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幾日，殿下每日都去看玲瓏，玲瓏也越來越期待殿下去看她。殿下能陪著她說說話，倒比往日好過得多。從前除了殿下隔幾日去看她，就沒人來她這兒，她與太子妾們更是不熟，太子妾也不會來與她說說話，送些東西來已是不錯。玲瓏大多時候都像是被困此處，除了養(yǎng)著身子，別的什么也沒有。
    “你若是無聊，我還可再陪你會兒。”殿下抿了抿茶。
    “可以嗎？”玲瓏肉眼可見地很是高興。
    殿下放下茶杯，點點頭，道：“自然，現(xiàn)在你是最重要的。”
    玲瓏想了想，道：“算了，太子妃殿下陪著奴婢也有這么久了，奴婢還是不要貪心。太子妃殿下明日還來就好。”
    “也可，明日我可早些來。”殿下答應(yīng)玲瓏，隨后便回了崇慶殿。
    永和十五年九月十一
    殿下本是準(zhǔn)備午后去玲瓏那兒，但剛用了午膳便來人傳消息，玲瓏要生了。
    “不是說還要幾日嗎？”殿下說完就往那邊走。
    “早時羊水便破了，現(xiàn)下已是有些疼了。”宮人邊跟殿下說著，邊在前引路。
    “怎的不早些說？”
    “還未真的生產(chǎn)，自是不能擾了太子妃殿下。”宮人說話有些累。
    殿下到了，直接進(jìn)了玲瓏的房里，玲瓏躺在床上看著還好，穩(wěn)婆、宮人們也在準(zhǔn)備著，拿東西的拿東西，布置的布置……御醫(yī)也正進(jìn)來了，在屏風(fēng)外候著，正商量著用什么藥。
    玲瓏看著殿下，道：“太子妃殿下……”玲瓏有些疼，額上都是細(xì)汗，聲音有些不穩(wěn)。
    殿下先是看著玲瓏。“別說話。”又轉(zhuǎn)身看著穩(wěn)婆問：“要多久？”
    穩(wěn)婆行禮道：“稟太子妃殿下，這……不好說，這才剛剛開始，太子妃殿下還是出去等比較好，這兒不算干凈，免得沖撞了您。”
    殿下聽完想想也是，殿下也不會這些，只好先出去。
    太子殿下參加秋獵前幾日便離開東宮，隨行去了北郊。現(xiàn)下玲瓏生產(chǎn)，消息雖是要傳給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暫時也不會回來，秋獵的活動明日便會結(jié)束，后日才會啟程回京，那時太子殿下才會回東宮，現(xiàn)在東宮一切由殿下做主。
    申時，魏良娣和白昭訓(xùn)前來。慕容承徽是從頭到尾都未出現(xiàn)，不過她來不來都不重要，只是太子妾罷了，她也一直不喜玲瓏，能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指不定還在自己殿里祈禱著玲瓏出事，或是別的不好的事。
    魏良娣和白昭訓(xùn)行禮道：“妾見過太子妃殿下。”
    “你們來了。”
    “里面還好嗎？”白昭訓(xùn)問。
    殿下?lián)u搖頭：“我不知道，現(xiàn)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吧。”
    魏良娣和白昭訓(xùn)跟著殿下坐在這兒等著。
    天色漸暗，宮燈點亮，玲瓏的痛聲更明顯了。
    御醫(yī)開的藥接著往里面送，殿下不好進(jìn)去，在外頭來回走。
    “怎的還沒生下來，這已是亥時了。”殿下皺起眉，看著里面。
    “第一胎總是慢些，殿下不要著急。”白昭訓(xùn)安撫著殿下。
    過了子時，玲瓏還是沒能生下來，里頭傳出的痛聲甚至有些弱了，穩(wěn)婆在高喊：“用力！用力啊……別暈過去，快！快拿藥！”
    “去，讓里面的御醫(yī)出來一個。”殿下吩咐我。
    “是。”我趕緊進(jìn)去，能聞著不好的氣味兒，進(jìn)來后聲音是要大些，里面的宮人也更忙碌些。我走到御醫(yī)們前面，道：“太子妃殿下讓你們中的一個出去，趕緊跟上。”
    幾個御醫(yī)正在商量著什么，聽著我的話相互使眼色，誰都沒動，我催促著：“快些。”
    最外頭的那個也是最年輕那個跟著我去見殿下。
    “微臣參見太子妃殿下。”御醫(yī)跪在殿下身前。
    “怎么樣了？”殿下急忙問。
    “確有些艱難。”
    “孤知道，孤不是聽不到，讓你說清楚些。”
    “胎兒有些大，那位生得有些艱難。”御醫(yī)伏在地上回。
    “胎兒大了！好一個胎兒大了，孤此前說過多少次，你們?nèi)?dāng)耳旁風(fēng)了嗎？”殿下難得的有些發(fā)怒。
    “肚子大，不代表胎兒大，還望太子妃殿下……”御醫(yī)還沒說完。
    “呵……”殿下氣笑了。“玲瓏孕后并未圓潤多少，這肚子大了不就是胎兒大了，你們之前還能說正常，孤暫且能信上一信，如今還在說正常，正常會這般難生嗎？你們在當(dāng)孤是傻子嗎？”
