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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血倒涌上頭, 梁琴渾身止不住地抖。
完這些第一反應(yīng),她覺得面這個過年輕男人——或者對她來說只是男孩,不過是年輕狂地放了幾句狠話而。
可當(dāng)他說完話以后并沒有意氣風(fēng)地掉頭離去, 而是站在原地平靜且篤定地審視著她, 反倒把她審視得站不住腳, 這種認(rèn)知就一點點垮塌了下去。
就像他當(dāng)初說“我追求您女兒意志, 絕不可能因為任何人干涉而終止”,后來真說到做到一樣,他今晚說這些也不是在故作姿態(tài)地逞英雄。
如今天完梁以璇那番話之后, 梁琴仍然認(rèn)為年輕人天真,認(rèn)為時間和現(xiàn)實總會拆散這兩個初牛犢不怕虎孩子, 那么到這一刻, 她確實有點動搖了。
數(shù)十年如一日經(jīng)營音樂人和數(shù)十年如一日跳芭蕾人, 質(zhì)上是同一種犟到骨子里,認(rèn)死理人。
她不開他們。
時間或者現(xiàn)實或許也不能。
梁琴撇開頭去,閉上眼冷靜了片刻,讓自己看上去不至失態(tài),然后回過眼來慢慢開口:“我是她媽媽,我怎么會有那樣……”她深吸一口氣, “齷齪想法?”
“邊先,如將來確實可以做到今天說這些, 我當(dāng)然會為我女兒高興, 也會祝福們。但在那之,請不要無禮地對我和我女兒關(guān)系指手畫腳。才認(rèn)識她多久,才參與她活多久,就對她家人這樣隨意揣測?”
“梁女士,”邊敘笑著垂了垂眼, “有些事我來不想說,畢竟她不告訴您總有她理由。但誰都不說,您可能永遠(yuǎn)認(rèn)識不到您和您女兒關(guān)系,所以我自作張一次。”
梁琴蹙起眉來。
“您應(yīng)該不知道,她今年八月在歐洲巡演時候得了急性跟腱炎,回國后從理療到復(fù)健花了差不多三個月。這才是她這么久沒演出真正原因。”
梁琴詫異地?fù)u搖頭:“她為什么……為什么不跟我說……”
邊敘牽了牽嘴角,淡淡看著她:“跟您相比我當(dāng)然認(rèn)識她不久,也不算她嚴(yán)格意義上家人,但我知道她不把這件事告訴她外婆,是怕她外婆擔(dān)心,而不告訴您,是怕您失望。您明白這其區(qū)別了嗎?”
梁琴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我想她作為您女兒,最幸運(yùn)也是唯一幸運(yùn)事,就是她當(dāng)年在您啟蒙下喜歡上了芭蕾。否則被迫繼承您夢想她,這十一年人就是一場徹頭徹尾悲劇。”
邊敘說完朝梁琴點了點頭,表示言盡此,轉(zhuǎn)身上了車。
車子揚(yáng)長而去,寒夜里,梁琴一動不動地哽在了原地。
梁琴離開以后,梁以璇跟外婆一起吃了頓簡單晚飯,收拾完碗筷閑下來,給邊敘了條短信,問他在做什么,一會兒沒等到回復(fù)。
午梁以璇趁外婆和媽媽在廚房做菜,給邊敘短信說她今晚住在外婆家,讓他不用再跑一趟過來接她了。
邊敘當(dāng)時秒回了一句行,說他明早來接她上班。
梁以璇第一次得到這么準(zhǔn)時短信回復(fù),還以為他現(xiàn)在手機(jī)不離身了。
不過反正沒也急事,見邊敘沒回,梁以璇就陪著外婆去隔壁鄰居阿婆家串,飯后聊天消食。
老人家們一聚起來,家長里短什么都嘮,這個吐槽自家老伴,那個吐槽一起跳廣場舞老姐妹,開出個吐槽大會來。
梁以璇坐在一旁小板凳上,她們用方言聊得樂呵,偶爾跟著插上幾句話,打時間倒也挺快。
幾個阿婆正聊到興起時,梁以璇掌心手機(jī)忽然起了一陣震動。
她低頭一看來電顯示,見是邊敘,悄悄從阿婆家側(cè)溜出去,接通了電話。
“剛看到短信,怎么了,找我有事?”電話那頭,邊敘剛從南郊回到蘭臣天府,下車后在地下車庫看到短信,直接回了電話。
“沒事就不能找聊聊天嗎?”梁以璇咕噥了一句。
“能,怎么不能,這不以為還有別事。”
“什么別事?”
“比如讓我過來接。”
“沒有,都跟說今晚在這兒過夜了,這么想來接我?”
邊敘低低笑了一聲:“三秋都過一半了,說呢?”
梁以璇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秋”。
“那這三秋都在做什么?”梁以璇輕輕笑起來。
邊敘從地下車庫進(jìn)了電梯,隨口答:“無聊。”
“誰說自由職業(yè)者不無聊?”
“就是,誰說。”邊敘嘖了一聲。
梁以璇又被逗笑。
“呢,今天哭鼻子沒?”邊敘忽然問。
“哭什么鼻子?”
