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陰德成術(shù)
當(dāng)阿勒泰陪著張小洛來到那對賣草鞋的老夫婦的攤位之時,老夫婦早已收攤離去。張小洛意欲去尋,但阿勒泰告訴他,他們今日將住在城內(nèi),明日再買不遲,張小洛這才作罷。
直到此刻,張小洛才問起梵海和阿布都的去向。阿勒泰嘿嘿笑了兩聲,一臉神秘之色,卻未回答張小洛的問題。
當(dāng)張小洛隨著阿勒泰走進一家低矮的冰屋,聽那一臉麻子的老板說出住一晚需要兩枚銀錢的時候,張小洛不由再次考慮明日是否再去跟那胸口黑毛比魏巡長的壯漢打一次……
梵海和阿布都,此刻正坐在一個叫“雪玉樓”的冰樓之內(nèi),這是一間三層閣樓,門口掛著粉色的燈籠,兩個仆人打扮的猥瑣男子正在門口接迎這一個個入門的風(fēng)流之人。
二樓臨街的走廊之上,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子,女子都穿著花花綠綠絲綢夾襖,朝著樓下路過的行人輕聲呼喚著。
“來呀,大爺,來玩呀……”
梵海默默地喝著酒,阿布都的雙眼卻不斷地在周圍來回行走的眾多女子身上轉(zhuǎn)個不停。最終,阿布都站起身,朝著梵海輕輕說了一句。
“梵海,我到處轉(zhuǎn)轉(zhuǎn),你喝完了就在此樓住下,明日我來尋你。”
阿布都說完,便興沖沖地離去了。梵海仍喝著悶酒,眉頭緊鎖。
夜已深,當(dāng)周圍的喧囂之聲終于淡去,梵海已喝的酩酊大醉。他晃悠悠地站起身,喚了阿布都幾聲,卻未曾有人回應(yīng),便從懷中掏出一疊銀錢放在桌上,搖搖晃晃地欲下樓而去。
“你似傷心之人,當(dāng)有傷心之事,如若不嫌,可以跟我一敘!”
梵海忽然感覺耳邊似有一女子輕聲呢喃,回頭看去,卻見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女子,正倚靠在二樓走廊之外的欄桿處,凝視著自己。
梵海低頭苦笑了兩聲,再次邁步下樓。
“莫非你不愿理我?”
輕聲呢喃之聲再次在梵海的耳邊響起,竟酷似家中阿妹小米吉的聲音。
梵海再次回頭看向女子,最終轉(zhuǎn)身朝著女子所在走廊走去。
“你心頭那煩心之事,說出來可能會好受一些,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青衣女子望著梵海,微微一笑,抬起頭望向雪域天際之上那璀璨的星穹。
“雪域之民,均有煩心之事!吉瑪神的榮光,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梵海也仰頭望著星穹,醉醺醺地說道。
“此等大逆之言,我還是第一次聽聞,你也是一個妙人呢!”青衣女子望著梵海那俊朗的面容,輕聲說道。
當(dāng)梵海將自己的煩心事說出,女子卻并未有任何勸慰的言語。兩人就這樣肩并肩地站在欄桿處,望著星穹,聽著風(fēng)聲。
當(dāng)天際欲破曉之時,女子輕輕地轉(zhuǎn)過身,再次望向梵海。
“你若舍得,誰都不是唯一,你若看淡,什么都可放下,你若想開,萬事皆是輪回。”
女子說完,朝著梵海嫵媚一笑,然后轉(zhuǎn)身向著樓梯走去。
“你是第一個陪我仰望星穹之人,
我叫嫣雪,你叫什么?”
“我叫梵海!”
“梵海?我記住了!謝謝你陪我,梵海。”
嫣雪說完,轉(zhuǎn)身走下樓梯,而梵海竟趴在二樓的欄桿之上沉沉睡去。
待阿布都一大早來尋梵海的時候,梵海仍在酣睡。阿布都將他喚醒,兩人輕聲調(diào)笑了幾句,便離開雪玉樓,前去與阿勒泰和張小洛匯合。
張小洛也起了個大早,這次他終于買到了木屐草鞋。忍住再次去挨揍掙錢的沖動,當(dāng)他返回客棧,見到梵海和阿布都之時,雙目微微一縮。
他分明從梵海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特殊氣息。這種氣息,他曾在花峒落花洞那洞神身上感受到過。
昨日已將貢品上交,又花費了半日時間,將帶來的多余之物賣掉,采買了一些必需之物,以阿勒泰大叔為首的四人便基本達成了此次冰雪城之行的目的。
他們又在集市之上稍稍閑逛了一個時辰,讓張小洛體驗了一把討價還價的樂趣之后,四人便取回寄存旄獸和冰橇離開了冰雪城,沿著來時的路駛?cè)肽敲CQ┯颉?br/>
四人離開冰雪城不久,雪原之上遠遠現(xiàn)出一隊騎著巨大雪狼的雪域狼騎兵。
兇殘暴虐,奔行如風(fēng),耐力極強,可一夜馳騁數(shù)千里。
這是近幾十年來,雪域之民對這忽然出現(xiàn)的雪域之上的雪狼極為匱乏的認知。
正因為有了雪狼,才有了那讓雪域之民聞風(fēng)喪膽的雪域狼騎。
雪域狼騎進入冰雪城不久,冰雪城吉瑪神廟內(nèi)很快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鼓聲,整個冰雪城封城。一隊隊全身籠罩在白袍之下的神廟祭祀匆匆走出神廟,消失在冰雪城各個角落。
返程的歸途頗為順利,甚至因張小洛已對駕駛冰橇逐漸熟練,幾人反倒比預(yù)期的時間提前了半日,遠遠便看見了那猶如冰晶雕刻般的冰雪小鎮(zhèn)。
“梵海,此次沐浴了吉瑪神的榮光,吉瑪神會賜福于你我,我們已成為了真正的雪域男人!”
