疚道:“我沒想到會是你的朋友,我只看到她在山門前不知為何跟守山的師兄們吵得厲害,上前問了幾句。卻不知道怎么的,她突然就跟我動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你怎么好端端的就隨便跟人動手呢?這暗青子萬一打中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孟梨沒法控制自己的火氣,對著唐糖有些激動道。</br>
唐糖被她這么一通數(shù)落后,火氣一下子躥了回來,丹鳳眼一轉(zhuǎn)直直盯著孟梨,怒道:“我一來你就怪我,你就知道怪我!你可知我這一趟多不容易!你現(xiàn)在眼里只有她了么,就因為她長的好看了點,你就處處維護她,你從前不是這樣的!”</br>
從前孟梨總是依著她,因為小時候孟梨娘親告訴孟梨,唐糖她娘是如何一個人支撐著偌大的唐門的。一個柔弱女子除了護著這一份難得的家業(yè),還要提防唐糖幾個不懷好意的舅舅們對家產(chǎn)的覬覦,還要騰出空閑來教導這個女兒,各種心酸難以想象。孟梨始終記得小時候她娘幾次帶她去唐門,若是唐糖見了孟梨有什么好東西伸手想要時,孟梨的娘便會毫不客氣地讓孟梨交出來。小孩子難免會護著自己的東西,幾回下來孟梨除了嚎啕大哭,便會懷疑自己個兒不是她娘親生的,她娘卻不為所動,等四下無人時才會在孟梨耳邊輕聲道:“你有什么好的給唐糖些也沒什么打緊的,娘大可再給你買,你可知唐糖她……唉!”</br>
隨著那一聲嘆息里隱藏的唏噓可知唐糖的身世十分不易,也正因如此周圍人對她都難免驕縱些,以此來彌補她在另一半的缺失。一直以來,孟梨也是如此,什么都讓著她。</br>
可是這一回,孟梨卻是不想讓了,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分是非地進行退讓的。</br>
“你能來,我很感動,可是你也不能隨便就出手傷人呢?”孟梨對著她苦口婆心道,“不管怎樣,傷人總得有個理由吧,你且說說看,這里誰欺負你了?”</br>
唐糖望著孟梨,氣急道:“沒有人欺負我,欺負我的只有你!”說完,她再也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多停留一刻,轉(zhuǎn)身二話不說一個箭步匆匆下了青石臺階。</br>
“你去哪兒?”孟梨大聲道,她用腳趾頭想也應該知道,跟這個大小姐是永遠沒有道理可以講的,她既然走的這么決絕肯定是氣急不已,而孟梨也真沒辦法隨她就這么一走了之。一轉(zhuǎn)身,孟梨也只得跟著唐糖的腳步追上去了。</br>
“就這么散了,到底誰給誰錢?”宋子賢還在想著剛才設下的賭局,對著眾人問道。</br>
順著山門而下的那條青石階梯,彎彎曲曲,卻再不見那一抹紅影。孟梨走來走去,叫苦不迭,只好轉(zhuǎn)身沒入了山林深處好生尋找。山林之中,綠蔭環(huán)繞,除了腳下的枯枝敗葉堆積的林地,沒有任何路徑。孟梨一個人好似大海撈針一般尋覓著,她一邊走一邊喊著唐糖的名字,一邊還不忘認錯道:“唐糖,我錯了,你出來吧,這里蛇蟲蟻獸特別多,你萬一被咬了可就慘了!”可轉(zhuǎn)念又一想道,這個丫頭從小就是在五毒里長大的,對付蛇蟲之內(nèi)的根本不在話下,該擔心這些毒物的人好像是自己才對。</br>
寂靜的山林除了一聲悠長空靈的鳥鳴回應她外,再無其他聲音。偶爾一兩只松鼠經(jīng)過樹枝躥過她的頭頂,要么就是細長的金錢串子從樹梢上彎彎垂下來沖她吐著信子!兩者無論哪一個,都能把孟梨魂嚇飛掉。</br>
