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山匠人
三千塊彩禮一天的功夫翻倍,雖然作為起步資金并不十分豐厚,但在汕縣這種小地方,也算是勉強能夠創(chuàng)業(yè)了。
而且之前讓李明超頭疼的一件事,如今也被順水推舟地解決掉。今天就算這六千元按計劃順利到手,可能還會被丁荷花一直惦記,但現(xiàn)在則完全不用為之操心。
因為經(jīng)過宋立資這么一鬧,李明超順理成章地讓這筆錢能為自己所用,畢竟消失的錢很難再追究出處,等宋立資今晚發(fā)現(xiàn)不對勁,李明超也早已留下線索,并且準備好了說辭,絕不可能讓他們發(fā)覺這筆錢是自己動手掉包。
回家之后,老兩口早已睡去,李明超則開始研究起林崗村的地形圖,這是走之前在縣城里順手買的一份,同時他也在農(nóng)業(yè)局布告欄摘抄了一份汕縣農(nóng)產(chǎn)品價格表。
既然準備把酒廠做大做強,不僅要把握住本地的精品糧收購走勢,也必須利用好后山的龍溪,所以酒廠的初始規(guī)模和選址就顯得極其重要。
但看來看去,李明超不由得陷入苦思,因為后山的地勢實在太險峻了,但凡有稍微平坦的角落都有居民房或耕地,到時候花費代價可就不是小數(shù)目。
其實距離龍溪稍遠一點也行,花些錢挖掘堰渠引水,只不過那些地方太過狹窄,只能用作一時的立足之地,根本不利于日后擴建。
下下之策就是把廠址選在山下,然而引水工程就是一筆大開銷,實在不行只能用便宜的人力挑水,但肯定不是長久之計。
思來想去,李明超嘆著氣鉆出院子,此刻夜色已深,他打著手電筒鬼使神差地一頭鉆進山里,地圖畢竟比較含糊,希望能碰上別人錯漏的好地方。
走了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剛到楊家溝,手電筒卻忽然熄滅,怎么倒騰都沒反應(yīng)。今夜無月,滿天星光雖然賞心悅目,卻苦了走夜路的行人。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崎嶇小路上摸爬滾打的一陣子,李明超心里連連叫苦,四周應(yīng)該是沒幾戶人家的,這大半夜的就不該鉆山,恐怕是要等明天才能下去。
但沒過多久,他忽然從威風(fēng)之中嗅到一股子香味。
這是…酒香?
深夜十一點的深山老林,李明超居然聞到了酒香,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錯覺。
但隨著微風(fēng)漸起,這股似有似乎的香味卻變得悠然綿長起來,其中夾雜著雜糧香……
“不對,這大晚上的,怎么有人在蒸酒曲!”
順著味道,李明超硬是在黑洞洞的路上前行一二百米,不遠處的山梁山果然還有星點燈光!
好不容易爬到光亮處,酒香已經(jīng)格外濃烈,只見一片大竹林擋住去路。順著青石板鉆進去不久,明滅的燈光漸漸顯眼,竹林深處居然別有洞天。
剛到這農(nóng)家小院,一個六七十歲的老漢打著赤膊從屋里鉆出來,手上還提著一桿土獵槍。
“你是?這深更半夜怎么鉆進楊家溝來了?”老者上下打量著李明超這幅生面孔,收起土槍笑道:“還以為是什么野物,正好打個下酒菜。”
“不好意思啊,老伯,我這是在山里迷了路,聞見香味就過來了。”李明超撓著頭笑道:“希望能在您這借宿一晚,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明天一早天亮就下山。”
“沒啥不方便的,老漢我是一個人住,正好一個人喝酒沒趣,要不陪我整點?”
聽了這話,李明超正有一大堆問題,便點頭答應(yīng)下來,準備慢慢詢問。
屋子里并不寬敞,火爐旁溫著一只銅壺,濃烈的酒香便是從其中傳來。但李明超費解的是,這屋里分明只有一壺酒,為什么剛才自己卻聞到的是蒸酒曲的香味?
剛剛上桌,下酒菜雖簡單,就是兩個涼碟和花生米,但李明超已經(jīng)耐不住性子想嘗嘗這山中飄香余味無窮的好酒究竟是何滋味。
老漢直接給他倒了一大碗,李明超略微皺眉,白酒哪有這么喝的…回想起自己上輩子就是這么栽在酒桌上,他最終只是舔著碗口淺嘗一點。
這不嘗不知道,香味從舌尖和鼻腔一通竄進腦子里,酒過舌根稍顯微辣卻絲毫不苦,入喉之后更有回甘,簡直是難得一品的佳釀,讓人忍不住繼續(xù)品鑒。
沒來得及說話,李明超直接又是一口灌進嘴里,這幾乎是下意識行為,如同口渴的行路人遇見一汪清泉。而這第二口勢頭雖猛,卻也沒有叫人辣得倒吸涼氣,反而神清氣爽格外暢快。
其實李明超沒打算連著喝第三口,白酒誰敢這么喝?但這酒畢竟用銅壺溫過,酒精已經(jīng)揮發(fā)不少,很難直接叫人上頭,于是他仍然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回味無窮之中,糧食的精華滋味在口中連綿不止,李明超忍不住長舒一大口氣,為這三口酒拍手叫絕。低頭一看,這碗里面居然已經(jīng)去了一小半。
“老伯,您這酒是哪兒買的?”李明超砸了咂嘴,心想如此厲害釀酒師可不能錯過,日后哪怕花再高的價錢也得請過來。
“嘿嘿,好喝就是了,我這洪家雜糧酒的滋味在當年可是響徹汕縣,當然現(xiàn)在可就買不來了。”老漢說到這兒,面色有些凝重:“哎…不提也罷,從今年封完最后三大壇,以后也就不打算做了。”
李明超猛然站起身來,看來剛剛在山間聞到的酒曲香味并不是錯覺,眼前老者果然是久居深山的高人。
重新打量了一番老者,李明超除了對匠人的肅然起敬之外,心中更是充滿疑惑,這么好的酒怎么忽然不做了?而且自己咋沒聽說過楊家溝還有這么一位厲害的釀酒師?他口中的洪家酒廠又為何忽然銷聲匿跡,這未免太可惜了吧?
李明超還沒發(fā)問,洪伯已經(jīng)自斟自飲一大碗,隨即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外。
剛剛還未發(fā)覺,原來這獨居老者竟是瘸腿,這樣連日常起居都有些艱難,更別說工藝復(fù)雜的造酒,怪不得他要發(fā)出如此感慨。
“老伯,有什么難處盡管說出來,依我看,您這手藝可不能爛在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