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靈獸苑
那衛(wèi)枕流提了一句靈寵,接著就消失了一個月。謝蘊昭以為他是隨口一, 也并未在意。
她度過了充實的一個月:每看日出, 認(rèn)真練劍,認(rèn)真吃飯, 認(rèn)真睡覺。夢里比從前更多地回想起過去零碎的細(xì)節(jié), 有外祖母親手端來的桂花糖糕, 有外祖父胡須上的墨汁,有丫鬟從她手里拿一塊糖, 抿嘴笑女郎真好,還有風(fēng)箏……涯伯親手做好的風(fēng)箏,飛了好高好高……
以及那些深深刻印在頭腦中的只言片語:懷少爺……謝九郎……還有從《九品簪花榜》中看見的青年的幻象,看不清面容的模糊側(cè)影, 下棋時一聲冷冷的響。
——這是九少爺親自卜得的結(jié)果。九少爺?shù)恼疾访麧M平京,從未出錯……
——七老太爺嬌養(yǎng)的那位女郎,與七老太爺和七老夫人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系……
——你們會后悔的……
——長樂,不要把石珠交給他們……
——我們是懷少爺派來接女郎回去的……要不是七老太爺和七老夫人去了, 女郎還沒這個福氣呢!
——外祖母!外祖父!涯伯!
——我想要報仇……我要報仇!
——長樂, 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要快樂……
謝九謝無名。
神游初階。第五境神游境。神游之前皆凡人。
而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和光修士。
她不急……她不急。最艱難的幾年都過來了,平京謝家已然是龐然大物,而她已經(jīng)從螻蟻變成了大些的螻蟻。終有一……
她手指狠狠一劃, 飛劍也紅光一閃, 狠狠削掉了枯萎的蓮蓬頭。
“我的蓮花啊!”老頭子痛聲驚呼。
謝蘊昭被老頭子瞪得心虛, 摸摸鼻子, 溜進(jìn)廚房摸早飯去了。
馮延康在門外喊:“有煮雞蛋和赤豆糖粥, 你要吃菜就自己去壇子里挖!”
“哦!”
謝蘊昭捧著糖粥,探出個頭。推開門時,一粒雪花剛巧被風(fēng)吹到了她的鼻尖上。她抬起頭,看見無數(shù)雪花從低垂的陰云中飄落下來。
她好像才真正從夢里醒來,意識到:哦,下雪了。
雪已經(jīng)下了有一回兒。深冬里沒能落下的雪,倒在初春時節(jié)帶來一場料峭。
院子里覆上一層白霜;世界好像忽然變亮了一些。只有院墻上攀爬的太陽火棘不染風(fēng)霜,兀自翠綠紅艷,長出了一角夏。
四面都很安靜,只有風(fēng)聲。
謝蘊昭“呼嚕嚕”地喝了一大口熱騰騰的黃糖粥。
“師父,您晚上想不想吃火鍋啊?”
老頭子拒絕:“麻煩。”
“我來做我來做!”
老頭子頓時滿臉狐疑:“你是不是干什么壞事了?”
他這徒弟是典型的愛吃不愛做,只要有人做飯,她一定樂得當(dāng)個甩手掌柜。
謝蘊昭不樂意:“我這么孝順,師父您不能誤會我!”
“我看是中了。”馮延康鐵面無私,“,干什么了又?”
謝蘊昭忸怩半,一口氣把糖粥喝光,放了碗,步挪移到門外,才快速而聲地:“我昨晚上一不心把您新買來的銀龍果種子撞翻了種子撒到山谷里找不回來了……”
眼見老頭子面色陡然黑如鍋底,謝蘊昭架起太阿劍就想溜。
“師父我想起來還有事就先走了——”
老頭子隔空一拍,一股無形勁道就把堪堪升空的謝蘊昭給拍在霖上,差點臉著地。
“師父您打我!我不活了嗚嗚嗚我就是那地里長的白菜……”
老頭子也一把捂住臉假哭:“老頭子才是不活了,節(jié)衣縮食省下來的種地錢被敗家土地嚯嚯光了啊……”
“那明明是我孝敬上來的!”
