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br>　　年初七,遲意如約而至。尤銳敞開懷抱迎接她，其他人包括江遂都對她說：“歡迎加入。”</br>　　這次會議來的都是社團的骨干，有已經過參加過一屆或者幾屆活動的老人,也有像遲意這樣因為一篇觀后感被尤銳慧眼識珠挖出來的新人,統(tǒng)共八個人。通過簡單的自我介紹互相認識后，尤銳作為社長說了暫時的階段性計劃,一行人便開始商量去哪里聚餐。</br>　　見眾人在火鍋和烤魚間糾結，尤銳大手一揮讓大家投票決定。最終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定下去烤魚店。</br>　　遲意看著尤銳爽利的言行舉止，忽然覺得領導好一個小團體似乎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br>　　她不免想到了上學期的黑板報，班上四個人糾結磨嘰了很久,還險些錯過了評選時間。如果有一個像尤銳這樣的領導者，或許事情會高效很多。</br>　　江遂一定也是看到尤銳的閃光點，才甘心在模聯(lián)社團里退位當二把手,對她的指揮愿意遵從,關鍵時刻也能站出來發(fā)表意見。</br>　　這天的遲意像個旁觀者，看著兩人不論在社團工作還是日常生活中展現(xiàn)出來的默契,漸漸意識到自己和尤銳、和江遂的差距,只覺心緒沉重。</br>　　所謂標準，不就是不曾擁有的嗎？</br>　　在家過完中秋節(jié),四中開學。遲意再踏進校園時，竟有了一種恍惚的依賴感。她因為身邊有了一群人，而愛上了這里。</br>　　姚尚君有問她志愿者的事情，遲意簡單說了感受與收獲，表示如果下次有機會還愿意參加。</br>　　李華也特意找她談話，從上學期的期末成績入手，說她的成績基礎很扎實,老師從不擔心，建議她多多參與學?；顒?，性格開朗一點。</br>　　新學期班上成員發(fā)生了變化，有兩名同學因為期末成績不理想必須轉去普通班，其一是孔明月。她似乎是受了家里事情的影響，上學期的成績一直不穩(wěn)定，期末考試更是發(fā)揮失常，掉出了重點班。李華單獨找兩人談了話，不知道說了什么，孔明月再回來時，眼眶紅著，默不作聲地在位子上收拾東西。</br>　　有相熟的同學在旁邊幫忙，憋了半天只落了一句下次一定能考回來。</br>　　很快有新同學轉來了班上，一男一女。男生精神面貌很不錯，上課時背脊筆直，回答問題也十分積極，體育課后請全班同學喝了汽水，很快和大家打成一片。另一個女生看著就文靜很多，戴著眼鏡，話很少，不論課上還是課后一直在埋頭看書，在班上幾乎沒什么存在感。</br>　　遲意盯著她那并不規(guī)范的看書姿勢，不自覺地坐直些，擔心自己的視力。</br>　　好像一個寒假，班上戴眼鏡的同學多了不少。就連李恩宇鼻梁上也架著一副銀邊的細框眼鏡，江潤如時不時地摘過來戴一戴，每每都被李恩宇扣著后頸拎回來訓一頓才老實。</br>　　她和江遂的接觸又恢復到了上學期的狀態(tài)，同一樓層，兩個班級，重點班緊張的學習節(jié)奏讓兩人鮮少往來。</br>　　好在一周一次的模聯(lián)社團開會，她能和他處在同一個教室。</br>　　江潤如被模聯(lián)社團拒之門外后，不死心地去找江遂走后門。她從小怕江遂，所以特意拽上遲意給自己撐腰。</br>　　遲意心里弱弱地表示：我也怕。</br>　　果然江遂鐵面無私，為了躲她，在任何場合一見著她便開始溜。</br>　　周四周五是摸底考試，考完最后一門便解放過周末。</br>　　比平時放學的時間早了些，江潤如硬纏著遲意要去逛街，嘴上戀戀不忘她暑假化妝和捯飭了頭發(fā)的那個造型。