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58
    58
    發(fā)現(xiàn)邊敘端詳?shù)囊暰€落在哪里的那一刻, 梁以璇腦袋里好像響起轟地一聲。
    她定了定神,想著怎么轉(zhuǎn)移話題,快點揭過這一頁, 卻忽然聽到一陣隱晦的撩水聲從揚聲器傳了出來。
    與此同時, 畫面晃動了下, 似乎是邊敘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
    意識到他閑著的那只手正在水下做什么動作, 梁以璇掌心也像握了團燙頭山芋,終于忍無可忍地掛斷了視頻。
    對面邊敘聽到提示音一抬頭,對著一片死寂的屏幕緩緩眨了眨眼, 發(fā)了條語音消息過去:“梁以璇,真槍實彈都打過了, 至于嗎?”
    那頭遲遲沒有復。
    邊敘人往后靠, 一條手臂搭上浴缸邊沿, 另一只手握著手機,懶洋洋地又發(fā)了一條語音消息:“行,明天家我給練練臉皮。”
    次日清早,梁以璇從外婆家吃過早飯出來,到邊敘的車已經(jīng)停在庭院門前。
    隔壁方阿婆正在院子里澆花,一見她就指著邊敘那車說:“小璇, 男朋友人好的咧,老早就到了!”
    梁以璇不好意思地朝方阿婆點點頭, 透過擋風玻璃見邊敘嘴角帶著調(diào)侃的笑, 耳邊又響起他那句“明天家我給練練臉皮”。
    好什么好,明明一肚子壞水。
    她繞到副駕上車,不給邊敘提起昨晚那事的機會,搶先一步從保溫袋里取出一個透明餐盒:“我外婆一定要我給的蒸餃。”
    “聽著還給挺勉強。”邊敘挑了挑眉。
    梁以璇覷覷他:“說得好像你愛吃一樣。”
    “喂我我就愛吃。”邊敘半張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梁以璇緩緩偏過頭朝方阿婆的院子望去, 發(fā)現(xiàn)方阿婆果然花也不澆了,正拎著把水壺盯著他們看。
    她僵硬地轉(zhuǎn)頭來:“那你愛吃不吃。”
    “梁以璇,我一大清早穿過半個南淮來接上班,喂我吃個餃子要了命?”
    “有阿婆著呢。”
    “那怎么,結(jié)婚時候還要當著七大姑八大姨的面跟我接吻,是不打算結(jié)了?”
    “……”
    誰來治治這個流氓吧。
    梁以璇沉出一口氣,打盒蓋,抽出一副筷子,夾起一只蝦仁玉米餡的蒸餃,一把塞進他嘴里。
    堵不死他的。
    吃過餃子出發(fā),車子一路從南郊駛向市區(q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可有可無的話。
    臨近舞蹈中心,邊敘換了右手搭方向盤,左手支上額角,似乎有些不滿:“這個點南淮路況這么順暢?”
    “不然你還盼著我遲到呢?”梁以璇嘀咕。
    邊敘嘆了口氣:“晚上幾點下班?”
    “來接我?”
    “嗯,”邊敘點點頭,“接你家練臉皮。”
    梁以璇就知道他不可能放過昨晚那事,搖搖頭說:“那我不下班了。”
    車在紅綠燈路口停住,邊敘轉(zhuǎn)過頭捏起她的下巴:“也行,那就在舞蹈中心練。”
    “……”
    “能不能有點人樣了?”梁以璇一把搡開他的手。
    “我做不做人不取決于嗎?”
    梁以璇剜他一眼:“我真不確定幾點下班,新劇這幾天在定主演,可能要留堂也不一定,到時候提給打電話。”
    邊敘點點頭:“行吧。”
    梁以璇他一臉勉強又無趣的樣子,問:“那我上班了做什么?”
    “下班。”
    梁以璇皺起眉來。
    以前嫌他太忙,現(xiàn)在真有點嫌他太閑了。
    “就不能給自己找點事做嗎?”她忍不住問。
    “這不找著事了嗎?”邊敘揚眉一笑。
    “什么事?”
    “吃軟飯。”
    “……”
    車子在舞蹈中心的臨時停靠點停下,梁以璇放棄跟這種能把“吃軟飯”說得像“搞科研”一樣光榮的人再掰扯。
    她從副駕下了車,走到駕駛座那一邊時,見邊敘移下了車窗:“梁以璇,走這么干脆,是不是忘了什么東西?”
