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龍子龍孫
珍珠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置信地望著魏瓔珞。
傅恒定定望著瓔珞,認(rèn)真地問:“瓔珞,我不相信別人的話,你自己說。你——想殺我嗎?”魏瓔珞冷冷一笑,快步走到皇后面前,抬起皇后面前茶杯,一飲而盡。
傅恒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問:“你干什么!”
魏瓔珞微微一笑,推開他的手,亮出杯底給眾人看,道:“證明給你們看,現(xiàn)在行了嗎?”
傅恒心中一松,皇后笑道:“不用這樣,本宮沒有懷疑過你。”
魏瓔珞心中一暖,點點頭,道:“謝娘娘,慧貴妃昨夜是召我入了儲秀宮,也讓我鴆殺您,她告訴我,姐姐阿滿是被傅恒玷污,您為了掩蓋罪行,將我姐姐逐出皇宮,并派人暗殺!”
皇后握緊了拳頭,一臉慍色,道:“瓔珞,本宮從未做過!本宮也相信,傅恒絕不是這樣的人!”
魏瓔珞對皇后展顏一笑,道:“皇后娘娘,瓔珞不是瞎子,能夠判斷是非,您教導(dǎo)瓔珞書法繪畫,盡心盡力,遠(yuǎn)超主仆之情,我再是非不分,也不至于任對方說什么,就信什么。”
純妃松了口氣,歉然道:“是我錯怪你了。”
皇后擔(dān)憂地問:“瓔珞,這件事情,你為什么不早說?”
魏瓔珞沉默片刻,道:“此乃個人私仇,不敢攪擾皇后。”
皇后不贊同地說:“可本宮能夠替你追查——”
魏瓔珞搖了搖頭,堅定地說:“多謝娘娘好意,瓔珞自有方法查出真兇,還有差事,先告退了!”
傅恒急忙說:“皇后,我也還有事要處理,先告辭了!”言罷,立刻追著瓔珞而去。
純妃看著魏瓔珞與傅恒先后出大殿的身影,回過頭來望向皇后,神色凝重地說:“娘娘……魏瓔珞行事偏激,舉止莫測,這樣的人……最好不要留在身邊,以防后患無窮!”
皇后偏了下頭,不以為然地說:“純妃,瓔珞心性的確有些偏激,但她跟著本宮讀書習(xí)字,已變得日漸沉穩(wěn)。本宮相信,她天性正直,又是非分明,應(yīng)當(dāng)有人好好栽培,更何況,關(guān)于此事,本宮問心無愧,為什么要將她調(diào)走?”
純妃還想再勸:“可是——”
皇后擺了擺手,道:“不必多言,本宮心意已決。”
魏瓔珞快步走到院中,傅恒追上來,伸手就要拉她,低聲下氣地念她的名字:“瓔珞……”
魏瓔珞轉(zhuǎn)身將朝帶丟在他臉上,氣急敗壞地說:“現(xiàn)在你還敢說,此事與你無關(guān)!”
傅恒抓住朝帶,面色變了又變,終于問:“瓔珞,你相信是我做的嗎?”
魏瓔珞冷著臉說:“我要認(rèn)定是你所為,還站在這里跟你廢話作什么!”傅恒神情立刻柔軟,開心地說:“謝謝你相信我。”
魏瓔珞卻別開眼,道:“就算不是,你也不是全然無辜,玉佩可以無意中丟失,朝帶是寸步不離,怎會無緣無故丟在御花園,除非是寬衣解帶!我猜測,正月初十那一日,有人換上你的衣服,進了御花園!他若是宮中侍衛(wèi),就不必?fù)Q衣,換衣的目的,正是為了避開巡邏之人!所以,此人必定就是乾清宮赴宴的宗室!至于慧貴妃找到的小太監(jiān),畏懼那御前侍衛(wèi)的名頭,不敢輕易靠近,根本沒看見是誰!所以,她順理成章引導(dǎo)我相信,朝帶的主人,就是兇手!”
傅恒神情緊張,立刻握住魏瓔珞的手,道:“夠了!瓔珞!”
魏瓔珞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定定地看著他,像是要望進他的心底,問:“依你今日的權(quán)勢地位,連怡親王都不放在眼里,何況尋常宗室!我真的很奇怪,到底是誰能讓你不顧名譽也要保護他!”
傅恒搖了搖頭,道:“瓔珞,我不是在保護他,而是在保護你。”
魏瓔珞嗤笑一聲,嘲諷地問:“保護我?”
傅恒的聲音喑啞,道:“繼續(xù)追查下去,會牽扯出更多恩怨,我不愿你遇到任何危險。”
魏瓔珞深吸一口氣,道:“富察傅恒,我就問你一句,這個人到底是誰?”
傅恒定定望著她,眼中滿是痛苦與愧疚,他說:“對不起。”
魏瓔珞轉(zhuǎn)身便走。
似乎置身于一片大霧里,本來以為霧中有人可以拉著手一起走,但終于還是只剩自己一個人。魏瓔珞漫無目的地向前走,忽聽人問她:“瓔珞姑娘,您這是去哪兒啊?”
魏瓔珞回神,見是德勝等人捧著一摞茶盤等物經(jīng)過,揚起笑臉道:“我去內(nèi)務(wù)府領(lǐng)東西,你急匆匆?guī)巳ツ膬海俊?br/>
德勝笑著說:“皇上一時興起,在重華宮辦茶宴,邀請了親王貝勒一塊品茶,奴才緊著去布置!”