</br>　　因為是從學校直接來的商場，身上還穿著校服，導購員對他們沒什么熱情，兩個姑娘一家店一家店挨著逛，十分清凈。</br>　　“是你啊。”</br>　　江潤如去更衣室試衣服時，遲意聽到有人和自己說話。她看著眼前穿牛仔外套的男人，勉強將他和那天在院門口倚在摩托車上的人對上號。</br>　　他看著二十出頭，大學生的樣子。也是，宜佳禾的男朋友年紀都不大。</br>　　“有事嗎？”遲意抿唇，并沒有因為宜佳禾的緣故對面前的男人多幾分親近。</br>　　男生打趣地看她，頗有深意道：“還是高中生？四中的，好學生啊?！?lt;/br>　　遲意沒說話。</br>　　那男人又說：“我們加個微信吧，如果有關于高考的問題可以問我?！?lt;/br>　　遲意警惕：“我沒手機。”</br>　　男生無所謂地聳聳肩，說了句“下次見”，便摟著結完賬的女人走了。</br>　　江潤如換了衣服出來，見到遲意面前的男生，花癡得眼里直冒星星。</br>　　等人離開，江潤如迫不及待地過來，盯著門口感慨：“好帥。剛剛那帥哥是和你搭訕嗎？我們小遲意要有桃花咯?！?lt;/br>　　遲意在想宜佳禾是不是已經和這個小男友分手了，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沒。他問我?guī)趺醋摺！鳖D了下，她轉身拉著江潤如的手，上下打量她新?lián)Q的裙子，“我看看?！?lt;/br>　　江潤如立馬轉換了情緒，揚起微笑，朝兩邊轉了轉身，問：“好看嗎？”</br>　　“好看。李恩宇也有個這個顏色的外套，你們倆像情侶裝?！?lt;/br>　　“討厭，誰要跟她情侶裝啊?！?lt;/br>　　江潤如紅著臉又試了其他幾身，最后結賬時，這件襯衫裙也在其中。</br>　　周六一早，遲意在背課文時接到了江潤如的電話。</br>　　她說還是不甘心這樣輕易地放棄模聯(lián)，決定去江遂家里堵他，并問遲意能不能陪她一起去。</br>　　江潤如語氣可憐巴巴：“意寶，求求你了，我是真的想為模聯(lián)社出一份力，想為我平淡無奇的高中生活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最重要的是，”她一頓，鄭重道，“我想和你一起奮斗。”</br>　　遲意看著書架上那本聶魯達詩選，幾乎沒怎么猶豫便答應了。</br>　　江潤如興奮：“意寶，你太好了！木馬！”</br>　　但當遲意被江潤如硬拽著躲在居民小區(qū)外的灌木叢里時，便后悔了自己出于私心的這一決定。</br>　　“我們?yōu)槭裁床恢苯舆M去？”</br>　　江潤如說：“我怕阿遂看到是我連門都不開?！?lt;/br>　　遲意擔心：“你確定他這個點會出來嗎？”</br>　　“一定會的?！苯瓭櫲缯f，“他約了李恩宇去球場打球，應該快出門了。”</br>　　遲意沒再多問，因為她知道江潤如古靈精怪的腦回路總會有各種自圓其說的解釋。</br>　　怕遲意覺得無聊，江潤如開始閑聊：“這個小區(qū)名字特別浪漫，叫童話里。當時隋姐兒因為喜歡這個名字才住這里的。你還沒見過隋姐兒吧，她是個浪漫又有少女心的女人，當然，也很有氣質?！?lt;/br>　　遲意：“我在電視上見過，是個很厲害的主持人?！?lt;/br>　　江潤如托著下巴，微微嘆氣：“隋姐兒是個工作狂，專注起來根本照顧不了阿遂。阿遂大概七八歲的時候，一個人在家發(fā)燒38度，人都暈了，多虧每周定時上門打掃的阿姨發(fā)現(xiàn)送他去醫(yī)院?！?lt;/br>　　遲意想想都后怕，自己小時候也過得不容易，但總有一種吃得苦，見不得別人吃苦的心疼：“我之前在群里看大家聊天說，江遂很聽她媽媽的話?！?lt;/br>　　“你別誤會。阿遂不是媽寶男?！