聲音震動在清寒的雪景里,將夢里殘留的惆悵和郁郁一掃而空。她仿佛又聽到了親人那一聲聲叮囑;她在心里回答: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
就在師徒兩人斗嘴耍寶時——
叩叩。有人敲門。
兩人同時投去目光。
老頭子嘴唇胡須一抖,扭頭裝沒聽見,卻見他徒弟眼睛一亮,飛快跑過去,門還沒開呢就一句興高采烈的“師兄”飛出來。
氣人。老頭子憤憤。干什么對那子那么殷勤?對他這個師父都沒這么嘴甜!
衛(wèi)枕流站在門口,含笑道:“馮師叔,叨擾了。”
老頭子心氣不順,乜斜著眼看他。
然而,饒是他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子白衣黑發(fā)地站在那兒,賭一個豐神如玉、俊麗清雅,地飛雪盡都成了他的背景畫。長成這樣,偏偏對別人都不甚在意,只對他徒弟溫柔體貼,也難怪阿昭喜歡跟他一起玩。
但還是看不順眼。
衛(wèi)枕流一笑,開口夸贊:“我見微夢洞府前的山楂靈樹長勢喜人,想來多虧馮師叔照料得好。”
……嗯,挺會話的。老頭子臉色好看點了。
衛(wèi)枕流繼續(xù)道:“前幾日我得了一些稀罕的野生靈菌,熬湯最是滋味鮮美,今便送來給馮師叔。”
這這這……!
馮延康深吸一口氣……
……剎那間綻放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宛若菊花朵朵開,
“太客氣了,真懂事!枕流吃不吃早飯啊?廚房里有赤豆糖粥,你師妹最喜歡了。”老頭子喜笑顏開,又瞪徒弟,“阿昭,帶著干嘛,還不去給你師兄盛粥,赤豆糖粥涼了多難吃啊!”
謝蘊昭干瞪眼:……這變臉,絕了!
衛(wèi)枕流含笑睇來一眼,溫聲道:“師妹喜歡的,我一定細(xì)細(xì)品嘗。”
……
衛(wèi)枕流自然是來邀師妹去靈獸苑的。
這一個月來,他沒做別的,就在仔仔細(xì)細(xì)地考察靈獸苑中的靈獸。既然是送給師妹的靈寵,那務(wù)必要乖巧、可愛、聰明、體貼,還要本領(lǐng)高強(qiáng)。
他耐心詢問靈獸的孵化情況、成長狀況,逮著溯流光仔仔細(xì)細(xì)地將每一只有潛力的靈獸都問了個遍,最后讓那表相溫柔安寧的妖修險些拼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也要拎著長劍跟他打一架。
溯流光的原話是:“左不過一只靈寵!你師妹是法修,又不修馭獸!你想干什么,送一只神獸嗎?”
衛(wèi)枕流覺得未嘗不可,只可惜靈獸苑沒櫻
要知道,他是下定決心要哄師妹開心的。
于是,他辛辛苦苦、千挑萬選,最后總算確定了一只完美的靈獸,又下了定金,這才能從容自若地帶師妹前去靈獸苑。
謝蘊昭完全不知道她師兄心里的彎彎繞繞。
她只是隱隱感覺出,一個月不見,師兄的微笑比以往更親洽聲音更溫柔,姿態(tài)體貼得再進(jìn)一步就能槳肉麻”了。
想她已經(jīng)是堂堂和光境修士,他居然還想拉她上七星龍淵劍,不能讓她飛行太累,這像話么!
“我又不是三歲孩兒。”她斷然拒絕。
師兄認(rèn)真道:“你下月才滿十八歲。”
“你也只比我大十歲零兩個月。”謝蘊昭,“你究竟是我?guī)熜郑€是我爹?”
衛(wèi)枕流就閉嘴了,只是神情還有些遺憾。謝蘊昭心道,要是讓《九品簪花榜》的粉絲看見他真實的性格,大概會脫粉的。
靈獸苑在后山,距離洞明峰最近,離樞也不遠(yuǎn)。謝蘊昭御劍到了這里,還沒落地,就發(fā)現(xiàn)靈獸苑有些太過清凈。
以往這里都很熱鬧。許多年輕的弟子都愛來看望靈獸,揉揉這個再捏捏那個,后來溯流光在這兒當(dāng)了長老,就又有很多人跑來看美人。
“今怎么這么安靜?”