魏瓔珞心中一動,問:“親王貝勒?”
德勝道:“是啊,能參加重華宮茶會的,那都是宗室里地位顯赫的人物!哎呀,不能多說了,您給皇后娘娘帶個好,就說奴才改日去向她問安!”
瓔珞含笑點頭,目送德勝遠(yuǎn)去,自言自語:“重華宮……”
重華宮中,鳳子龍孫濟濟一堂。但再鳳子龍孫,也是人,是人,就免不了說長道短。
允禧吃了個葡萄,嘆息道:“怡親王都倒了霉了,弘晝怎么還好好的呢?”
弘瞻莫名其妙地問:“五哥怎么不能好好的了?”
允禧神秘地說:“你還不知道哪,弘晝打了一副棺材,讓妻妾、家仆為他哭靈,他自己呢?翹著二郎腿,坐在大堂上,一邊聽人家嚎啕大哭,一邊哈哈大笑,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門外忽然傳進一陣大笑,一男聲道:“世上哪兒有活一百歲的人,又有什么好忌諱的!”眾人吃了一驚,弘晝已經(jīng)晃著折扇,舉止瀟灑地走了進來。
弘瞻奇道:“五哥,你真給自己打了副棺材啊?”
弘晝笑吟吟地說:“我要提前享受一下身后的尊榮啊,順便看看大家誰哭得最慘,誰對我最真心!”
福彭將酒杯往桌上一拍,正要訓(xùn)斥弘晝,突然聽見弘歷問:“人都到齊了嗎?”眾人立刻收斂態(tài)度,一起行禮:“奴才給皇上請安。”
弘歷擺了擺手,微微一笑,道:“今日是家宴,在座諸位都是骨肉至親,何必多禮!各人就位”說完,又看向弘晝,溫聲問:“你又闖禍了?”
弘晝一臉無辜地笑答:“哪兒能啊皇兄,弟弟我一直記著你的話,勤勉辦事,好好做人!”
眾人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情,弘歷看在眼里,只是微微一笑,道:“上茶吧!”
茶盤托上來,給每位宗室都上了一盞茶,佐以餑餑點心。
弘晝掀開茶蓋,咦了一聲,問:“這是什么?”
弘歷答道:“以雪水沃梅花、松實、佛手,再加上龍井,謂之三清茶。”
眾人端起茶盞品味,都露出贊賞之色。
弘晝卻猶疑地說:“皇兄,聽說松實和佛手混合,容易生毒啊!”
弘歷好笑地問:“這又是從哪兒來的怪話!”
弘晝哈哈笑了兩聲,道:“昨兒躺在棺材里的時候,閻王爺告訴我的!”
弘歷瞪了他一眼,訓(xùn)斥:“安心喝你的茶吧!”
弘晝笑嘻嘻地抓起茶杯一飲而盡,片刻之后,臉色卻白了,嘴唇顫抖不已,渾身如同打擺子。
弘瞻嚇了一跳,問:“五哥,你怎么了”弘晝兩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弘瞻沖上去,用力推弘晝,弘晝不停地抽搐。眾人驚疑不定,弘歷一下子站了起來。
弘瞻急了,道:“難道松實和佛手混合真的有毒?快吐出來!”
所有人都嚇壞了,一個個忙著摳喉嚨,拼命想把喝下去的茶吐出來,福彭夸張地捶打自己胸口。允裪拼命壓舌根,哇地一聲,服用的茶水、點心,直瀉而下。允禧更夸張,拿著勺子就往喉嚨里伸。
弘歷反而不急了,眼皮都不掀,靜靜坐著吃餑餑。
正在一片混亂的時候,弘晝直挺挺地坐了起來,滿臉迷茫之色,問:“你們怎么了?”
允裪昂起脖子,不敢置信地問:“你不是被毒死了嗎——”
弘晝一臉使壞的笑,道:“三清茶味道太好,我一時忘形,竟險些犯了癲疾!你們怎么回事,也都和我一樣,犯病了嗎?”
福彭勃然大怒:“弘晝,你分明故意戲弄我們!皇上,弘晝簡直荒唐到了極點,您不能不管了!”說完沖上去就要動手。
弘歷厲聲道:“全都坐下!”所有人呆住了。
眾人被迫回到原位,都仇視地瞪著弘晝。弘晝搖晃著扇子,得意地掃視眾人。
宴會之后,眾人離開重華宮,夜里下起了滂沱大雨。弘晝走在最前,其它人走在背后,憤憤不平地嘀嘀咕咕。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弘晝突然轉(zhuǎn)身,不懷好意地問:“你們又在商量什么壞主意,是不是想向皇上告我的狀!”
福彭剛要開口,突然瞪大了眼,一副恐懼的模樣,大聲叫道:“你們看!”
弘晝不屑地說:“這一套老把戲我早就玩過了,想嚇唬我啊,做夢!”
弘瞻渾身發(fā)抖地說:“五哥,不是啊!”
弘晝皺起眉回過頭,一個閃電正好照亮了宮墻,宮女的身形影影綽綽出現(xiàn)在上面,就在弘晝瞪大眼的瞬間,宮女扭過頭,披發(fā)覆面,面容看不真切,只揚起嘴唇,沖著他們微微一笑。
弘瞻轉(zhuǎn)頭就跑,其他人想也不想丟了手里的傘,沒命一般地飛奔進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