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清風(fēng)聽罷,掩嘴道:“小姐說的極是。”
主仆兩這會兒說著話,便見兩個小丫鬟從沁心園門前經(jīng)過,其中一個哭哭啼啼,另外一個似在安慰著她。
清風(fēng)朝外頭看了一眼,對白玉蓮道:“是世安苑的兩個三等丫鬟。哭的那個叫巧玉,負責(zé)世安苑澆花,喂雀鳥和燒茶爐子的工作,另一個叫抱琴的,負責(zé)聽呼喚跑。”
白玉蓮對于世安苑的事情,總是格外留心的。
想著去看看什么事兒?可否與表哥有關(guān),便攜著清風(fēng)走出院門。
兩個路過的小丫鬟沒想到會在這里碰到白玉蓮,先是一驚,很快巧玉想到院子里的守門嬤嬤總說隔壁院的白姑娘是個菩薩心腸,便豁出去一般,跪到了白玉蓮的跟前。
白玉蓮低頭看向哭紅了眼睛的巧玉,同她問道:“你這是做甚?”
巧玉仰頭看向白玉蓮,凝著淚的雙眸里滿是懇求:“白姑娘,你救救我罷。”
“出了何事?”白玉蓮問道。
“是二爺,他讓身邊的小廝于我說道,讓我下午申時去百花園后門的假山一趟。”
巧玉說著又忍不住流下淚來,同時向白玉蓮磕下三個響頭,哭著哀求道:“若我真去了假山,成了二爺?shù)娜耍ㄈ灰悔s出世安苑!二爺他妻妾成群,等他厭棄了我,不是拉出去配小子,就是被發(fā)賣到煙花巷柳,這樣還不如今日就死了算了!”
白玉蓮聽著動容,彎腰扶起巧玉:“你也莫要哭了。”
巧玉一聽,以為白玉蓮愿意相助,便臉上掛著淚珠子剛要感謝,卻聽白玉蓮說道:“二爺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氣,若你跟了二爺,以后開了臉面,便也是半個主子了。”
巧玉臉色一白,剛收回去的淚水又再次攛了出來,跟斷線珠子似的落個不停。
抱琴在一旁聽著,心道:誰不知道跟了二爺,就是進了火坑子!可該院里的嬤嬤都說這白姑娘菩薩心腸,沒曾想,這白姑娘其實是個冷心腸的人兒!
白玉蓮安慰巧玉幾句,這便攜著清風(fēng)走回了沁心園里面。
進了園子,往膳廳而去,清風(fēng)問道:“小姐不幫那個巧玉一把嗎?”
“幫她做甚?”白玉蓮渾不在意,涼涼說道:“那個好色的楊浩凌看上了表哥院里的小丫鬟,把人喊去假山后頭,想要一逞獸/欲,事后說不定連個通房都不會給那丫鬟!為了個三等丫鬟去得罪國公府里的二爺,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小姐說的極是。”清風(fēng)贊同道:“沒必要為了個奴才,得罪二爺。”
……
世安苑這頭。
未時之后。
林菲在小廚房里吃過午飯,拿了吃完的碗筷去池子里洗滌,便聽見幾個同在洗滌碗筷的小丫鬟在輕聲細語的說話。
“還有一個時辰就到了申時了!我便是從老太太院前的湖心橋跳下去一死了之,也斷不愿去受二爺?shù)牧?辱!”巧玉眼見著時間越來越近,低聲抽泣著說道。
“呸呸呸!說什么死不死的!怎就說出這等喪氣話!”
“就是!說什么跳湖跳橋的!哪里就生出了尋死覓活的心思?”
“也怪你那天怎么就打百花園的后門經(jīng)過,被二爺瞧見了?”
“難不成出門還要蒙著臉走?沒有這樣的道理!”
林菲正低頭清洗著碗筷,聽到一旁丫鬟們七嘴八舌的議論聲。
這些丫鬟里頭,除了那天給她開院門的抱琴她認識,其他的都不認識,不過,從丫鬟們身上的衣服也可以看出來,剛才那個說要尋死的穿著三等丫鬟服。
婉晴說過,三等丫鬟有四個,書翠和鴛鴦負責(zé)世子的洗漱,巧玉負責(zé)澆花、喂雀,燒茶爐,抱琴負責(zé)聽呼喚跑。
林菲想,這哭著要尋死的丫鬟該是書翠,鴛鴦和巧玉里面的一個了。
至于其他四個小丫鬟,她們都穿著四等丫鬟服,也叫粗使丫頭,做的都是些掃地,浣衣和廚房的工作,婉晴說院子里有六個四等丫鬟,叫箏兒,云兒,蓉兒,翡兒,紫兒,珠兒,也不知這四個小丫鬟都叫什么名字。
林菲這般琢磨著,視線便似有若無的朝丫鬟們那頭看過去。
抱琴看見了林菲,雙眼為之一亮,立刻從丫鬟堆里站起身來,又把沾濕的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這才走到林菲眼前來:“菲兒姑娘。”
她熟捻地說道:“剛才巧玉非要尋死覓活,我們都勸不住她,你也幫忙勸她幾句。”
林菲被抱琴拉著,走到了巧玉跟前。
巧玉前日便聽同房間的抱琴說,世安苑里來了個神仙一般的小娘子,起初還是不怎么信的,只覺得是抱琴夸張了。
今日一見,果然是神仙一般,美的竟無法用言語形容,且是把院子里婉晴姑娘,若煙姑娘,香菱姑娘和雪雁姑娘都給比了下去,連對面院子的白姑娘都不如她容貌美麗。
巧玉看著林菲的美貌,卻生出諸多感觸來,覺得女子容貌太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若不是有幾分姿色,又如何會被二爺看中,上回二爺在外頭堵她,被她跑了,這回又喊小廝讓她去假山相見,若是不去,便親自來院子尋她。
想到這里,巧玉又低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林菲見小丫鬟哭的好不可憐,于是默默坐到她的身邊,輕聲同她詢問:“出什么事情了?”