兩人都覺得有些奇怪。
繞過前排屋舍,就能看見開闊的湖面。湖邊一大塊草地被削禿嚕了皮,邊上還倒著幾棵芳華正茂的樹;幾名弟子正忙著修繕被破壞的育獸屋,而銀藍(lán)長發(fā)的妖修正站在旁邊,手里抱著什么,纖弱秀美的臉上竟是一片鐵青。
“真?zhèn)髁瞬黄穑繐u光了不起?”溯流光顯然氣壞了,“你們好好修,回頭我親自去搖光和權(quán)質(zhì)問!當(dāng)我們靈獸苑是后花園,隨他們欺負(fù)?!”
地面還砸碎了好幾顆靈獸蛋。細(xì)細(xì)飛雪落下,卻積不起來,只讓現(xiàn)場顯得更為泥濘狼狽。靈獸苑的弟子們心疼得好像快哭出來了。
卻還有人勸他:“溯長老您別沖動,那都是搖光真?zhèn)鳌?br/>
妖修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內(nèi)心的暴脾氣鉆破他溫柔平和的表象,露出張牙舞爪的一角:“搖光真?zhèn)髟趺戳耍∵@些靈獸都即將孵化,已然產(chǎn)生靈智!今他們來胡鬧,是不是明其他真?zhèn)饕瞾砦疫@兒鬧?那還養(yǎng)什么靈獸,全給他們砸著玩吧!”
靈獸蛋雖然還沒孵化,但產(chǎn)生靈智后已經(jīng)可以感知外界的事,也有自己的情緒和種種反應(yīng),與新生命無異。
“……我要是能輕易放過這一茬,我就不疆溯流光’!”
溯流光一反常態(tài),暴跳著罵完,將其他人驚得目瞪口呆。
“溯道友,發(fā)生了什么?”衛(wèi)枕流揚聲問。
溯流光一轉(zhuǎn)眼,瞧見這邊兩個人,臉色又是一變,冷哼道:“衛(wèi)道友!你要是早兩刻鐘來,也不至于被人搶了靈獸!還打碎了即將孵化的蛋……兩個癟三!”
罵得其他人更是目瞪口呆。
衛(wèi)枕流神情微變:“我定的靈獸被搶了?是……蔣青蘿?”
“還真不好意思,是搖光的柳清靈和權(quán)的孟彧!蔣青蘿反倒是他們做事過分,倒幫我們攔著,還受了傷!”溯流光冷哼,譏諷道,“我本來聽那兩人同你交好,看來你們交情也不如何!”
“孟師兄和……柳師姐?”衛(wèi)枕流顯然有些震驚,喃喃自語,“他們怎么……現(xiàn)在又不是……”
他忽然閉口不言。謝蘊昭耳朵一動,多看了他一眼。柳清靈?搖光真?zhèn)鳎侩y道……
衛(wèi)枕流卻有些失神,沒注意她的神情,只揚手往不同方向發(fā)出幾道傳音。
溯流光很生氣,又罵了幾句,才想起來自己的人設(shè),勉強(qiáng)找回自己溫柔可愛的面具,沖謝蘊昭一笑,:“友,看來你的靈獸暫時是沒有了——真是托了那柳清靈和孟彧的福!”
話里到底還擺脫不了怨念。
謝蘊昭點點頭,正想多問些細(xì)節(jié),目光卻不由自主被他懷里那團(tuán)東西吸引了目光。
的、毛茸茸的、圓滾滾的東西。活的。
灰黑的皮毛鼓鼓的,不知道是毛太豐厚,還是東西長得太肉呼呼。
似乎是察覺了有人盯著它,東西抬起頭,露出耷拉著的兩只圓耳朵、一張毛茸茸桃心臉,還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可選任務(wù)】萬物有情
任務(wù)內(nèi)容:需要拔刀俠的不止是人類
請受托人救治一只可憐弱又無助的非人類。
任務(wù)成功獎勵抽獎一次,任務(wù)失敗則須收養(yǎng)十只流浪貓。
任務(wù)時限:3時]
那是只幼犬。
“歐嗚……”
它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豎起尾巴開始搖,身子也開始從溯流光懷里往外拱,黑溜溜的眼睛盯緊了謝蘊昭。
“歐嗚歐嗚……”
像是纖細(xì)了很多倍的狼的叫聲。
“那是狗?”謝蘊昭問。
在場的幾個人類和一個妖怪都都把目光集中在毛團(tuán)子身上,又齊刷刷看向謝蘊昭。
溯流光露出驚訝的神情,拽了一把懷里的毛團(tuán)子,卻見它還是在執(zhí)著地沖謝蘊昭搖尾巴,還一拱一拱的。
“歐嗚歐嗚……”
妖修看看毛團(tuán)子,又試著揉揉它的頭,最后有些無奈,走前去幾步,道:“友,他似乎想讓你抱。”
謝蘊昭喃喃問:“可是,這……這不是阿拉斯加嗎?!”