苯瓭櫲鐬楹门笥褤?jù)理力爭，“隋姐兒是個追求浪漫的人，對愛情對婚姻的質量要求很高，但是江叔叔工作原因常年不在家，阿遂這是一人操著兩人的心，逢年過節(jié)的禮物都會準備兩份?！?lt;/br>　　江潤如打開了話茬，便收不住，直到聽見遲意說了句“出來了”，才消停。</br>　　江遂穿著深色的沖鋒衣，前襟的拉鎖隨意地敞著，露出里面穿著的衛(wèi)衣，姿勢隨意又挺拔。因為正低頭和旁邊的古牧說話，棒球帽的帽檐不客氣地將臉擋住，但遲意還是一眼便認出了他。</br>　　他的氣場太明顯，那少年人獨有的利落輪廓深深地刻印在遲意心里。</br>　　“臥槽，他怎么把它也帶出來了！”江潤如控制著音量驚呼一聲，忍不住去抓遲意的手臂，以此來減輕自己對狗的恐懼。</br>　　遲意正盯著那方向出神，被江潤如一拽，腳底踩在窄窄的花壇邊一打滑，非常狼狽地從灌木叢里撲出去。</br>　　江遂路過保安亭，抬頭和保安大叔打聲招呼。頂流沖門把上搖晃的小狗玩偶直叫喚，撲過去就要咬。</br>　　“頂流！”</br>　　江遂剛喊了它一聲，遲意便從旁邊沖了出來。</br>　　“……”</br>　　遲意踉蹌了幾下站穩(wěn)。</br>　　頂流在主人的命令下回來。</br>　　一人一狗面對面，古牧狗的眼睛被長長的白毛蓋著，遲意盯著它看了半天才找到它眼睛的位置，隱約感受到大型犬對陌生人的敵意，正打算往后挪。</br>　　“頂流，不可以?！?lt;/br>　　好在它的主人制止住它撲上來的動作，救了遲意一命，但遲意的心情并沒有輕松多少。她看向江遂，大腦一片空白，臉熱得燙手。</br>　　江遂挑挑眉，覺得自己一聲口令召喚出了兩條“神龍”的技能有點厲害，嘴角動兩下還是翹了起來。</br>　　江潤如硬著頭皮出來，縮著脖子躲在遲意背后，戳戳她，小聲問：“你沒事吧？”</br>　　遲意忍著腳踝扭到痛搖頭。</br>　　江潤如的三顧茅廬并沒有打動江遂，卻也是有意外收獲。適逢廣播站的同學想要專注學習，放棄了每日傍晚的廣播任務。江遂作為學生會會長，把這項工作指給了上學期投過應聘簡歷卻因為人滿暫時待定的江潤如。</br>　　江潤如剛要拒絕，便聽江遂說模聯(lián)工作又累又碎還有壓力，很消磨人，反倒是廣播站的工作能讓全校學生都知道高二文一有一個人美聲甜的女同學，很出風頭的。</br>　　“也是?！苯瓭櫲缟砸凰妓鳎愦饝?。</br>　　遲意在旁邊聽著，不住地嘆氣。看來江潤如被一條狗嚇沒了昂揚的斗志，輕易地被唬住。</br>　　江潤如已經開始琢磨第一期做什么主題的廣播，儼然忘記了寒假前信誓旦旦的模聯(lián)魂。</br>　　江遂提了提手里的狗繩，使眼色讓頂流過去。頂流很快接收到主人的命令，挪到江潤如的腳邊，咬著她的褲腳扯了扯，見江潤如不理自己，委屈地一晃腦袋汪了聲。</br>　　江潤如正思考到關鍵地方，以為是遲意在扯自己的衣服問她能回去了嗎，隨口說了句“等會”，直到這近在咫尺的狗叫聲乍起，才僵硬地低下頭。</br>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腳邊毛色雪白的大型犬，一時間三魂丟了七魄，哪還顧得上廣播稿的創(chuàng)意，撒腿就跑了，連腳崴了的遲意都沒顧上。</br>　　遲意被逗樂，好像有江潤如做對比，襯得自己剛剛那狀態(tài)不那么狼狽。</br>　　但很快，遲意便笑不出來。因為江潤如的離開讓此處只落了她和江遂，以及繞在她腳邊嗅啊嗅可能在想這個姐姐會不會怕自己的頂流。</br>　　遲意綻在嘴角的笑容一點點收回，恢復成了一貫的平靜模樣，才道：“那我也走了。”</br>　　江遂嗯了聲。</br>　　遲意剛走出兩步，江遂便看出了不對勁。</br>　　“等會?！彼白∷?，不由分說地把狗繩遞過去，“先幫忙看一下。”