巧玉抽抽搭搭把自己被逼迫去假山相見的事情,同林菲一一說了。
她原本并不指望一個新入院子的丫鬟,等夠幫上自己什么的,只是沒想到,林菲安靜的聽她說完,沉思片刻后,同她說道:“我這里有一個法子,興許能夠幫到你。”
“什么辦法?”抱琴立刻追問:“菲兒姑娘你快仔細說說。”
林菲說道:“你去同那傳信的小廝說,就說白天在假山同二爺相會不好,傳出去會壞了彼此的名聲,你讓那傳信小廝帶話給二爺,就說約他夜里子時來世安苑相會,就說你會給他留門。”
林菲的聲線溫婉動人,余音裊裊,極為悅耳好聽。
所有人都被她吸引過去,安靜的聽她說話。
“等到夜里子時,那好色的二爺進了院子,便把事先備好的麻袋往他頭上一罩,大喊捉賊,等粗使嬤嬤們沖出來,我們所有人齊心協(xié)力照他身上一頓好打,揍他個鼻青臉腫!”
所有人聽完,都覺得帶勁!
那楊浩凌仗著自己是二爺,背地里調(diào)戲過多少丫鬟,玷污過多少丫鬟的清白身子,就是這些個聽林菲說話的粗使丫頭,她們的姐妹也有在百花園里當(dāng)過差的,有人被玷污后拉出去配了小子,有人被隨意發(fā)賣,甚至有個貞烈的,被強迫后羞愧難當(dāng),直接投了井!
誰不氣的牙癢癢,誰不恨呢?
巧玉也聽得解氣,可她到底是個十四歲的丫鬟,又沒有什么主見,便怯怯地同林菲問一句:“菲兒姑娘,你這法子當(dāng)真使得?”
“使得!”林菲目光堅定道:“你便按照我的辦法去做!與其跳了那湖心橋,尋了短見叫父母姊妹傷心,還不如同他斗上一斗!”
“我也覺得使得。”抱琴贊同道。
巧玉又去看其他丫鬟,箏兒,云兒,蓉兒,翡兒也都贊成的點頭。
“是啊,菲兒姑娘的法子好,我聽著都解氣!”
“對,與其被那好色的二爺占便宜,還不如同他斗智斗勇!”
“到時候我們幾個都上,好好揍他一頓!”
巧玉聽到眾人都贊同,自己也更加堅定了信心,她對林菲道:“行!我就照你的法子去辦!”
……
林菲替巧玉出了主意,又攜著洗干凈的碗筷去廚房放置好,這才回了西廂房。
她進了房間后,覺得有些犯困,便側(cè)臥在架子床上,想著小憩一會兒,袖子里擱著的梅花絡(luò)子在她躺下后掉出了幾根棗紅色的須子。
林菲看見,便干脆把袖子里的絡(luò)子取出來,隨手擱在了枕頭下。
這便重新合上雙眸,安然入睡。
她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敲門,便起身去開門。
香菱拉長著一張臉,站在格子門外,沒好氣地對林菲道:“婉晴姐姐喊我過來,讓我把剩下的東西搬走!”
西廂房里香菱的東西只搬了一半,還有一半都擱在屋子里,雖說西廂房和西耳房就是兩步路的距離,但是香菱就是拖拉著不把剩下的一半東西給搬走。
婉晴午后又去西耳房一趟,催著香菱盡快把東西搬走。
香菱雖然性子驕縱些,可到底不敢公然不給婉晴面子,這便只能拉著臉去了西廂房一躺,去搬自己剩下的東西。
林菲點頭,讓開道來,讓香菱進去搬東西。
香菱搬起她的妝奩,重心不穩(wěn)地往外走。
那妝奩太過重了,香菱搬的很是吃力。
林菲便好心上來搭把手,香菱卻沒好氣地對她喊道:“要你裝什么好心?若不是你來了,我怎么會被趕出西廂房,搬去隔壁耳房和雪雁擠在一處!”
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林菲也不是個沒脾氣的,見香菱既然不用她幫忙,便干脆走出房間,想著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散散心也好。
香菱搬了三五趟,才把剩下的一半東西搬的差不多。
她走過架子床的時候,看見繡花枕頭下面壓著個棗紅色的物件,像是今個兒中午大家一塊打的絡(luò)子。
香菱看了眼半開的房門,見房外沒有人,便走到架子床邊,抬手拉開繡花枕頭。
那枕頭下面果然是梅花絡(luò)子,是林菲今天中午打的棗紅色的梅花烙子。
香菱黑眼珠子在眼眶里狡猾的一轉(zhuǎn),心里生出一計來,便快速抓起那絡(luò)子塞進自己的袖囊里面,然后把繡花枕頭放回原位,又看了眼門外,確定沒人看見自己的所作所為后,這才轉(zhuǎn)身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