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chapter16
周濂月低聲笑問:“是我把你弄哭了?”</br> “你看錯了。”</br> 他手指用力,不許她別過臉去,“不開心?”</br> 南笳笑著,反問:“會讓你掃興是嗎?”</br> 他不置可否,目光只是定在她的臉上,一一掃過她的眼睛、鼻梁、鼻尖……最后一低頭吻住她。</br> 這吻的意味有點過分溫柔,讓南笳不自在,呆了一下,沒有回應。</br> 而周濂月即刻便退開了,手掌輕輕拍一下她的臉頰,語氣淡淡的,“睡覺去。”</br> 南笳站起身,而周濂月仍坐在地毯上。</br> 她問:“你不去么?”</br> 周濂月掀眼看她。</br> 她想起他說的不習慣跟其他人一塊兒睡,就沒管他了,說了聲“晚安”便離開書房。</br> 南笳喜歡在狹小的空間睡覺,再寬敞的床也要堆上一堆毛絨玩具,被包圍的感覺讓她有安全感。</br> 現在這臥室和床都太寬敞,她睡上去翻來覆去的很不踏實。</br> 爬起來,去衣服堆里找到自己的包,翻出耳機,塞上聽了好久的音樂才有睡意。</br> 但睡到凌晨兩點多就醒來,覺得渴,起床去找水喝。</br> 她爬下樓,在一樓的西廚看見冰箱。</br> 走過去拉開一看,里面有幾瓶礦泉水,還有一整排的橘子汽水。</br> 她晃神了一下,拿了瓶礦泉水,面無表情地輕摔上了冰箱門。</br> 上樓,看見書房里還有隱約的火光。</br> 放輕腳步走過去一看,周濂月平躺在壁爐前的沙發(fā)上,手里捏著眼鏡,手臂搭在額頭上。</br> 南笳轉身退出去。</br> 沒想到周濂月出聲:“做什么?”</br> 南笳一頓,“我吵醒你了?”</br> 周濂月目光掃過來,“我醒著的。”</br> 他抬手,朝她招了一下。</br> 南笳走過去,待他伸手去拿她手里的瓶子,才知他是要喝水。</br> 周濂月戴上眼鏡坐了起來,擰開水瓶喝了一口。</br> 南笳坐在沙發(fā)的邊沿,轉頭看他,“你還沒睡么?還是已經睡一覺醒了。”</br> “沒睡。”</br> “在忙工作?”</br> 一時沉默。</br> 南笳接回水瓶,沒再問什么。</br> 她坐了一會兒,見周濂月沒再有什么吩咐,正準備起身回去,周濂月平淡地出聲:“我有失眠癥。”</br> 南笳頓一下,“沒帶著藥?”</br> 周濂月不作聲,赤腳踩著地毯,走過去拿了煙和打火機,點了一支煙。</br> 南笳這下也不知道該不該走了,坐在那兒有點進退為難的感覺。</br> 周濂月轉頭看她一眼,伸手,遞出香煙。</br> 她放了水瓶,起身去接。</br> 壁爐里沒繼續(xù)添柴,火已經小了下去。</br> 南笳湊攏些,盤腿坐下。</br> 周濂月則坐在了一旁的單人沙發(fā)椅上,手臂撐在扶手上看她。</br> 南笳轉頭,和他對視片刻,往他那邊挪了一下,遞過煙。</br> 他沒接,她就站起來,直接往他膝頭一坐,把煙送到他嘴邊。</br> 晃動間有火星跌下去,南笳低頭一看,靠近心口,那真絲的料子上,燎出了黑乎乎的一點。</br> 不是自己的衣服,可也莫名心疼。</br> 周濂月銜著煙,也順著她的目光去看。</br> 起先注意她摳著那黑點的細長手指,沒一會兒視線就移動到了別的地方,順著她呼吸而微微起伏的。</br> 他盯了一會兒,直接伸手。</br> 她嚇一跳,條件反射般猛地站起身,退后半步。</br> 周濂月立即別過頭,那燃燒的煙頭堪堪避過,差一點燎到她。</br> 他笑了聲,“躲什么?還不夠適應?”</br> 他捏著煙按滅在一旁的煙灰缸里,站起身,伸手捉住她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帶,半擁著她,推著她往后退。</br> 南笳身不由己,退抵到另一側的單人沙發(fā),膝蓋一彎,坐下去。</br> 周濂月一手撐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掐著她下巴,低頭,頓一下,吻住她。