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br>　　下午四點(diǎn),畫展禁止游客入場，人流漸漸小了。</br>　　昨天見到的那個大波浪女人招手把遲意喊走，到休息室后,遞給她一個紅包。m.</br>　　遲意下意識擺手：“我不能要?！?lt;/br>　　“收著吧,你今天辛苦一天了，是應(yīng)得的。”大波浪往前伸了伸胳膊,見她收下，又道，“現(xiàn)在外面沒什么人，你可以提前結(jié)束，早點(diǎn)回家休息?！?lt;/br>　　遲意說了聲謝謝,盯著紅包上燙金的花紋，問道：“我今天是闖禍了嗎？”</br>　　大波浪愣了下，明白她在意上午的事情：“沒有的事。你別多想。那小孩成天一副誰也看不慣的脾氣,早該收拾了?！?lt;/br>　　遲意哦了聲。她也看出來,小孩是檀青的學(xué)生，很被器重,恃才傲物的那種。</br>　　遲意去更衣室換回自己的衣服,準(zhǔn)備從后門離開。走的通道能經(jīng)過檀青的辦公室，遲意探究地打量著門牌上“非工作人員禁止入內(nèi)”的標(biāo)牌,又一次想到了上午尷尬的處境。</br>　　她確實(shí)是太莽撞了，好在檀青老師寬容，否則真盤算起來，鐵定少不了麻煩。</br>　　雖然事情已經(jīng)翻篇，但遲意只要想到便忍不住去假設(shè)如果檀青老師計(jì)較的話自己會有什么后果。</br>　　杞人憂天的情緒在遲意心中發(fā)酵。她檢討自己下次做事得穩(wěn)妥點(diǎn)，不能這樣沖動了。</br>　　遲意微微嘆了口氣，抓著書包加快了往外走的步伐。</br>　　江遂站在拐角的另一端,倚在窗口等隋荷從辦公室出來，聽到有腳步聲，下意識抬了下頭。</br>　　遲意撞上江遂的漆黑的眸子，看他那神情顯然也是聽到了她頹喪的嘆息。</br>　　遲意頓住，當(dāng)下萌生出想扭頭重來的念頭。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在江遂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br>　　“哥哥，你怎么能長這么高？”上午那個羊角辮小姑娘背對遲意，站在江遂面前仰起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滿是仰慕。</br>　　因此江遂很快便從遲意身上移走視線，垂眸看向才到自己胸前的小姑娘，沒有半點(diǎn)不耐煩地回答：“因?yàn)槲沂歉绺?。?lt;/br>　　小姑娘懵懂地發(fā)問：“難道不是因?yàn)槟銗鄢燥垎?？?lt;/br>　　江遂聽出弦外之音，問：“小迦是不是餓了？”</br>　　小姑娘眼睛驟亮，問：“可以去吃麥當(dāng)勞嗎？！”</br>　　“可以是可以。”江遂道，“那你問問森森哥哥要不要吃?！?lt;/br>　　小姑娘扭頭瞥一眼旁邊戴眼鏡的小男孩，小男孩小大人似的將雙手抄在自己的背帶褲口袋里，鞋尖踢著地板，剛被訓(xùn)過的緣故正窩了一肚子氣，傲嬌地哼了聲，非常不給面子。小姑娘飛快地收回視線：“那算了，比起和某些壞脾氣同桌吃飯，我寧愿當(dāng)個小矮子?！?lt;/br>　　聽見他們的對話，遲意忍俊不禁，抱著書包抬步。</br>　　江遂被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逗樂，揪了揪她耳朵后的小辮子，笑得胸腔發(fā)顫。</br>　　視野里有黑影逼近，他猜是遲意，只是剛一抬頭，便見她徑自從自己身側(cè)離開，沒任何停留。</br>　　“？”江遂目送遲意走遠(yuǎn)。</br>　　門被打開又關(guān)上，涌進(jìn)來一股冬日肅殺的寒風(fēng)，有些凍人。</br>　　“哥哥，你喜歡小黃人嗎？”小姑娘一門心思想要去吃麥當(dāng)勞，卻又不直接說，絞盡腦汁地引導(dǎo)旁人主動提議。</br>　　江遂心知肚明，不戳穿，順著她的話答：“嗯。你怎么知道的？”</br>　　“因?yàn)槲铱吹搅烁绺鐣系男↑S人掛件，超可愛的。”小姑娘臉頰一鼓一鼓，令人瞬間被萌化，“對了，哥哥，聽說現(xiàn)在麥當(dāng)勞兒童套餐贈送的玩具是小黃人哦?！?lt;/br>　　江遂瞧著她一副“你不感興趣嗎？想不想去吃？”的神情，哭笑不得：“真的嗎？那小迦和森森愿意陪哥哥去收集玩具嗎？”</br>　　“耶！我愿意！”</br>　　“森森呢？”</br>　　“……嗯?！?lt;/br>　　遲意住的地方距離744不近，轉(zhuǎn)了兩趟地鐵才到蘇麻離青的站點(diǎn)。