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最后一擊
我拔下了手雷的保險銷,右手擎槍,即使是最后的關(guān)頭,我也不會束手就擒。如果是在其他戰(zhàn)場上,我是可以投降的,但是這里,敵人不接受俘虜,起義軍被俘戰(zhàn)士的遭遇我非常清楚。</br>
敵人的腳步踏著地面,越來越近,草叢和灌木被踩碎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最后的戰(zhàn)斗,來吧!</br>
“嗚——”是榴彈劃破空氣的聲音,我有些奇怪,沒有可供榴彈攻擊的目標(biāo),為什么敵人要發(fā)射榴彈。</br>
“轟——”榴彈在離我不遠處開了花,我側(cè)身一看,從東邊過來的敵人倒下了三四個,是誰?</br>
“嗚——嗚——”又是兩發(fā)榴彈,劃破空氣,落在了敵人中間,被火光映襯的敵人在夜色里是那么顯眼。</br>
“轟轟——”連番的爆炸使敵人慌亂起來,榴彈是從四下里發(fā)射過來的,沒有目標(biāo)的作戰(zhàn)令人驚慌。他們開始胡亂掃射起來,“噠噠噠——通通通——”沒有目標(biāo)的子彈穿破空氣,漫無目的地射入黑夜。</br>
“砰砰砰——突突突——”四下里開始響起槍聲,不知道有多少人,只知道場地中間的敵人在不斷倒下,明亮的火焰就是最醒目的指示,四周的彈雨向中間集射,敵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一時間的反差太大了,本來就要全殲我們,現(xiàn)在卻被人來個反包圍,成了被聚殲的對象。</br>
“米格瑞”我明白了,他這一天去了哪里。</br>
“放下武器!”周圍響起了叫喊聲,四面八方都有回應(yīng),人數(shù)不少。“停止抵抗!”敵人被打懵了,不知道來了多少人,看看自己這里,還有不到二十個人的樣子,有些猶豫,有的人干脆停止了還擊,把槍舉過頭頂,跪在草叢里。</br>
“嘭——”一枚閃光眩暈彈在敵人中間爆炸了,在強烈的閃光和低頻震蕩波沖擊下,幾個敵人當(dāng)場嘔吐起來,剩下的敵人失去了抵抗的信心,全部趴在地上舉起了槍。</br>
“別開槍,我們投降!”“我們投降!”紛亂的叫聲代表了內(nèi)心的慌亂,十幾個敵人全部繳械了。</br>
四周的黑影里,走出了十幾個人,米格瑞、迪米特里、肯還有布利漢德,身旁站著從南邊導(dǎo)彈基地調(diào)集來的民兵精銳。</br>
“揚——”艾瑞從后面的草叢里沖了過來,撲到我身邊,這個倔強的女子,眼淚像潮水一般涌了出來。</br>
“扶我起來——”我艱難地伸出手來,她攙扶著我,踉蹌著站了起來,一旦精神松懈下來,肉體的疼痛就越發(fā)明顯了。</br>
“揚——你辛苦了。”米格瑞他們走了過來,他依舊是風(fēng)度翩翩,甚至作戰(zhàn)服都沒怎么染上硝煙,我很奇怪的注意到了一些細節(jié)。</br>
“呵呵——”我苦笑著,向前傾斜著身子,米格瑞看我那么困難,就伸出手來想要來攙扶我。</br>
“砰——”結(jié)結(jié)實實地一拳打在了他那器宇軒昂的臉上,我的眼前一黑,就暈了過去。</br>
四下里黑漆漆的,我在哪里?我茫然地看著周圍,時間空間都消失了,我就像在一個黑洞里,一個吞噬了一切的黑洞。</br>
————“揚,對不起—”米格瑞的臉在眼前浮現(xiàn),又嗖地消失------厄波特的槍噴射著火焰,慢鏡頭似地掃射,蹦飛的彈殼雨點一般的從天空落下------一個彈殼越來越大,最終幻化為從高空落下的洛基,手腳在半空中揮舞著------他又呼地全身燃燒起來,變成中彈的火焰噴射器手,在火光中狂號亂舞------艾瑞的臉浮現(xiàn)出來“跳入大海嗎?”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米格瑞的臉又浮現(xiàn)出來“揚,你辛苦了——”一群敵人圍了上來,手里的長短槍對著我掃射,在子彈的沖擊下,我的身子劇烈地跳動著------</br>