走著走著,孟梨突然瞧見前面樹影后好似有一個小巧的紅影在低聲哭泣,興奮之下她慌忙跑上前去大聲道:“唐糖是你么?”哪知道那個人影竟似幻覺一般一閃而過,孟梨失望之余只得轉(zhuǎn)身,一轉(zhuǎn)身不要緊突然腳下像被什么給絆住了,接著只聽得“嗖”地一聲腳下的物事毫不客氣地將她的腳腕子給扣住,然后天旋地轉(zhuǎn)一般,孟梨立馬被頭朝下腳朝下地連番掀了個兒,眼前一片漆黑!接著就任由著自己被掀翻了個,底朝天吊了起來!</br>
身上的衣服還有頭發(fā)全都倒垂在半空之中,原本流淌在四肢百骸里的血液也一并聚集到了頭頂,就連早上吃的食物也從五臟六腑里沖出來湊熱鬧,倒流進了她的喉結(jié),隨時要沖出來。</br>
頭暈目眩、惡心發(fā)脹,孟梨像倒掛的蝙蝠一般被折騰得好不難受。</br>
施放陷阱的人將繩子好好在樹干上綁得結(jié)結(jié)實實后,才轉(zhuǎn)身撩撥著耳邊的一縷發(fā)絲走了出來,抬頭像打了勝仗般瞧著孟梨,十分得意,十分愜意!</br>
不是唐糖又是誰呢?</br>
“舒服么?”唐糖用手指將耳邊的發(fā)絲來來回回打著卷兒,邊得意洋洋地瞧著孟梨道,神態(tài)里滿是小女兒的俏皮。</br>
眼前的景致一股腦全吊了個個兒,孟梨有些慌神,卻將唐糖那張圓潤卻張揚的小臉重新看了遍,想來她雖生氣卻到底不會把自己怎么的,于是孟梨身上一用勁,將身子向后用力蕩去,倒掛著身子卻像蕩著秋千一樣,來來回回,愜意道:“舒服極了,簡直是醍醐灌頂,思如泉涌啊!不信,我背首詩給你聽聽看: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br>
孟梨向來背詩前言不搭后語,喜歡胡亂把兩首毫不相干的詩句背在一起,唐糖見她這般來去自如知道是嚇不住她的,于是走到樹干前將系好的繩子解開,然后扣動食指在唇間吹出一記響亮的口哨聲。隨著口哨陰陽頓挫下,孟梨聽到自己頭頂下那片枯枝敗葉草叢里傳出了,細微的響動,轉(zhuǎn)眼四面八方的蛇蟲螞蟻竟全都聚集到了自己倒掛著的身體下方。各色色彩斑斕的毒蛇幽幽游了過來,直起了身子直沖著孟梨嘶嘶吐著信子。一陣細碎的梭梭聲中數(shù)不清的毒蝎、蜈蚣、白蟻等毒物從枯枝敗葉下爬將出來,在孟梨下方來回爬動,不肯離去!</br>
孟梨當場嚇得魂飛魄散,哭爹喊娘起來!</br>
“舒服么?”唐糖將手里的繩兒往上一松,孟梨的身子隨即跟著迅速俯沖下來,眼瞧著就要碰上那些蛇蟲毒物,那些毒蛇也興奮地昂起蛇頭,躍躍欲試!恰好又被唐糖給猛地拉住了,孟梨的身子懸崖勒馬般停止下沉,與那毒物那只有毫厘之差!</br>
“不,不舒服。”孟梨戰(zhàn)戰(zhàn)兢兢之下,終于說了實話。</br>
“我美不美!”唐糖突然大聲發(fā)話道,慢慢地將手里的繩子往上一松。</br>
孟梨眼瞧著自己的小命都在那小丫頭的轉(zhuǎn)手之間,當下叫苦不迭。隨著自己一點點地往下滑落,而頭頂馬上就要沒入那些蛇蟲的盤踞點中,魂飛魄散下哪還有二話,當即大聲道:“美!”</br>
“漂不漂亮?”唐糖乘熱打鐵,嘴角浮起惡作劇般的笑意,繼續(xù)松著繩子問道。</br>
“漂亮!”孟梨憋足了氣兒,大聲道,聲音在空曠的山林此起彼伏地回蕩著。</br>
“有多美,多漂亮?”唐糖接著不依不饒道,好似玩上了癮。</br>
“非——常——”孟梨擔心自己真的要掉進那毒物中,努力將自己的頭抬起來,用力向上繃著身子,彎的像一把弓樣艱難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