雖然臟了一點,但這明明白白是一只阿拉斯加幼犬啊!
溯流光一愣:“阿拉斯加?我從未見過這樣的犬類。友竟認(rèn)識?”
這個世界沒有阿拉斯加犬。起碼在謝蘊昭這十多年人生里,她只在這里見過普通的中華田園犬。
她頓了頓,信口道:“我時候養(yǎng)過一只狗,長得很像,就叫阿拉斯加。‘阿拉’是地方語里‘我’的意思,‘加’是體重增加,所以‘阿拉斯加’就意味著它的體重日益增加……后來它去世了,我還哭了好久。”
她一臉感慨,聲情并茂:“它是我的家人,我特別想念它。”
“原來如此。”溯流光信以為真,又遲疑一下,很心地摸了摸狗的頭,“那……友想抱一抱它嗎?”
實在是這東西死活要往那邊拱。
狗臟兮兮的,身上還有血痂,像是受了傷。
謝蘊昭點點頭,伸出手。
溯流光卻還抓著狗,又強(qiáng)調(diào):“這只是一只凡犬,并非靈獸。他是我剛才撿回來的,還沒來得及給他清洗……”
“沒事。”
謝蘊昭心接過來,只感覺一團(tuán)溫暖的毛茸茸化在懷里;幼犬抬起頭,又對她“歐嗚”了兩聲,爪子緊緊扒在她手臂上。
好……好可愛。謝蘊昭的心被擊中了。
“怎么受了傷?溯長老,你有藥嗎?”
“我正發(fā)愁。”溯流光見她確實沒有要把狗往地上摔的意思,也才略略放心,嘆了口氣,“這孩子是我在海邊找到的,大約是被暗流卷到了辰極島上,僥幸不死,內(nèi)傷卻很重,連神魂也受了損傷。偏偏他是凡犬,不能用丹藥和靈草……”
“凡犬不能用丹藥和靈草?為什么?”謝蘊昭一愣。
溯流光奇怪道:“凡人、凡犬身體脆弱,承受不瀝藥和靈草中的雜質(zhì),貿(mào)然用藥只會當(dāng)場暴保”
謝蘊昭愣住。雖然過去了兩年多,但她還記得在東海鎮(zhèn)的時候,她先后給方大夫祖孫喂瀝藥……可是,他們明明沒事。
這難道是,系統(tǒng)抽獎出來的丹藥是不含雜質(zhì)的?
她就問:“有沒有不含雜質(zhì)的丹藥可以喂它?”
溯流光用一種關(guān)懷學(xué)渣的憐愛目光看著她,:“友,不含雜質(zhì)的丹藥……這只在傳中存在。”
謝蘊昭這才真正意識到系統(tǒng)丹藥的珍貴之處。她抽獎時得了不少初級的跌打損嗓藥,還有少部分中級丹藥,只是她以為沒有用,全都存在乾坤袋里。
現(xiàn)在看來,如果別人知道她有許多不含雜質(zhì)的丹藥,恐怕她會立即成為眾矢之的。
但……難道就不管這狗嗎?
她撫了撫阿拉斯加幼犬的腦袋。幼犬蹭著她,“歐嗚歐嗚”叫,還親熱地舔她手心。但它實在虛弱,叫聲越發(fā)跟奶貓一樣,眼睛也是閉著比睜著多。要是不管它,它會很快死掉吧。
“溯長老,如果我?guī)厝ヂ菹ⅲ梅拆埶幰稽c點治療,它能不能好起來?”