“啊——!”我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蓬茂盛的苦艾草正在眼前,我趴在一塊大石頭上。</br>
“按住他!按住他!”威爾的聲音在頭頂響起。</br>
背上肩胛處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我的四肢被幾個人死死按住,有液體澆在上面,猛的一涼接著就是刺骨的疼痛,同時聞到了刺鼻的酒精味道。</br>
“揚——!我們要給你把子彈取出來,你忍住!”艾瑞的聲音。</br>
“壓住他,我要開始了。”威爾的聲音。</br>
一根木棍遞到了我的嘴邊,“咬住它,可別咬掉了自己的舌頭。”肯的聲音,這個時候倒沒聽出調(diào)侃的語氣。</br>
“給我來根煙——”我有氣無力的說。</br>
肯沒有說話,像是在詢問醫(yī)生的意見,接著,一陣摸索的聲音,一根點燃的香煙遞到了我的嘴里。</br>
幾根軍用電筒從頭上打下光來,用作簡易的手術(shù)照明光源,我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感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深夜了。</br>
我深深吸了一口,煙草的芬芳伴著草地上的青草氣息一起灌入肺部,緊繃的肌肉也放松下來。</br>
“開始吧。”我吐出一口煙,對他們說。</br>
肌肉放松后,能明顯感覺到刀子的行進順利了很多,我甚至能聽到刀刃拉開肌肉的滋滋聲,各種器械在我背上游動著,我咬緊牙槽,努力分辨著刀子的走向。</br>
“停!就是那里。”我的話和刀子同時停止。</br>
刀子碰到了一個硬物,我感覺不是骨頭。</br>
“揚,接下來會很痛。”醫(yī)生的話里帶著一點擔(dān)心。</br>
“繼續(xù)”我吐出煙霧,把鼻涕和眼淚一起流淌在地上。</br>
突如其來的痛感就像背部被強行打進去一根木楔,被大錘錘擊著,一下一下地向身體內(nèi)硬塞進來。我的眼前發(fā)黑,這是強烈的疼痛引起的自我保護,意志薄弱的人就此會昏厥過去,但我偏偏沒有昏過去,反而清醒得很,也承受了巨大的痛楚。</br>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我感覺想一個世紀(jì)那么長,終于聽到一個聲音“好了。”接著“當(dāng)啷”一聲,我的身體頓時一輕,感覺那根木楔從背上拔出來了,有一種解脫的感覺,一時間就要睡過去了。</br>
“嘶——”剛放松下來的身體又繃緊了,不知是那個家伙用軍用水壺盛著酒精來給我消毒,只是知道一股一股的酒精倒在我的傷口上,那種刺痛和剛才的鈍疼不一樣,整個腦袋都被帶著刺疼了起來。</br>
“艾瑞,縫合一下傷口。”威爾的聲音透著疲倦,我們受傷的太多了,他不知忙了多大會兒了。</br>
壓著我的幾個人都松開了手,腳步聲散開了,這么默契,不用說我也知道他們是誰。</br>
“要縫針了,你忍住啊。”艾瑞的聲音聽起來像天使。</br>
雖然縫針的疼和剛才的疼比起來簡直不算什么,我還是心里舒服起來。</br>
艾瑞的小手撫摸上了我的脊背,我的身子不禁一震,有點涼,又很溫暖,說不上來的感覺。</br>
“要是疼,你就說一聲。”艾瑞低聲細語的說著,我想起了在沙漠里那個導(dǎo)彈基地時,被迪米特里踩到的地雷炸爛了背部,也是這種情形,艾瑞那時候也是這么給我換的藥。</br>
背上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我趴著不動,用手抹去臉上的鼻涕和淚水,媽的,剛才把我差點疼死,眼淚和鼻涕就是控制不住流出來的。</br>
“米格瑞呢?我記得打了他一拳。”我低聲問道,自己感到有些理虧,畢竟最后是米格瑞救了我們。</br>
“你還說呢”艾瑞的針一挑,我在下面齜牙咧嘴,“他被你打了一拳,眼眶都青了。”艾瑞想起了風(fēng)度翩翩的米格瑞青著眼眶的樣子,輕笑了一聲,游走的縫合針抖動起來,我又熱淚盈眶了。</br>
