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雙刀寧憶
不過太微真人不能維持這種狀態(tài)太久,忽然張口一嘯,重新歸于現(xiàn)實之中,同時一白一紫兩道磅礴氣機分別從他的雙手中升騰而起,此乃東華宗的根本法門“龍虎丹道”,與“太上丹經(jīng)”并列齊名,太微真人左手一拍,紫色龍形氣機隨之升騰而起,挾著滾滾氣勢撲向王南霆。
王南霆一揮手中長劍,抖落出萬千劍氣,如一蓬茫茫煙雨,攻勢如潮,任憑龍形氣勁如何翻騰,仍舊是連綿不絕,非但讓龍形氣勁無功而返,而且還大有反攻的趨勢。
太微真人右手一掃,白色氣機化作虎形,奔涌而出。
天穹之下,龍行虎躍,連環(huán)相擊,竟是將王南霆的劍氣擊潰。
王南霆長嘯一聲,整個人身形一轉(zhuǎn),劍氣激蕩,金風(fēng)呼嘯。漫天云氣瞬間被切割得支離破碎。數(shù)不清的劍氣肆虐當(dāng)空,仿佛要在天幕上犁出無數(shù)縱橫溝壑。以至于像是呈現(xiàn)出一個氣勢恢宏的劍氣龍卷。
太微真人咽下口中早已含著多時的頂尖補氣丹丸,立時回歸巔峰,整個人巋然不動,任由劍氣當(dāng)頭潑下,雙手抱丹成圓,以罡氣護住自身上下,與“極天煙羅”有異曲同工之妙。
兩者轟然相撞。無數(shù)劍氣撞在雄渾罡氣之上,瞬間便被攪爛,不過其后的劍氣仍是源源不斷,仿佛沒有盡頭。這一幕恢弘壯闊的場景,足足綿延了一炷香時間,幸好是位于空曠無人的玉虛峰上,若是在陸地如此交手,難免要滿目瘡痍,傷及無辜。
待到劍氣煙消云散,太微真人吞入腹內(nèi)的一顆金丹也消耗殆盡,臉色微微發(fā)白,只得向后飄退,拱手道:“大祭酒修為高強,兩次打落貧道手中之劍,佩服佩服,這一陣是貧道輸了?!?br/>
王南霆將手中長劍的劍尖朝下,握著劍柄拱手道:“真人承讓了。”
這第四戰(zhàn)遠(yuǎn)沒有前面三戰(zhàn)驚險,充滿了點到為止的味道,也更為符合比試的概念,不過太微真人也算是手段盡出,當(dāng)?shù)闷稹氨M力”二字,只是境界不如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這也是儒門中人最大的優(yōu)勢所在,很難被越境而戰(zhàn),如果太微真人能夠躋身造化境,說不定就能勝過王南霆了。
兩人各自返回陣營,四陣下來,儒道兩家各贏兩場輸兩場,打成平手,如果不算李道虛和龍老人這兩位主持仲裁之人,那么就還剩下六場。儒門還有上官莞、白鹿先生、金蟾叟、赤羊翁、司空道玄、寧奇六位天人造化境高手,以及宋政這位長生境的高手,反觀道門,有李玄都和秦清兩人,其余人等卻是要遜色許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儒門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
這本也在情理之中,玉虛斗劍是儒門主動提出來的,如果斗劍的形勢對儒門不利,豈不是成了儒門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所以儒門占據(jù)優(yōu)勢是一定的。不過道門也并非全無勝算,如果不是張靜沉失期不至,手握兩大仙物的張靜沉也能穩(wěn)勝一局,道門想要打平還是不難,到那時候再有李道虛出手,一戰(zhàn)定乾坤。
接下來的第五戰(zhàn)不能說是至關(guān)重
要,卻也不好再輸,否則對于道門的士氣極為影響??善谖鍛?zhàn)是道門首先選擇出戰(zhàn)之人,儒門后發(fā)制人,這就十分考驗李道虛的排兵布陣了。
李道虛幾乎沒有猶豫,說道:“道門第五陣出戰(zhàn)之人,寧憶。”
一直獨自站在角落的寧憶應(yīng)聲出陣,腰間懸掛雙刀。
李道虛的這個決定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但也沒人覺得不妥。在李玄都重排太玄榜之前,寧憶也是太玄榜上有名之人,與李元嬰在伯仲之間,兩者之間的差距大約就是一把“應(yīng)帝王”的差距,此時李道虛派寧憶出戰(zhàn),也算得穩(wěn)妥了。
寧憶的年紀(jì)要比李玄都大上許多,與胡良相差仿佛,不過他和胡良是兩個極端,胡良因為蓄須又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緣故總是顯得老成一些,以至于他和李玄都一起行走江湖的時候,常常會被錯認(rèn)為李玄都的長輩。寧憶就有些面嫩了,乍一看去,似乎與李玄都相差無多,而他因為自身經(jīng)歷的緣故,身上總有幾分憂郁氣質(zhì),郁郁不合群,頗有些遺世獨立的意味,很得女子的喜歡,而且老少通吃,不僅石無月這樣的老佳人喜歡,便是眼高于頂?shù)膶m官也對寧憶頗多贊譽。
龍老人看了寧憶一眼,嘆息道:“寧憶,老夫聽說過你的事情。牝女宗設(shè)下陷阱,你不慎落入其中。到了今日,你也該明白了,那牝女宗的女子不過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春夢了無痕罷了。以你的品行和能力,豈無名門淑女為配?何必拋舍不下一個女子,以致壞了聲名,自毀大好前程?”
