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今懷樹更懷人
街燈暈染著淺淺的暖光。
她哼著小調(diào)走上樓梯,在門前重重地絆了一下。開梯燈,于是手上的行李都掉在地上。她抿緊唇,臉色發(fā)白地蹲下。
“喂,你醒醒啊。”
“啊,懷夏,你回來了。”他蒙蒙松松地睜開眼睛。
“你在這里做什么?”
他笑笑,迷迷糊糊地說:“昨天晚上聽見開門聲,我以為你回來了,就下來看看。”
“那你怎么睡在地上?會著涼的。”她憂心地看看他,臉色好紅,像燒起來一樣。
“不知道……”他虛弱地說。
一只涼潤的手覆上他的額頭。她驚呼:“阿烈,你發(fā)燒了。好燙。”
“啊,是嗎?”他神志不清,可是他見到懷夏。
嘆了一口氣,這是什么人啊……她扶起他回家。好重啊!莫非是老天嫌我玩得太過火?
推開他房間的門,一幅巨型的照片現(xiàn)在她面前。
一個少年抱著一個少女在梔子樹下托著千絲陽光,大笑。
她不禁落下淚來,覺得傷心又不傷心。這么些年過去了,那些像梔子一樣的無憂流光,都慘淡了,不再回來了。他們分別了很久,再相見,恍如隔世,可是還是日日夜夜透過歲月去觸碰彼此的笑與淚。
她扶他到床上,蓋上厚厚的棉被,等他入睡了,就走到廚房,熬了一鍋粥。
“喂,阿烈,起來吃點東西。”她搖醒他。然后勺了一小口粥,吹吹,送到他唇邊。
他擦擦眼睛,失神地看著她,像木偶娃娃一樣受她擺布。直到溫潤的液體滑過他的舌尖,才稍稍清醒過來。
啊,是懷夏,懷夏回來了,還來照顧他……他故意慢慢吃,過了好一陣子,終于見碗底了,他不禁有些失望。
“阿烈,你的體溫有三十八度半,還在發(fā)燒。等一下要自己吃藥,我把藥和水的放在床頭的柜子上了。然后要去洗個熱水澡,出出汗。墊上干毛巾再睡才會退燒。”她端起碗站起來。猛地被他用力一扯,碗落地,碎。他坐起來用力死死抱住她。
“你要走!你要去見他是不是?”他沉痛地凝視著她:“云懷夏!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我生病了……我需要你,哪怕只是一點點的關(guān)心也好,就算是假的我也愿意……難道你連假裝對我好也那么為難?……你不理我,還要走,你怎么可以這么狠心……”
他的身體好痛,心痛。痛到要發(fā)狂,他沒想到她竟然可以對他冷漠到這種地步,連他生病了她也不愿多留一陣,她心里只有那個男人了,再沒有他的一丁點位置了……
“我還要寫稿子啊!”她佯怒抗議。
“反正我不準,不準不準不準!”他把臉埋在她的發(fā)間,貪婪地吸她的氣息,緊緊地,像個小孩子拼了命要搶到心愛的玩具,怎樣也不肯松手。“你要是敢走,我就不吃藥,燒死算了!”
她嘆氣,安靜地坐到床邊。他看她愿意留下,總算是安心了。可是她側(cè)著身,良久不語,又讓他心慌起來。
“阿烈,”
“啊?”
“那張照片……”
他一聽,便心虛地閉上眼睛。也不說話了。過了好久。“是十六歲的時候拍的。我偷偷多讓他們曬多一張……算了,你別生氣,我不說了。”
她是不會相信的。在她心里,他一直就只會做些讓她傷心的事情,而事實也是。
“把照片給我。”
他嚇了一跳,“不可以。”
“那我只要我那一半。”
“那是我的……我每天對著她想你,對她唱歌,對她說話,你不要我了,怎么可以連這個也拿走……”
她看著他,很悲傷。像要落淚又始終沒有。
“你總是這樣的。”她說。
他覺得她已經(jīng)哭了很久很久,他不敢看,只是輕輕嘆息,很累很累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