    御醫(yī)聲音顫抖：“肚子大些是屬正常……”
    “究竟孤是御醫(yī)，還是你們是御醫(yī)？還是說這是在為你們的失職而找借口嗎？”殿下緊盯著有些發(fā)抖的御醫(yī)。
    “微臣……微臣……”御醫(yī)憋不出什么話來。
    “算了。”殿下扶著額嘆了口氣。“先讓玲瓏將孩子好好生下來，應(yīng)該怎么做，你們心里應(yīng)當(dāng)是有數(shù)的，該想法子就好好想，胎兒有什么問題，你們會有什么下場不用孤多說，孤不重罰，陛下、皇后殿下、太子殿下那兒想必也沒什么可多說的。最好玲瓏也無事。”
    “是。”御醫(yī)趕緊起身進(jìn)去，生怕又怎么了。我覺得有些可笑，又有些不高興，這還是殿下第一次發(fā)怒，好不值得。
    我略微安撫著殿下，明明殿下才過十四歲生辰，明明殿下不是這樣的，明明……
    我不希望殿下氣著自己，看著殿下慢慢沒那么生氣，我才沒那么心煩。
    我小聲道：“會好好生下來的。”
    “但愿吧。”殿下看著算得上吵鬧的產(chǎn)房道。
    藥又送進(jìn)去幾回，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玲瓏還是沒能生下來，中間甚至?xí)灹诉^去，好一番折騰才醒過來。
    天色見亮，黎明來臨，玲瓏終于生下來了。
    聽著里頭傳出嬰兒響亮的啼哭，穩(wěn)婆大喊：“生了，生了！”
    外頭的宮人跪了一地，高喊：“恭喜殿下！恭喜殿下！”
    殿下聽著松了一口氣，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些，又不好進(jìn)去看看，只能站在外邊等著里頭的將孩子抱出來。
    過了些時候，孩子清洗好，裹著襁褓被抱出來。
    “啟稟太子妃殿下，是個小皇孫。”宮人將小皇孫抱給殿下看。
    殿下看著皺皺的小皇孫道：“好，好。”又問：“玲瓏怎么樣？”
    “耗了這么久，有些脫力，還好。”宮人小聲道。生怕吵醒懷里的小皇孫。
    “那就好，先帶他下去吧。”殿下徹底放心了。
    宮人抱著小皇孫行禮后退下。我抬眼看了下小皇孫，是我見過剛出生的嬰兒里最大的，玲瓏真是受苦了，被折騰了這么久。
    殿下一夜未眠，我扶著殿下，道：“玲瓏無事，殿下先回崇慶殿休息會兒吧，整整一天一夜沒合眼，又緊張了這么些時候。”
    殿下這才覺得疲憊，若不是我扶著，殿下怕是站都站不穩(wěn)了。
    殿下晃了兩下，又搖搖頭，打起幾分精神。“也好。”又對著魏良娣與白昭訓(xùn)道：“你們也快回去吧。”
    魏良娣與白昭訓(xùn)在這兒賠了殿下一夜，也是緊張了些時候。
    兩人也松了口氣，行禮道：“是，妾告退。”
    魏良娣和白昭訓(xùn)許是身子比殿下好些，并沒有像殿下這般，不需要宮人扶著，帶著自己的宮人離開了。
    我扶著殿下回了崇慶殿，洗漱收拾好，天已大亮。殿下不僅精神上緊張了許久，也沒有用晚膳，我怕殿下受不住，服侍著殿下稍微用了點吃食，殿下才躺下。我放下床帳的時候，殿下已經(jīng)睡著了。殿下是真真的累極了。我一邊放好床帳，一邊想希望往后那些人生產(chǎn)能順利些，或是不要再折騰一整夜，或是不需要殿下照看著，這樣殿下就不會這般累了。
    我并未睡太久，只和衣稍稍休息了一個多時辰。
    然而殿下歇下僅過了兩個多時辰，便有宮人慌忙前來。
    “怎么了？”我攔下她。
    “那位大出血了。”宮人一路跑來崇慶殿，狠狠喘息著。
    我一驚“你說什么？”
    “怕是不行了。”宮人語氣發(fā)飄。“這才來告訴太子妃殿下。”
    “不該說的不要說，你先回去，我去叫殿下。”我盯著這人，又道：“閉嘴，懂嗎？”
    “是。”宮人知趣地行禮跑了。
    我快步走進(jìn)殿下的寢殿，輕輕地掀開層層床帳，喊著：“殿下，殿下？”
    殿下雖是深眠，但還是很快醒了過來，聲音略微有些低：“秋容？怎么了？”
    “玲瓏有些不好，您要去看看嗎？”我告訴殿下這個消息，隱下玲瓏可能不行了的消息。
    殿下一下清醒，坐起身，邊理衣裳，邊道：“怎么回事？”
    我趕緊扶著殿下起身。“就剛剛傳來的消息，具體奴婢也不清楚。”我又將床帳束好。
    “快些。”殿下催促著。
    如云和如雪服侍著殿下穿衣，殿下也未梳發(fā)髻，我將殿下的頭發(fā)梳好，簡單綁了一下，讓殿下不至于散發(fā)。
    我跟著殿下趕去看玲瓏。到了那兒，能看到宮人進(jìn)進(jìn)出出，從里頭端出不少帶血的水和布條。情況很是不妙啊，我想著，看著殿下的神色更是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