寧憶抬頭望向龍老人,行了一個晚輩禮,說道:“我已經(jīng)與牝女宗再無瓜葛,不再是牝女宗的大客卿,如今是太平宗的大客卿。只是在過去多年之中,我在西域殺戮馬賊無算,雖說這些馬賊并非良善之輩,但也難保有錯殺之人,終究是鑄下大錯,無可挽回,如今只希望能夠?qū)⒐H罪,做些有益于世道之事?!?br/>
說到這兒,寧憶微微一頓,想起了石無月,又道:“而且我心有所屬,卻是不必什么名門淑女了?!?br/>
“有益于世道之事,這便是清平先生的說辭嗎?”龍老人嗤笑一聲,“還是說年輕人溺于美色,脂粉陷阱,難以自拔?”
寧憶低頭不語,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龍老人還要說話,李道虛打斷道:“請儒門快些選擇出戰(zhàn)人選罷?!?br/>
龍老人深深望了低頭不語的寧憶一眼,嘴角泛起淡淡笑意,說道:“儒門出戰(zhàn)人選是,寧奇?!?br/>
儒門陣營中的寧奇猛地抬頭望向龍老人,可龍老人卻故意不去看他。寧奇嘴唇微動,似乎想要說話,可在“兩軍陣前”,又是眾目睽睽之下,終究是沒能開口,化作一聲長嘆,然后邁步上前。
寧憶對寧奇。
一直只是沉默觀戰(zhàn)而少有言語的秦清忽然開口道:“好一個誅心之舉,竟是要讓骨肉相殘?!?br/>
站在寧憶身旁的李玄都道:“岳父說的是,龍老人此舉,是要讓閣臣束手束腳,真是好機心。”
兩
人言談并未顧及旁人,立時有人附和,以龍老人的修為自然也是聽得清清楚楚,卻是恍若未聞,沒有半點反應(yīng)。
到了此時,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改變局勢的,寧奇還是對上了寧憶,不過詭異的是,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不像是祖孫兩人,倒像是一對從未見過的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還不如,方才太微真人和王南霆就是素不相識,可最起碼還是寒暄客套了幾句。兩人一言不發(fā),既像是避嫌,又像是無話可說。
寧憶一按腰間刀鞘,長刀自行出鞘,此刀長有三尺,通體赤紅,唯有在刀鋒位置,顏色轉(zhuǎn)淡,漸而由紅轉(zhuǎn)白,若是凝神細(xì)看,就會發(fā)現(xiàn)刀刃一線霜白如雪,甚至隱隱透明,其中有無數(shù)個細(xì)小“氣旋”在瘋狂旋轉(zhuǎn)。
李玄都和秦清俱是一怔,均是眼熟,尤其是秦清,他與此刀朝夕相伴幾十載,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他的佩刀“欺方罔道”,取自“君子可以欺其方,難以罔其道?!?br/>
翁婿二人立時明白過來,不必多說,定是秦素將此刀交給了寧憶。李玄都再望向?qū)帒浹g的第二把刀,果然,正是宋政曾經(jīng)的佩刀“大宗師”。
李玄都束起聲音對秦清說道:“還是素素聰明,如此一來,閣臣也不是全無勝算?!?br/>
秦清聽到女婿稱贊女兒,臉上也不由泛起幾分笑意,“紫府說的是,還是素素想得周到。對了,素素可曾躋身無量境?”
李玄都一怔,遲疑道:“岳父……都知道了?”
“自家女兒是什么性子,為人父者還能不知道嗎?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那個師妹,還有我這個女兒,兩人交好,是閨中密友,在修煉一事上都是頗為憊懶?!鼻厍宓溃巴蝗恢g修為大進,定然是得了什么機緣造化,素衣看不出來,卻瞞不過我,素衣送你的長生泉,又被你送給素素了吧?”
李玄都只好如實道:“岳父真是法眼,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您。岳母一片好意,我是領(lǐng)情的,不過于我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可是對于素素而言,卻能雪中送炭,大有益處,于是我就瞞著二老,將長生泉給了素素。后來她又隨我去了劍秀山,得了地師留下的功法,在洗劍池中,我?guī)退龑⑺幜θ考橙。丬Q身了無量境,只是此事不好對旁人提起,更不好讓岳母知曉,所以我讓她仍舊偽裝成原來的境界修為。”
秦清聽完之后,輕嘆一聲,“以前女兒未曾出嫁的時候,我只擔(dān)心她未來的夫婿輕慢于她,如今我卻要擔(dān)心你太過寵溺于她了,凡事過猶不及,紫府還是稍微……克制一下?!?br/>
李玄都心中好笑,面上卻是不顯,應(yīng)道:“謹(jǐn)遵岳父教誨。”
就在翁婿二人說話的時候,李道虛讓身旁隨侍的弟子把秦素請了過來,秦素馬上就是李家的媳婦,而李道虛格外看重這位未來兒媳也是眾所周知之事,此時有事向秦素交代,倒也沒什么奇怪的。
李道虛揮手設(shè)下禁制,與秦素仔細(xì)交代了一事,秦素臉色凝重,點頭應(yīng)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