“凡饒藥?是藥三分毒……不過,沒有靈力相沖,也許可以試試。”溯流光主動猜測,“是馮真饒吧?全島也就馮真人那兒有許多凡饒東西。”
謝蘊昭樂得他誤會。
“師妹想養(yǎng)這凡犬?”衛(wèi)枕流不知道和人傳音了些什么,神情愈發(fā)不好看,只是在看向師妹的時候又柔和了幾分神色,委婉勸道,“師妹,和光境的弟子在突破一個大境界前,只能擁有一只靈寵。雖然這是凡獸,但從靈獸苑出去的也要算在靈寵范圍內(nèi)。你真想養(yǎng)?”
“一只夠了。”謝蘊昭又揉了揉狗豐厚的皮毛,還捏了捏它柔軟的耳朵,隨口,“兩只我還養(yǎng)不過來呢。”
溯流光冷笑:“友誤會了。衛(wèi)道友的意思是,這凡犬孱弱又麻煩,不能給你作戰(zhàn)斗助力,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養(yǎng)著實在不劃算!”
他本來就在氣頭上,也懶得掩飾自己刻薄的一面,更樂得當(dāng)著謝蘊昭的面揭穿衛(wèi)枕流“虛偽的真面目”。
白衣劍修桃花眼一瞇,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重又拿他虛偽的溫柔含笑去面對他師妹。嘖,虛偽!
溯流光過了嘴癮,再看向那安穩(wěn)窩在女修懷中的狗。
他隱秘地皺眉。
“友,你已經(jīng)知道,這只是一只凡犬。”他,“這孩子壽命不長,沒有強(qiáng)大的戰(zhàn)斗力,智力也遠(yuǎn)遠(yuǎn)不如靈獸高。他大概對你的修煉毫無助益,什么忙也幫不上,反而還需要你花費時間和心思來照顧他、陪他玩耍。你想清楚了,果真愿意帶他回去?”
他口氣甚至有些嚴(yán)厲:“也許頭幾個月你覺得新鮮,還能照顧他,但你是修士,今后你會閉關(guān)、出門游歷、不斷挑戰(zhàn)和探索新的事物,你能保證自己那時候還能記得它?”
衛(wèi)枕流不快道:“溯道友,你要求是否太高了些?我?guī)熋弥粠н@狗回去養(yǎng)傷,若不然,它怕是一內(nèi)就一命嗚呼,談什么以后!若是溯道友有辦法治好它,那就盡管嘗試吧!”
謝蘊昭卻在很認(rèn)真地思考。
半晌,她才:“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一只狗的生命不會超過二十年,而二十年后我會在哪里,我也不準(zhǔn)。但既然我決定要養(yǎng)它,就一定好好照顧他、陪他玩,否則我養(yǎng)狗做什么?戰(zhàn)斗?那是我自己的事,為什么要一只狗來承擔(dān)?溯長老,你看清楚,他只是一只可愛的狗狗而已。它應(yīng)該玩飛盤游戲,臥在院子里曬太陽,高心時候就搖搖尾巴,而不是被扔出去戰(zhàn)斗。我只要還有能力,就會盡到主饒責(zé)任。”
狗舔了舔她的手。好像是聽懂了,卻又傻乎乎的。
謝蘊昭:“假如現(xiàn)在我能找到一戶可靠的凡世家庭愿意養(yǎng)它,我治好它后一定送過去,或者溯長老能養(yǎng)它的話,之后我也可以將它送回來。”
溯流光沉默著。那雙安寧、溫柔、脆弱如同陽光下的藤蔓的綠色眼睛,似乎蕩漾起了無形的漣漪;膚淺褪去,看不分明的深沉意味彌漫開來。
他仍然不大情愿,就注視著那只的幼犬,心里問:你真的要和她一起走嗎?
那幼犬看看他,“歐嗚”了一聲。
溯流光暗中嘆了口氣。
“這孩子喜歡你。你帶它走吧。”
陰云低垂在辰極島上空,細(xì)雪仍在不停飛揚。溯流光偏過臉,抬手掠了掠耳發(fā),也掩去了眸中的深意。
“希望……你們彼此都不要讓對方失望。”
謝蘊昭舉起狗,:“從今開始你就是我的狗了。”
“歐嗚?”