</br>　　遲意茫然地接過，看著江遂走進旁邊商店。可能是江遂那句“不可以”的命令起了作用，頂流很乖，沒有沖她亂叫。</br>　　江遂買了雪糕出來，便見遲意蹲在那，和頂流面對面。它難得對陌生人溫順，頭蹭在遲意手心一副懶洋洋的姿態(tài)。</br>　　見主人出現(xiàn)，才汪了聲，站起來朝著他不停搖尾巴。</br>　　江遂把東西遞給她，對上她不解的眼神，解釋：“你的腳踝，先敷一下?！?lt;/br>　　遲意說了句謝謝，才接過，左右張望著，去找能坐的地方，最終視線落向了保安亭外的休息椅上。</br>　　她還沒動，便見江遂伸過胳膊來。</br>　　“要幫忙嗎？”</br>　　遲意抬頭看到他漆黑眸子里認真的神情，只覺這天傍晚的太陽真的很耀眼，晃得她想哭。</br>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快得過分，聽見自己回答的是：“謝謝。我自己可以?！?lt;/br>　　就像遲意一直留著江潤如讓她挑的那幾顆說是江遂給的水果糖，一直沒舍得吃。</br>　　因為吃光了便沒了，就算依賴上了那口味，一時也吃不到。</br>　　遲意坐在休息椅上，墊了張紙才屈起扭到的那條腿踩上椅子邊，慢慢將褲腳卷起來。</br>　　腫熱的腳踝接觸到冰塊，確實舒服了很多。</br>　　她因為低頭的動作，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脖頸，陽光一照，白得刺眼。</br>　　江遂不經意看到，很快移開視線去看手機。</br>　　遲意一直低著頭，并沒注意到他的這個動作，也沒有注意到他之所以站在休息椅的外側，是為了替她擋著進出小區(qū)的路人投來的并沒惡意的、探究的視線。</br>　　這是他習慣性的紳士與尊重。</br>　　日頭比剛才要低了，陽光從他們的斜后方照過來，在遲意的右前方拖出一高一矮兩道影子，此時的地面被霞光染成了粉橘色，十分唯美。</br>　　早春的氣溫下，雪糕融化得并不快，遲意一直沒找到合適的開口契機。她看著地面上兩人的影子，偷偷地拿出手機，小心翼翼地拍下這張“合照”。</br>　　按下快門的那一瞬，江遂的手機響了。</br>　　遲意手忙腳亂地把手機藏到寬松的袖子里，那動作簡直比教導主任突然出現(xiàn)還要緊張。</br>　　好在江遂的注意力全在接通的手機上。</br>　　“你人呢？還打不打球了？”</br>　　江遂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遲意離得近，聽到了那頭陳予光的聲音，已經站了起來，說：“我好了?！?lt;/br>　　他對電話說：“馬上。”</br>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遲意每每想到這天的事情仍會覺得窘迫，卻又忍不住在上下學時從這個叫童話里的小區(qū)前面繞路。</br>　　氣候漸漸回暖，小區(qū)門口一簇簇的迎春花十分漂亮，遲意卻一次也沒遇見那個遛狗的少年。</br>　　后來江潤如帶她去參加電影節(jié)的活動時，又遇到了那個摩托男。遲意這才知道他叫高風，是電影學院的學生，在校期間又出演過幾個沒什么口碑和人氣的網劇。</br>　　遲意大概知道宜佳禾為什么喜歡他了，除了長得帥，人也心細體貼，特別會來事。他是展覽的工作人員，游走服務在各位來賓間，仍能時刻關注著宜佳禾的狀態(tài)，驅寒問暖得十分及時。</br>　　影展結束，宜佳禾提出一起吃個飯。高風了解宜佳禾的口味，問過遲意是否能吃泰式料理后便很快預約了餐廳。</br>　　宜佳禾對自己的時間有一個極強的管理方式，來往的人要么是對自己有用，要么是能讓自己開心。