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白玉蓮和清風坐一塊,對面坐著雪雁。
雪雁的右邊坐著香菱,左邊坐著林菲。
清風在白玉蓮的示意下,把手肘上掛著的花籃放到了小方桌上。
“前幾日我把雪雁姑娘打的絡(luò)子掛在香帕子上,帶去參加京中詩宴,那些個貴女見到,都是贊賞有加,說是這絡(luò)子打的真好,配色好,花式兒也精致,我瞧著今日天氣晴好,便想著來同雪雁姑娘請教一二。”
白玉蓮說完,微笑著看向?qū)γ娴难┭恪?br/>
雪雁平日負責世安苑主子爺?shù)尼樉€活兒,她極為心靈手巧,也打的一手漂亮絡(luò)子。
“請教談不上,白姑娘喜歡,我便再多打幾個給你就是。”雪雁說著去拿花籃子里的彩繩,又問道:“白姑娘想要什么顏色,什么款式的?”
白玉蓮站起身來,施施然走到耳房窗邊,推開一扇花窗,指著外頭庭院里花開正濃的梅花說道:“梅花傲雪,不畏寒冬,又有忠貞高雅的寓意。我便想著,讓雪雁姑娘教我攢心梅花絡(luò)的打法。”
攢心梅花絡(luò)有永結(jié)同心之意。
“白姑娘想學打攢心梅花絡(luò),可是想送給誰?”雪雁故作不知地問道。
白玉蓮的面頰透出淡粉色,眼眸里也含著一抹羞澀,清凌凌說道:“我總覺得表哥腰間的玉墜子少了點什么。”
香菱翻了個白眼。
雪雁坐著離香菱近,看見香菱的白眼,暗皺眉頭。
香菱到底只是對白玉蓮的話嗤之以鼻,不敢真在白玉蓮面前拿喬,這便端正了坐姿,也收斂了面上的情緒。
林菲撐著下顎正琢磨著,如何同香菱巧妙的開口,詢問關(guān)于書房的規(guī)矩,便聽得白玉蓮身邊的丫鬟同她問道:“這位世安苑的新婢子姐姐,如何稱呼?”
“叫我菲兒就好。”林菲回答。
白玉蓮問:“可是表哥賜的名字?”
林菲頷首:“是。”
白玉蓮又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表哥可真會給丫鬟取名字,當真是好聽,也配極了菲兒姑娘。”
林菲聽得白玉蓮這般說完,心里卻咯噔一下。
她昨夜聽婉晴說楊則善給她取了個菲兒的名字,只道是從她的全名林菲里拿出一個菲字來罷了,可聽白玉蓮這么一說,才驚覺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的下一句,可不是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zhuǎn)入此中來。
“我不過是夸一句菲兒姑娘名兒取得好,菲兒姑娘怎么聽得白了臉色?”白玉蓮不解地問道。
林菲擺擺手,擦了下頭上的冷汗,才道:“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了夜里的夢魘,有些害怕而已。”
白玉蓮聽罷,正準備安慰林菲兩句。
香菱卻道:“不是說來同雪雁請教攢心梅花絡(luò)的打法嗎?怎的就同我們院的新婢女閑談上了?”
白玉蓮收回看向林菲的視線,轉(zhuǎn)而去看雪雁:“那便請雪雁姑娘教我。”
“好。”雪雁點頭道:“我便教白姑娘這攢心梅花絡(luò)的打法。”
白玉蓮看向清風、香菱和林菲,說道:“既然大家都在,便一起學罷。人多也熱鬧些!”
雪雁也點頭應(yīng)下:“白姑娘說的是,每人都取一撮彩繩,人多熱鬧些。”
到底是雪雁做老師,誰也不好抹了雪雁的意思,這便每個人都取了一撮彩繩子。
白玉蓮取的是玫紅色,清風取的是朱砂色,香菱取的是胭脂色,雪雁取的是石榴色。
輪到林菲了,她也不好搞特殊,見眾人都取了亮色,對應(yīng)著梅花的紅,便自取了一條棗紅色的繩。
選好顏色后,雪雁又給每人發(fā)了一個針鉤子,用來鉤線。
“先起六針環(huán)成一個圈,再鉤十四個小辮,前五針環(huán)成圈兒,再鉤三個小辮在長辮上,以此類推,鉤針的時候要慢,針線要平整,這樣出來的梅花花瓣才大小相同,才會好看。”雪雁邊做示范邊講解道。
林菲雖然對打絡(luò)子興趣不大,但是學東西還是很認真的,這一上午的時間,便都在雪雁屋子里打絡(luò)子度過去了。
她會在打絡(luò)子的空隙,時不時問上香菱兩句關(guān)于書房的規(guī)矩,但都被香菱給回避掉了。
香菱有自己的如意算盤,她就是故意不教林菲書房的規(guī)矩,為的是讓世子爺厭了她,然后把她趕出書房,這樣自己便可以重新回到書房伺候。
畢竟,她才是世子爺在書房用慣了的奴婢。
白玉蓮也是個聰明的女人,她從林菲屢次向香菱打探書房的規(guī)矩時,就約莫猜出,這個新來的婢女該是被安排進了書房伺候。
書房那可是能和表哥獨處的好工作,她原本不喜香菱這丫鬟,此時覺得新婢女來了,能把香菱換掉,倒也是個好事。
只是不知,這新婢女能不能為自己所用,能不能讓她幫助自己多接近表哥一些。
“時辰過的真快,這都快到午時了呢!”雪雁看著外頭的日冕剛說完,就聽得堂屋里的自鳴鐘響起,哐當哐當?shù)穆暵暫榱痢?br/>
“這西洋的物件就是神奇,還會報時間。每回來世安苑聽自鳴鐘報時,我都覺得稀罕。”白玉蓮笑著說道,把手里的最后一針打上,一個漂亮精致的攢心梅花絡(luò)就好了。
她笑著遞給對面的雪雁看:“雪雁姑娘瞧瞧,我打的可還好?”