</br>　　從地鐵口出來，正看到旁邊麥當(dāng)勞店的攬客海報(bào)，正值寒假，兒童套餐優(yōu)惠多多，推出新款贈品。</br>　　遲意不由自主想到江遂和那扎羊角辮的小姑娘，他對待孩子好像幽默又有耐心，如果自己也是那個年紀(jì)，看到這樣的大哥哥，一定也會十分崇拜。</br>　　拎著打包好的兒童套餐，遲意往胡同里走，經(jīng)過米粉店時，看到柜臺后面的梁叔時不時地往門口看，不知是在等誰。</br>　　聽見遲意和他打招呼，梁在宥才收了視線，看她：“最近家里沒人，你怎么天天吃快餐？”</br>　　“兒童套餐新出了一系列贈送的玩具，我吃了好久還沒集齊呢。”</br>　　“你真是……”梁在宥不知道說什么好，“有童心挺好的?！?lt;/br>　　和梁在宥說了會話，便往家走，遙遙地看到小院門口停著一輛陌生的摩托車。</br>　　車主正倚在車座上，大長腿交疊著，長相帥氣，見著遲意經(jīng)過時，意味深長地挑挑眉，吹了聲綿長的口哨。</br>　　遲意正盯著對方頭盔上的字母辨認(rèn)品牌，上次看到江遂賽車的照片后，便有意上網(wǎng)搜相關(guān)的品牌和款式，日常中見到這類事物也會留神關(guān)注。</br>　　后知后覺口哨聲的深意，遲意正想加快步子躲遠(yuǎn)，便見宜佳禾踩著高跟鞋從院子里出來。</br>　　妝容精致的宜佳禾沖那摩托男道：“等久了吧?！?lt;/br>　　摩托男自然地?fù)Q了一副姿態(tài)，很是深情：“換口紅了？”</br>　　宜佳禾抿了下嘴：“好看嗎？”</br>　　“好看?！蹦ν心锌渫?，朝她身后看眼。</br>　　宜佳禾跟著扭頭，只看到遲意跑進(jìn)院的背影，嘟囔：“這孩子怎么才回來?！?lt;/br>　　摩托男：“她就是你女兒？”</br>　　“一整個寒假天天往外跑，也沒見寫回作業(yè)?！币思押淘掍h一轉(zhuǎn)，問，“能看出來長得像我？”</br>　　她嘴上總說讓遲意對遲臨行好點(diǎn)，但不希望讓遲意要記遲臨行的好?？倸w女兒是自己的。</br>　　以前宜佳禾和遲臨行鬧離婚的時候，總擔(dān)心遲意跟他爹親就選擇他了，每每聽別人說長得像自己多少能找補(bǔ)點(diǎn)安全感。</br>　　“模樣隨你，再長長也是個美人?！?lt;/br>　　摩托男在宜佳禾“討厭”嬌嗔聲中，捏著她下巴親了她一下。</br>　　姥姥在主屋教陳奶奶搓麻將，見遲意回來，嚷著鍋里留了飯菜，讓她自己弄著吃。遲意應(yīng)了聲，便跑回了房間。</br>　　去衛(wèi)生間洗手時，遲意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被嚇了一跳，適才想起來早晨到畫展后，大波浪女人將她按在凳子上化了妝，頭發(fā)也捯飭了，不松不散地低挽在腦后，鬢邊的不長的碎發(fā)用卷發(fā)棒燙出溫柔的弧度。</br>　　她猛地捂住沒有劉海的額頭，驚覺自己就是以這副樣子見了江遂。</br>　　所以……他是沒認(rèn)出自己嗎？</br>　　遲意放下宜佳禾的化妝水，回房間拿出手機(jī)，找了好一會角度才拍下一張看上去不那么別扭的照片，然后發(fā)給江潤如，問：“能認(rèn)出是我嗎？”</br>　　江潤如幾乎是秒回：“?。　?lt;/br>　　遲意：“？”</br>　　江潤如激動地打過電話來：“意寶，這是你今年的新造型嗎？好看！你以后就這樣去學(xué)校好不好，絕對秒殺一大片藝術(shù)班的小妖精?！?lt;/br>　　在江潤如“你用的什么化妝品啊，記得推薦給我”“是你自己化的嗎，等我回去你也幫我化”的聒噪聲中，再次拿起手邊的鏡子。</br>　　打扮后，人更精致了，但還是能認(rèn)出來是她。</br>　　所以江遂之所以只看了她一眼便移開，要么是因?yàn)闆]認(rèn)出來，要么就是因?yàn)椤b作沒認(rèn)出來。</br>　　畢竟不熟悉的人即便在路上撞見，也不需要打招呼。</br>　　“你猜我這次旅行遇見誰了？嚴(yán)杉！真是氣死我了?！苯瓭櫲鐫M是怒氣的吐槽聲把她從亂七八糟的心思中拽回來，“啊對，你可能不認(rèn)識她。她是我高一時的同桌，和我特不對付，什么東西都要和我攀比一番，高一下學(xué)期轉(zhuǎn)到州城讀書。她在新學(xué)校參加了模聯(lián)社團(tuán)，而他們的隊(duì)伍在全省高校battle中評分最高，以至于這個寒假他們學(xué)校的代表隊(duì)受邀參加美國聯(lián)合國總部的會議！能參加那種真實(shí)的國際會議啊！好拉風(fēng)！聽她說的時候我都要羨慕死了！所以我削減了腦袋也要擠進(jìn)模聯(lián)社出風(fēng)頭！”