顯然已經成為前男友的高風目前不屬于后者。</br>　　飯桌上，宜佳禾問他近期的狀況，時不時也聊起自己跟組時遇到的奇葩事情。兩人所處圈子一樣，又彼此熟悉，因此有很多話題。宜佳禾有意透漏自己計劃投資小成本網劇，說還是自己單干不用受甲方爸爸的指手畫腳輕松，最后又說起讓他幫忙找合適的年輕演員試鏡。</br>　　宜佳禾春風化雨，將心思與目的藏在對話里，不著痕跡地灌輸給他。</br>　　遲意作為還沒出校園的學生，只負責安靜地吃東西，也沒想著插話，對他們在聊的事情也只當新鮮事在聽。</br>　　直到自己工作后接觸到更復雜的人情世故，她才明白宜佳禾的聰明與理智。</br>　　但是縱然宜佳禾再高瞻遠矚，也沒想到凡事都有超綱的一面。</br>　　高風去廁所時，一直說話沒顧上吃東西的宜佳禾適才多吃了幾口，并且讓遲意去前臺把單結了。</br>　　遲意照做，沒曾想說去廁所的高風也是去結賬。兩人在前臺遇見，高風把遲意遞給服務生的紙幣接回來，轉還給她：“買單這種事哥哥來就好，你把錢收好?！?lt;/br>　　回家的出租車上，遲意說起高風在商場問自己要微信的事。</br>　　宜佳禾沉默數(shù)秒：“你給他了？”</br>　　“沒。我和他沒有什么要說的?！边t意眨眨眼，抿嘴，問，“媽，你會和他結婚嗎？”</br>　　“結屁！”</br>　　遲意不知她哪來的火氣。</br>　　多年后遲意在工作上遇見高風，聽他苦笑著提起，當年那個“微信”可給他惹來大麻煩，接連幾年沒接到過劇演，險些在這個圈子混不下去了。</br>　　剛完成一個重頭項目，加上宜佳禾有心籌備自己的項目，這段時間沒有再頻繁的出差，只是時不時地外出和合作方吃飯，有時也會把同事叫來家里開劇本會。</br>　　遲意注意到，來家里的都是女性，宜佳禾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換男朋友了。</br>　　宜佳禾在家的時間多了，管遲意的時間也就多了。比如宜佳禾總會在遲意準備寫作業(yè)時，和她聊你們學校同學都喜歡看哪些小說？你學校里最近有什么趣事？有人早戀沒？你快給媽媽講講，媽媽要寫一個校園的劇本，實在是找不到靈感了。</br>　　每每遲意總會很無奈，卻又覺得自己難得有與她溝通的機會，便接下去聊。</br>　　宜佳禾和別的父母不一樣，跟別的做子女的也不一樣。老人作息規(guī)律，晚九點睡，早五點起。姥姥早晨起床給遲意準備早餐，勢必滴溜當啷一番折騰。睡眠質量本就差的宜佳禾就這件事情強調過無數(shù)次：這個家里一切要以她為大。</br>　　于是遲意再沒有吃到過姥姥早起給她做的早餐。</br>　　她對宜佳禾的很多行為并不理解，卻也明白這個家確實是靠她在撐著。</br>　　2013年，北央的房價持續(xù)走高，浮動很大，大多數(shù)買房的工薪階層仍處于觀望狀態(tài)。</br>　　那一年宜佳禾看中了一戶三室兩廳的公寓打算買下來，小區(qū)叫童話里，讓姥姥改天帶遲意去看看。</br>　　遲意聽到這個小區(qū)名陡然一驚，兩眼冒光，眼底的驚喜藏都藏不住。</br>　　宜佳禾瞥她：“干嘛，聽到要換新地方住這么開心？先去看看喜不喜歡?！?lt;/br>　　遲意痛快道：“肯定喜歡，媽媽的眼光最好了。再說聽到童話里這個小區(qū)名就知道環(huán)境肯定很美?！?lt;/br>　　宜佳禾癟嘴：“屬你嘴甜?！?lt;/br>　　遲意笑著，問：“等我們搬了新家，我能養(yǎng)一只狗嗎？”不等宜佳禾拒絕，她主動保證，“我每天打掃家里的衛(wèi)生，并且負責遛它?！?lt;/br>　　作者有話要說：補了男女主的互動，記得重看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