    “我忘什么了?”梁以璇疑問地回頭上,低頭朝副駕座位望去,是不是落了隨身物品。
    “忘付車費了。”
    梁以璇一愣之下還沒反應過來,后頸忽然被往下一摁,整個人被迫傾身下去。
    唇上傳來濕熱,邊敘卷著她的下唇輕輕咬了一口,然后松開了她:“好了,到賬了。”
    梁以璇覺邊敘非但不是她事業(yè)路上的墊腳石,還是一塊絆腳石。
    本來好端端的,臨走被他索要了一份車費,她第一次昏昏脹脹地走進舞蹈中心,連外籍編導老師跟她打招呼都沒聽到。
    兩人擦肩而過了,她才后知后覺到有人跟她說了話,慌忙頭向老師鞠了個躬,用英文跟對方說:“不好意思迪肯老師,我剛才在想其他事。”
    “是在想愛情。”風趣的外籍男人比起了夸張的手勢。
    梁以璇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迪肯打量著她:“梁,我最近狀態(tài)不錯,他們真的不考慮安排參演我的劇嗎?我很喜歡你段時間在《壚邊》里的表演,和以前的很不一樣。”
    迪肯不是南芭內(nèi)部人員,而是受邀來擔任南芭版《吉賽爾》編導的外籍芭蕾大師。
    錯過這次合作,很難講下次是什么時候。
    但當初《吉賽爾》選角那陣子,梁以璇恰好在跟腱炎急性期,原本預計給她的“幽靈女王”一角換了團里另一位獨舞演員,其他選角也早在三個月就已經(jīng)板上釘釘。
    現(xiàn)在再過一個月多都要聯(lián)排了,說什么也來不及了。
    梁以璇委婉地表達了沒趕上的惋惜。
    迪肯聳聳肩表示期待下次有機會合作。
    揮別迪肯,梁以璇去更衣室換上練功服進了練功房。
    半天基訓加半天新劇的講解課下來,梁以璇在傍晚五點結(jié)束工作,進浴室洗澡之給邊敘打了個電話,跟他說可以來接她了。
    這個點正是晚高峰,路況堵,梁以璇拾掇完到邊敘說會晚點的消息,更衣室亂七八糟,干脆在里面整理起雜物來。
    正疊著練功服,忽然聽到對面排練廳傳來奇怪的響動,像是有誰在嚎哭。
    因為這個點已經(jīng)過了下班時間,梁以璇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又聽見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響才意識到不對勁,慌忙跑了出去,一推開排練廳的門,真見有人抱著膝蓋倒在了地上。
    梁以璇一路奔進去,上才清是團里的首席女主演黎沛,趕緊彎身下去扶人:“黎姐,摔著膝蓋了嗎?”
    黎沛滿頭冷汗,臉白得像紙,抽著氣點點頭。
    梁以璇掰開黎沛的手了眼膝蓋,問:“怎么摔的?”
    “轉(zhuǎn)急了,里面聽著響了……”黎沛說出這話的時候幾乎是絕望的。
    梁以璇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尋常的磕磕碰碰,外邊聽著響都不要緊,但凡身體里面發(fā)出了響就是大事了。
    舞蹈演員最怕聽見的就是這一聲響。
    “我們先去醫(yī)院……”梁以璇使勁把人攙起來,但黎沛只剩單腳能站,又痛頭昏眼花,還沒直起身板又滑了下去,連帶梁以璇也被她往地上拖去。
    “別……”黎沛捂著膝蓋搖頭,“別帶著一起摔了。”
    “撐兒,我去叫人。”
    梁以璇轉(zhuǎn)身跑了出去,一路跑到樓下保安室。
    兩名保安聽了情況立刻往上奔。
    所幸在團里這么些年也積累了些應急經(jīng)驗,梁以璇去雜物間搬來擔架,和兩名保安一起用擔架固定好黎沛,把人送出了樓,再扛上出租車。
    黎沛在后座支撐不住地斜躺下來。
    梁以璇上了副駕駛座,關上車門:“師傅麻煩去市一院。”
    第一醫(yī)院就在附近,距離舞蹈中心一般一刻鐘車程,但這時候路況實在不好說。
    梁以璇一上車就給秦荷打了個電話,著堵成長龍的路,揣著心頭去黎沛。
    黎沛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jīng)是團里經(jīng)驗最為老道的在役女主演之一,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傷都受遍了,就是骨折都能忍著不吭聲,現(xiàn)在卻一直癱在后座哼痛。
    梁以璇這個情況也許不是骨頭的問題,很可能傷了十字韌帶。
    想到這個字的瞬間,即使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梁以璇也像被人喝了當頭一棒。
    車抵達市一院,停在急診大樓門前。
    好心的司機先一步進了大樓替梁以璇借來輪椅,幫著她把黎沛攙到了輪椅上。
    家在附近的秦荷也剛好在這時候匆匆趕到。
    “秦老師。”梁以璇慌了一路終于稍微定下了心神。
    黎沛剛才在小輩面前一直忍著,到秦荷才落下淚來:“秦姐,我不……”
    “別說喪氣話……”秦荷氣喘吁吁地拍拍黎沛的背,“先讓醫(yī)生過再說。”
    梁以璇跟秦荷一起推著黎沛進了急診室。
    醫(yī)生臨床診斷懷疑十字韌帶斷裂,給黎沛簡易鎮(zhèn)痛過后,讓黎沛去拍片。
    秦荷和梁以璇分頭行動,一個陪著黎沛去影像科,一個去繳費。
    梁以璇在急診大廳繳費時拿出手機付款,一解開鎖,到十個來自邊敘的未接來電。
    她這才想起剛剛事出緊急,忘了跟邊敘說一聲,捂了捂昏頭的腦袋,繳完費用以后趕緊給他電。
    誰知電話剛一撥通,忽然被一股大力一把扯著轉(zhuǎn)過了身。
    梁以璇一抬頭,見邊敘握著她的胳膊,正喘著氣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受傷的不是你?”