“他沒有怪你,還說對不起你,非常理解你。”艾瑞說著話,手里的針沒有停止,作為一名護士,她是非常合格的。“他去支斯納鎮(zhèn)周圍視察了,估計很快就回來了。”</br>
我不再說話,從死神那里轉(zhuǎn)了一圈回來了,還能奢求什么。我還能見到海倫,其他的都不算什么了。聽著艾瑞在背后慢慢給我說著米格瑞他們?nèi)绾瓮粐绾闻芑貙?dǎo)彈基地搬兵,如何不顧疲倦趕回來救援,如何指揮大家圍殲殘敵------不得不說,米格瑞確實有大將的風(fēng)度,當(dāng)斷則斷,思路清晰,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我越來越佩服他了。</br>
“好了,我給你打了個蝴蝶結(jié)。”艾瑞看到我沒事,心情也好起來,用紗布給我包扎起來,還給我開著玩笑。</br>
“昨天晚上你想給我說什么?”我輕松了很多,想起來問她。</br>
“我只是想,如果我們要跳懸崖的時候,能不能拉著你的手跳”艾瑞的臉有點紅,“我一直都怕高。”</br>
我愣了愣,說“其實我也很怕高。”</br>
我試著活動了一下左肩,子彈從肩胛那里射入,被防彈衣卸去了大部分沖擊力,依舊鉆進肌肉,卡在了骨頭縫里。還好,我能輕微移動肩胛,證明骨頭沒事,等到肌肉合縫,紅腫消退,就基本痊愈了。</br>
“喏,你的紀(jì)念品。”艾瑞遞過來一個彈頭,在軍用電筒的照射下,橢圓的頭部已經(jīng)變形,像一枚頭部被壓扁的小鏟子。我放在手心里掂了掂,5.56mm口徑北約標(biāo)準(zhǔn)彈,外殼鈹銅鉛芯彈,殺傷力一般,不幸中的萬幸。</br>
我想站起身,右腿突然一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腿也纏著紗布,那個被打穿的洞被包扎好了。</br>
“你的腿好處理,沒傷到筋絡(luò),用紗布沾上酒精,穿過去,來回一拉,就可以了。”艾瑞的話讓我的汗流了出來,幸虧當(dāng)時我是昏迷著的。</br>
遠處生著一堆篝火,一群人在那里喧鬧著,洛基、馬龍、迪米特里、肯和荷馬,他們都在。</br>
支斯納,是我們的了。</br>
難得的好天氣,月光皎潔如水,海面泛起銀波,婆婆樹影搖曳,微微清風(fēng)吹拂,喧囂的人群,耀目的篝火,這一切都是這么協(xié)調(diào)美妙,激戰(zhàn)后總會覺得世界的美好。我拄著一根樹枝做成的拐杖,蹣跚著來到篝火跟前。</br>
“頭兒!”迪米特里發(fā)現(xiàn)了我,跳了起來,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從導(dǎo)彈基地來的幾名民兵更是慌亂地敬禮,經(jīng)此一戰(zhàn),威名遠播。</br>
“我沒事,都坐下吧。”艾瑞扶著我小心的坐在一塊石頭上,肯在旁邊遞過來一根雪茄,完全不顧艾瑞的白眼。</br>
“頭兒,你把我們都嚇壞了。”荷馬的大嗓門依舊犀利。</br>
“怎么這么狼狽?”肯這個家伙,完全不考慮主觀因素。</br>
“這次我們太大意了,敵人的作戰(zhàn)模式越來越靈活了。”我吸了一口雪茄,被嗆得咳嗽起來,艾瑞趕忙給我拿過來水壺。</br>
“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一天多沒有合眼了。”艾瑞在一旁關(guān)心的說。</br>
“我倒不是太困,就是很餓。”我說出了來這里的目的,眼神在篝火的映照下閃閃發(fā)光,就像某種嚙齒類動物。</br>
旁邊的民兵趕忙從背包里拿出腌制的牛肉、發(fā)面大餅、木薯泥、各色水果------我的喉結(jié)激烈的上下蠕動著,連身上的傷口都不太疼了。</br>
這是我來阿諾卡后吃過的最美味的一頓,如果不是行動不便,估計會吃的更多,以至于艾瑞怕我撐死,打斷了我的進餐。</br>
吃飽后,睡意便像潮水般涌了上來,倚在一處背風(fēng)處,進入了夢鄉(xiāng)。</br>
百戰(zhàn)余生的戰(zhàn)士才是真正的勇士——(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