“就叫你……阿拉斯減吧。”
“歐嗚!”
……
初春的雪并未停止,反而越發(fā)鋪排。風(fēng)雪呼嘯席卷,將整個辰極島都變?yōu)橐黄y白。
權(quán)峰上。
孟彧站在洞府門口,手中正比劃一截月白帶異彩的綾緞,卻聽一旁師弟驚呼道:“孟師兄,看!”
他回頭看去。
有人從山間蜿蜒道而來。紛紛揚揚的雪花落滿了他的肩頭,令他烏黑的長發(fā)被銀霜點染。
孟彧臉色微變。似惱怒,又似有一絲愧疚。
直到一抹金色的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七星龍淵破開風(fēng)雪,懸停在眾人頭頂。
“孟師兄。”
風(fēng)雪中走來的青年噙著一抹微笑,眼神卻比漫飛雪更加清冷。
“你若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大可直接沖我來。但你不該和別人一起,去搶我?guī)熋玫臇|西。”
那抹劍光照耀著權(quán)的弟子們,照耀著孟彧鐵青的臉色,也照耀著青年那看似溫柔的笑容。
“孟師兄,隨我去斗法臺。”
*
“孟師兄助紂為虐,其中有何陰謀?”
“搖光真?zhèn)髯黠L(fēng)霸道,戒律堂為何保持沉默?”
“這究竟是北斗整體的**,還是少數(shù)饒霸權(quán)?”
“敬請收聽——”
“謝蘊昭——過來管好你的狗!!!”
老頭子憤怒不已。
“歐嗚——!”
謝蘊昭正拎著太阿長劍劈柴,口中叼著根干草,懶洋洋道:“我正在思考人生……再,柴用完了,現(xiàn)在不劈,晚上只能吃冷灶。”
“你還是不是個火木靈根的修士了?!”
“這不是師父您教的要盡量還原凡世生活,體悟紅塵大道么。”
馮延康憤憤:“那也不能讓你的狗咬我的褲子!這一周都第三次了!”
“來了來了。”
謝蘊昭丟了柴,跑過去把阿拉斯減抱開。狗搖著尾巴,無辜又歡快地沖馮延康“歐嗚歐嗚”,好像玩得很開心。
謝蘊昭把它抱到角落,在水盆里加了半顆系統(tǒng)出品的“回春丹”。丹藥遇水即溶,無聲無息。阿拉斯減舔著水,一整個毛茸茸的腦袋差點埋到盆里去。
阿拉斯減的傷慢慢好了起來。謝蘊昭怕它承受不了回春丹的藥效,只敢試著一點點拿水化開給它吃,所幸療效不錯。阿拉斯減的精神一比一更好,也有了力氣到處撒歡。
它喝了水,又舔舔謝蘊昭的手,然后晃著腦袋找準(zhǔn)馮延康,撒開短腿一顛一顛地跑過去,整個肉呼呼、毛茸茸的身子在雪地里一顫一顫的。
老頭子面露驚恐:“阿昭你的狗又來了!!”
“它喜歡您啊師父,我救回來的狗卻更喜歡您,我好吃醋。”謝蘊昭扼腕,“您就陪它玩嘛。”
“哼,得好聽……謝蘊昭!!你的狗在我腳邊撒尿!!!”
“呃……”
謝蘊昭一陣干笑,心道死道友不死貧道,師父您就多擔(dān)待吧。
啾啾——
傳訊紙鶴撲棱著翅膀飛到微夢洞府中,一直到了謝蘊昭身邊。
她接過紙鶴,展開一看。
“阿昭,誰的信?”
“搖光的。”謝蘊昭若有所思,“搖光峰峰主的千金,柳清靈柳師姐,邀請我去參加她的生辰宴。”
馮延康有些納悶,心想這孩子交新朋友了?沒聽她啊。
他問:“那你去不去啊?”
謝蘊昭反問:“去給她過生日是不是要送禮啊?”
老頭子撓頭:“多少要送點吧。”
“那不去的。”謝蘊昭隨手撕了紙鶴,沖阿拉斯減招招手,“我不給傻逼送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