    梁以璇飛快搖了搖頭:“不是,我是陪……”
    她話說到一半,被邊敘一把拉進了懷里。
    邊敘牢牢抱緊了她,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碎:“……梁以璇,能不能好好接電話?”
    梁以璇明白過來了。
    邊敘應該是到舞蹈中心以后沒接到她,從保安那里聽說了意外情況。
    保安可能沒分清她和黎沛,傳達了不確定的信息。他又打不通她電話,誤以為受傷的人是她。
    “對不起……”她回抱住邊敘的背脊,“都怪我沒注意,對不起……”
    邊敘下巴沉沉擱上她肩窩,閉起眼深吸一口氣。
    黎沛家里人過來,梁以璇也沒什么忙可幫了,被秦荷催著了家。
    從醫(yī)院回到蘭臣天府一路,邊敘開著車一言不發(fā)。
    梁以璇起先還沒從黎沛的意外里緩過神,慢慢緩過那陣恍惚的勁頭,意識到車里安靜了太久,瞟一眼邊敘嚴肅的神情,又糾結(jié)著不知道說什么。
    這么沉默著到了家,從地下車庫上樓進了公寓,梁以璇在玄關換上拖鞋,一眼身脫掉了西裝外套的邊敘,猶豫著拉了拉他的襯衫袖子:“我下午上課把手機靜音了,剛才給秦老師打完電話就把手機放進了衣兜……在車上實在太著急了,真的忘了在等我……”
    邊敘回過頭來,皺眉著她。
    事分輕重緩急,他當然不是在責怪梁以璇。
    他只是在回程的車里想到,就在前一天晚上他還在跟梁琴說,他理解并且支持梁以璇的事業(yè),不可能阻止她為芭蕾獻身。
    但今天這個烏龍讓他意識到,支持她意味著他有些時候必須狠著心咬著牙。
    見他不說話,梁以璇低下頭去:“真的對不起,我以后不了……”
    邊敘長出一口氣,把人拉進客廳,給她倒了杯溫水:“說這么多話不渴?”
    梁以璇心焦了一路,確實喉嚨都在冒火,接過水喝了一半,把杯子遞給他:“是不是也渴了?”
    “梁以璇,”邊敘陰著臉看她,“把喝剩的水給我喝,這就是我差點被嚇死以后得到的待遇。”
    梁以璇訕訕把杯子收了來,剛想給他重新倒一杯,突然想到什么,抬眼看了他:“那……”
    邊敘眉梢疑問地一挑。
    梁以璇踮起腳來,摟住他的脖子,仰頭湊近他的嘴唇:“那這樣的水要不要喝。”
    邊敘沒立刻動手抱她,垂下眼瞼著她:“提醒,我現(xiàn)在有點情緒,這樣我不保證收不收得住。”
    梁以璇的目光輕輕閃爍了下。
    就在邊敘以為她要松手的時候,梁以璇慢慢眨了眨眼:“那不收也可以……”
    邊敘眼色沉了下來。
    “其實我也有點情緒……”梁以璇輕輕吞咽了下。
    邊敘靜靜了她三秒,垂在身側(cè)的手抬起來,掌住她大腿根,把人一把豎抱起來。
    梁以璇兩條腿條件反射地圈上他的腰,身體倏地升高,心臟卻像經(jīng)歷了自由落體。
    邊敘一路把人抱進臥室,在床沿坐下。
    柔軟的床塌陷下去一塊,梁以璇跨坐在他腿上,手指尖抵著他的肩,下意識舔了舔唇:“不是……收不住才不收嗎……”
    “已經(jīng)收不住了,”邊敘掀起眼皮看著她,“寶貝兒。”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