阿布都坐在自家阿爸的身后,雙手不斷地互相摩擦著,回頭朝著那默不作聲的梵海高聲喊著。
梵海似在思索著什么,并未接話,甚至連自己所駕冰橇速度稍有緩慢,差點被后面張小洛所駕冰橇撞上也未曾發(fā)覺。好在張小洛對驅(qū)使冰橇似已極為純熟,輕輕一拉手中獸繩,便向一旁錯開。
小米吉似乎知道他們今日歸返,早已在小鎮(zhèn)那似乎永遠被一層薄雪覆蓋著的小路盡頭等待。她見到四人駛近,興奮地揮舞著小手,蹣跚地前行幾步,迎上前來。
梵海遠遠看見自家阿妹那早已被凍得紅撲撲的小臉,心中一暖。他放緩速度,在冰橇從小米吉身邊駛過的剎那,彎腰伸手將小米吉抱上了冰橇。
“哈哈!梵海,有沒有糖果吃?”
小米吉一邊在梵海的懷中翻找著,一邊高聲詢問,眼角不時地瞄向緊隨其后的張小洛。
當(dāng)張小洛在自己所住的冰屋內(nèi),笑著將一雙小小的嶄新木屐草鞋遞到米吉面前的時候,小女孩的雙眼之中瞬間閃現(xiàn)出濃濃的驚喜之色。
她將木屐緊緊地抱在懷中,竟湊上前來在盤膝而坐的張小洛額頭輕輕親了一下。
“感謝吉瑪神,梵米吉將吉瑪神賜予的恩澤,賜予我這忠誠的伙伴,張小洛。”
緊接著,小米吉快速轉(zhuǎn)身,嬉笑著跑出屋外。
張小洛望著小米吉的背影,雙目之中難得地閃過一絲暖色,然后便緩緩閉上了雙目,開始了冥想。
當(dāng)張小洛再次睜開雙目,夜已極深。他起身掀起那厚厚的門簾,低頭走出屋外。
貧苦辛勞的雪域之民早已歇息,街道之上空無一人,入目盡是灰白一片的雪域之原,在那夾雜著雪屑的嘶吼寒風(fēng)之中,泛著冷冷的幽光。
“草繩成屐,唯暖之念,何慮繩結(jié)之?dāng)?shù)!”
張小洛微微仰頭,任憑那紛飛的雪屑不時地飄落全身,輕聲自語。
“陰德成術(shù),唯用之念,何慮術(shù)之來源!是我太過執(zhí)著了!”
張小洛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張空白的符篆,在那飄絮的虛空之中輕輕一劃,這符篆之上竟快速幻化出一道道雪花狀的符文。
那飄落的雪花快速地朝著張小洛手中的符文聚集而來,符文之上雪花狀符文閃爍,散出一股冷冽之氣。
一根光滑的冰錐,已出現(xiàn)在張小洛那稍稍張開的手掌之中,竟與梵海的阿媽辛苦打磨,用于進貢的冰錐一般無二。
這張空白符篆,竟在張小洛的意念驅(qū)動之下,變成了陰陽一脈的凝冰符!
張小洛腦海之中那層朦朦朧朧,捅之不破的隔膜,隨著冰錐的最終成形,悄然碎裂。
張小洛多年前便已發(fā)覺自己的腦海之內(nèi)悄悄開啟了一扇門,門內(nèi)似有著一片浩瀚的**,看不到盡頭。**之上不時漂浮著或淺顯、或精妙、或亙古、或詭異的陰陽術(shù)法。
這些術(shù)法他看得到,卻記不起來自何處,為何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張小洛猶如那身居帥臺,統(tǒng)領(lǐng)萬千將士的主帥,卻因喚不出麾下將士的名姓,而無法將任一將士驅(qū)使。那編屐老翁的一番話,猶如一條串冊帛繩,讓張小洛腦海之中的點將之冊最終成形。
如果張小洛那師父老張頭未曾外出,隨著他對張小洛的教導(dǎo),陰陽一脈三千奇術(shù),張小洛也會逐漸掌握。躋身陰陽天師之列的張小洛,在空有一身陰德,而無良師教導(dǎo)的情況下,竟陰差陽錯般地頓悟了。
如今,張小洛隱隱覺得似乎并不應(yīng)該像曾經(jīng)所想那般,知其名姓才可驅(qū)使麾下將士。我欲用你,隨手捻來便是,何必執(zhí)著于你姓甚名誰。
編屐老翁,恩同再造!
天剛蒙蒙亮,張小洛便將梵海請至冰屋之中,二人獨談良久。待梵海離去之時,臉上竟帶著這幾日難得一見的愉悅之色。
冰雪鎮(zhèn)久居之民梵狄終于邁出了那垂簾多日的屋門,他要去冰雪城納貢還愿。但因久病在床,身體虛弱,故令梵家蠻奴隨行。
周圍鎮(zhèn)民看著梵狄和那蠻族乘滑橇而去,不由紛紛稱贊。吉瑪之神的榮光沐浴梵家,在冰雪之原偶得的蠻奴,竟也是磨制貢品的一把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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