雪雁仔細瞧了,含笑道:“白姑娘當真是心靈手巧,這頭回打梅花絡(luò),就打的極好了。”
“你們說我拿這絡(luò)子送人,對方可會喜歡?”白玉蓮又問。
雪雁一愣,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香菱卻道:“別人我不清楚,但我們世子爺不喜歡掛那些個女氣的東西,反正我從來沒見世子爺掛過什么絡(luò)子!”
白玉蓮聽完,倒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說道:“表哥眼光好,一般的絡(luò)子瞧不上,表哥要掛,便要掛最好的那個絡(luò)子。”
這句話,便讓現(xiàn)場的氣氛有些微妙了。
雪雁若有所思的沉默不語。
而香菱則扭頭翻了個白眼。
林菲安靜地把玩著自己手里打好的棗紅色梅花烙子,她沒有旁人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心思,只覺得自己打的絡(luò)子怪好看的,想著等自己領(lǐng)了月錢,便把香帕子置辦起來,到時候把這梅花絡(luò)掛在新置辦的香帕子上,一定很好看。
林菲這般琢磨著,便微勾了唇角,歡喜地把絡(luò)子收進了自己的袖囊里。
“午時到了,小姐我們該要回沁心園用午飯去。”清風提醒道。
雪雁起身:“我送白小姐出去。”
林菲這時也起身:“那我也不多打擾了。”
“好。”雪雁把白玉蓮,清風和林菲一道送出了西耳房。
林菲送白玉蓮和清風出世安苑的門。
白玉蓮暗自打量林菲,先夸贊一句道:“菲兒姑娘可真好看!”轉(zhuǎn)而又道:“我剛才聽你同香菱姑娘打聽書房的規(guī)矩,可是被安排在表哥的書房伺候?”
“是。”林菲恭敬回道。
“你今個兒多大?”白玉蓮又問。
“剛及笄。”林菲回道。
“哦,那我要喊你一聲妹妹。”白玉蓮說著從荷包里掏出一個陶瓷粉盒,塞進林菲手里:“初次見面,姐姐也沒有什么名貴禮物送你,這珍珠粉有美肌養(yǎng)顏的作用,可外敷亦可內(nèi)服,便當是見面禮了,望菲兒妹妹莫要嫌棄才是。”
莫要嫌棄?瞧這話說的,若是林菲不接,便是嫌棄她的意思了。
林菲只得在袖子里摸了一圈,可是她剛進國公府,還沒有領(lǐng)到第一筆月錢,連香帕子都沒有,哪來的什么禮物回給白玉蓮,總不能回個剛打好的絡(luò)子做禮吧?那也太不合適了。
白玉蓮看出林菲的窘迫,于是同她說道:“我就住對門的沁心園,也不缺什么別的,就是缺些表哥的消息,你既被安排到書房做事,便是最易接觸到表哥的了,表哥這頭有什么事,還望告知一聲,以后……好處也是少不了你的!”
這是……讓她做探子嗎?林菲暗自皺眉。
雖然,她不喜楊則善,但并不代表她愿意做別人的耳目,在這偌大的國公府,如果站錯了隊伍,以后一旦出事被牽扯出來,可吃不得什么好果子。
林菲并不想站任何隊伍,只想安分守己,做好本職工作,低調(diào)為人。
這番想著,林菲對白玉蓮道:“奴婢是世子爺院里的人,婉晴姑娘交代過奴婢,既是世子爺院里的人,就要效忠世子爺,萬萬不可生了旁的心思!”
林菲說著把珍珠粉還給白玉蓮:“抱歉。”
白玉蓮接過珍珠粉,看向林菲的眼神稍顯冷淡,嗓音也不似剛才那般熱情,而是語氣平緩說道:“表哥能有你這么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是表哥的福氣,行了,那我們回了,以后有空去對門玩兒。”
“好。”林菲禮貌應(yīng)下,目送著白玉蓮和清風主仆兩走出了世安苑的大門。
……
白玉蓮和丫鬟清風出了世安苑,行了一柱香的功夫,便回了沁心園。
剛進沁心園的門,清風便忍不住說道:“那個新婢女竟然推拒了小姐的好意,當真是有眼不識泰山的東西!”
“罷了。”白玉蓮擺了擺手,說道:“她剛?cè)胧腊苍罚獙ψ约抑髯颖碇倚模彩侨酥G椋贿^……我看那香菱不喜她,也不愿把書房的規(guī)矩教給她,表哥又是個嚴厲的人,怕是撐不過幾日,她就要被趕出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