</br>　　江潤如鄭重其事地說：“遲意，我們一起加入模聯(lián)吧，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br>　　不知怎么……突然就燃起來了。</br>　　遲意被江潤如這情緒帶動，大受洗禮。好像青春具有無限可能，可以肆意放縱、可以不斷犯錯，好像成長總是迷茫而又堅(jiān)定的。</br>　　在她軟磨硬泡下，遲意竟然脫口答應(yīng)：“好。那就讓我們一起，去創(chuàng)造一個我們期待的理想世界?！?lt;/br>　　掛斷電話后，四下無人的安靜氣氛讓遲意漸漸冷靜下來，她捂臉懊悔。</br>　　沖動啊沖動。</br>　　今天又沖動了。</br>　　猶疑了這么久，怎么突然答應(yīng)了呢。</br>　　許久后，遲意記起這天，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江潤如那句“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戳到了心窩，不自覺地對在四中的生活，對模聯(lián)這個活動產(chǎn)生了想要努力的欲望。</br>　　哪怕他們并沒有榮幸到受邀參加真實(shí)的聯(lián)合國會議，哪怕他們在經(jīng)過三個月的精心籌備仍然在大會上出了岔子。</br>　　但遲意依然感謝今天的自己，感謝在四中遇到的江潤如、江遂、尤銳這些同學(xué)，感謝能轉(zhuǎn)學(xué)到四中的那個契機(jī)。</br>　　因?yàn)檫t意就是在參加模聯(lián)的這一學(xué)期，覺得自己膽子越來越大了。</br>　　當(dāng)然所謂的“改變”是一個過程，而非動詞，因?yàn)楫?dāng)下的遲意正慫得耷拉著腦袋挨宜佳禾的“批評”。</br>　　宜佳禾和小男朋友過完甜蜜情人節(jié)后，次日中午到家。她連妝都沒卸，直接沖到遲意的房間把人從書桌前揪起來，興師動眾地直視她的眼睛：“我昨天就想問，你是不是戀愛了？又是化妝又是卷頭發(fā)，你要學(xué)這些怎么不找媽媽啊？”</br>　　遲意寫卷子時眼睛不知進(jìn)了什么東西，正對著鏡子揉眼睛，猛地被宜佳禾拽起來，嚇了一跳，聽到這無厘頭的問題，一臉懵逼地啊了聲。</br>　　宜佳禾瞧見她泛紅的眼眶，還以為是自己把人抓疼了，忙松開些，說話也沒有那么急切：“媽媽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你挑對象的眼光好一點(diǎn)?！?lt;/br>　　“……”</br>　　“條件不能低于隋荷的那個兒子……叫什么來，江遂是吧。”</br>　　“……”</br>　　“我上次去你學(xué)校見到的和孔明月一起的男生就是他對不對？我說怎么看著這么眼熟呢，還以為他是我命中注定的女婿所以覺得親切呢，原來是以前見過?！?lt;/br>　　“……”</br>　　“你姥姥也說對他印象很好，掃雪、泡茶、打掃屋子，眼里有活，不是那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待人謙遜幽默，對長輩孝順有禮，人也正派?！?lt;/br>　　“……”</br>　　“你知道耍朋友看重的是什么吧，人品。當(dāng)然最看重的還是顏值。這兩點(diǎn)江遂就很不錯。你記得以他為標(biāo)準(zhǔn)。”</br>　　“……”</br>　　遲意覺得自己此時此刻喪失了“語言”這一項(xiàng)技能。</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70423:29:412021071021:17: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280357141個；</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71896599個；41983654、一斛星星2個；這是我的可愛多、哪艏婧謌、柚子、徹羽北約、星星的禿頭小寶貝1個；</br>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焮27瓶；loydnnlll、星星的禿頭小寶貝、咻咻咻10瓶；iling、黑色7瓶；485224254瓶；nikin、橙子和蘿卜是天生一對、貳貳叁3瓶；彌紙、313695412瓶；沅淺、49668549、river、二哈的吃貨、嗑瓜子的吃瓜群眾1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