梁以璇問完才意識到邊敘意指什么,答了下去:“沒有,我媽同意我和談戀愛了。”
梁以璇沒把梁琴轉(zhuǎn)折說出來,倒不是有意報喜不報憂,而是她學(xué)著邊敘思維,理直氣壯地想了想——但是什么但是,她只到媽媽說“媽媽同意退一步,允許跟那個男孩子談戀愛”了。
邊敘拖長調(diào)子啊了一聲:“能跟我談戀愛了?那恭喜了。”
“……”是,她真是榮幸,值得恭喜了。
梁以璇自顧自搖搖頭,問起正事:“今天一個人在家吃飯了嗎?”
電梯上行到頂樓,“叮”一聲移開了,邊敘捂了下手機(jī)接聲口,放輕腳步走了出去:“吃了。”
“怎么不問我吃沒吃?”
“不安頓外婆晚飯,能跟我閑聊?”
“怎么說像在我這兒很可憐一樣。”
邊敘一手握著手機(jī),另一只手抬起來想去摁指紋鎖,想到會有識別音效,又垂下了手,背靠上板:“就說是不是洗完碗才給我短信。”
“吧,是。”梁以璇摸摸鼻子。
“那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梁以璇站在老房子屋檐下,望著天邊那輪黃澄澄月亮:“看月亮呢,也不是月半,今晚月亮怎么這么亮。
邊敘偏過頭,從樓道里窗子望出去,想了想說:“因為月亮在想。”
梁以璇又笑起來:“以年紀(jì)小見識瞎做比喻,還真當(dāng)自己是月亮了?”
“梁以璇,是我自作多情還是?我說是我在想了嗎?”
梁以璇一噎:“……那我掛電話了啊。”
“一般真想掛電話人都會直接掛,說這話,多半是在等人講話哄她。”
“……”
梁以璇真想縫上他這張嘴,正到里屋外婆叫她回家,她嘟囔了一句:“那我今天就讓知道,什么叫不一般人。”
說著狠狠心掐斷了電話。
電話那頭,敞亮樓道里,邊敘看著斷通話界面垂眼一笑,又皺了皺眉,摁了摁胃腹位置。
他一手去開指紋鎖,一手給陸源了條短信:點個餐送到蘭臣天府來。
陸源秒回:老板,是兩人份吧?
邊敘:一。
陸源:啊,您今天不是跟梁小姐出去了嗎?倆該不會剛和又鬧別扭了吧?
邊敘:在居委會上班?想多拿工資就點廢話。
陸源:陸源外賣,使命必達(dá)。
梁以璇陪著外婆回了家,上樓洗過熱水澡以后進(jìn)了自己小房間,躺在被窩拿出手機(jī),看有沒有新來電或者新消息。
沒想到邊敘在她洗澡時候真來過一通電話。
見她不接,還一連來了兩條短信——
逗逗還氣了?
不接電話我開車過來了。
梁以璇趕緊回復(fù)過去:哪那么容易氣呀,剛在洗澡呢。別過來了,明天不就見著面了嗎?
邊敘這次秒回了信息:現(xiàn)在就想見。
梁以璇:那這樣子……
邊敘:嗯?
梁以璇:打開微信。
邊敘沒再回復(fù),應(yīng)該是進(jìn)入了微信界面。
梁以璇也打開微信,點開邊敘消息框,撥了一通視頻電話過去。
電話剛一響鈴就被瞬間接通。
梁以璇沒想到邊敘接得這么快,都沒調(diào)整角度,正準(zhǔn)備舉起手機(jī),讓置鏡頭對準(zhǔn)自己,一眼看到屏幕上出現(xiàn)畫面,手一抖,手機(jī)“啪”地滑下床掉了在地上。
揚(yáng)聲器里傳來邊敘不明所以聲音:“這什么?”
梁以璇心臟差點跳出嗓子眼,滯了滯才趴下身去撿手機(jī),這次沒敢再看屏幕,握著手機(jī)撇開頭說:“怎么在泡澡啊……”
“泡澡還回消息,不該開心?”邊敘來就不熟悉微信功能,剛才沒看仔細(xì)消息提示,直接當(dāng)作普通電話秒按了綠色接鍵,這會兒看到屏幕里出現(xiàn)梁以璇面孔,才摸清了情況。
他靠著浴缸舉起手機(jī),笑著問了句:“怎么,剛看到什么了?”
“沒什么,”梁以璇別著頭,“等洗完我再打過來。”
“別掛,頭轉(zhuǎn)過來。”
“不轉(zhuǎn)。”
邊敘嘆了口氣:“我經(jīng)挪開了。”
梁以璇慢慢轉(zhuǎn)過頭去,斜眼一看,見屏幕里只有邊敘臉,才把頭徹底擺正。
邊敘笑著揚(yáng)了揚(yáng)眉:“做賊呢?以沒看過?”
看過歸看過,猝不及防特寫在視頻里沖擊也大了。
光是回想,梁以璇都覺得腦袋有點暈。
她皺了皺眉:“這跟以不一樣……”
梁以璇意是說“視頻跟面對面情況不一樣”,但她皺眉不滿神情,以及這模棱兩可話傳送到邊敘那里,似乎成了另一種意思。
畫面里,邊敘疑問地低頭看去,認(rèn)真問:“哪兒不一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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