</br> 南笳還維持與他相持的動作,兩手都撐在他胸口。</br> 也因此,直觀感覺到體溫升高。</br> 俯視時他極有侵略感,南笳本能感覺不適,于是伸手一推。周濂月沒松手,她自己也就被帶了起來。</br> 兩人都跌坐地毯上。</br> 周濂月微微蹙眉,南笳不給他發(fā)難的機會,伸手拽住他浴袍的衣領,主動再吻上去。</br> 南笳很快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周濂月是高手。各方面的。</br> 她跪坐在他兩膝間的地毯上,兩臂都摟住他的肩膀。而他手掌按在她后背處,隔著浴袍,手指一節(jié)一節(jié)數過她嶙峋的脊椎。</br> 這個過程使南笳顫栗,好似汗毛都豎起來,但不是因為害怕。</br> 不自覺地臉向他湊攏,呼吸一時深一時淺,火光里他的眼睛像月亮沉入海底,幽深而不可測。</br> 她屏住呼吸,在她好似要缺氧時,他終于一把掐住她的腰,再度低頭吻她。兩人相擁如榫卯契合。</br> 好久,周濂月松了手。</br> 他一手撐在地毯上,身體往后仰,稍退遠了去看她。</br> 兩人都不說話。</br> 只有眼中火光跳動。</br> 南笳呼吸漸深,猛地伸手一推周濂月的肩膀。</br> 周濂月仰倒在地毯上,微微挑了一下眉,任憑她俯視。</br> 南笳伸手,去摘他的眼鏡,他一偏頭便躲過,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自己將眼鏡摘了下來。</br> “……你近視多少度?”</br> “看清你足夠了。”周濂月伸手猛地一拽,她跌在他身上。</br> “想在上面?”周濂月貼著她耳朵問。</br> 南笳不說話。</br> “進步很快。”他評價。</br> 南笳伸手去捂他的嘴,他笑的氣息噴在她掌心。</br> ……</br> 豎在南笳面前的是一堵銅墻鐵壁,她曾經試圖繞過它、忽略它……但原來最根本還是要打破它。</br> 而墻的對面無限開闊。</br> 是可以追逐本能而不必感到恥辱,是伊甸園的最初,是多少文藝作品的濫觴。</br> 是費洛蒙、多巴胺、腎上腺素,是投入的時候覺得自己存在、又不存在。</br> 她終于可以開始享受這件事。</br> 像享受香煙、咖啡與酒那般自由。</br> -</br> 南笳平躺在地毯上,平順呼吸。</br> 她抬頭的視野是高高的天花板,橫梁都暴露在外,懸掛著很有設計感的吊燈。</br> 壁爐的火已經滅了,皮膚上汗水蒸發(fā),很快覺得冷。</br> 身旁有窸窣聲響,南笳轉頭看一眼。</br> 周濂月已站起身,披上了浴袍。他也撿起她的,丟到她手邊。</br> 她笑了一聲,朝他伸手,“拉我一把。”</br> 周濂月直接將她抱了起來,扔在沙發(fā)上,扯毛毯給她蓋上,自己轉身出去了。</br> 南笳累得差一點睡著。</br> 闔眼的前一秒醒了過來,爬起來穿上衣服。</br> 回到臥室里,卻見浴室里亮著燈。</br> 另外一邊也有客用的浴室,不過這主臥離得近,周濂月應該是圖方便。</br> 南笳進門沒一會兒,浴室門就打開了,周濂月出現在流理臺前。</br> 她瞟去一眼,看見鏡子里映照出的身影。</br> 之前就覺察到,他看起來這樣清瘦,但其實有緊實而流暢的肌肉線條。</br> 周濂月伸手去拿浴巾,往鏡子里瞥了一眼,因為沒有戴著眼鏡,他微微地瞇了一下眼睛。</br> 南笳問:“你平常玩什么運動項目?”</br> “壁球,賽艇……”周濂月略有些不明所以,又轉頭去看她。</br> 南笳笑一笑,“蠻好的?”</br> “什么?”</br> “沒什么。”</br> 周濂月也懶得多問,披上浴袍走了出來。</br> “早點睡。”他從她身旁走過去。</br> “哎。”</br> 周濂月停步,轉頭。</br> 南笳湊攏,踮腳,在他唇上碰一下,又倏然退開,笑說:“希望你睡得著了。晚安。”</br> 周濂月停頓了一秒鐘,方繼續(xù)往外走。</br> 南笳沖個澡,倒頭就睡著了。</br> 第二天九點鐘左右醒來,洗漱之后去書房看了一眼,周濂月已不在那兒,壁爐里是昨晚燒盡的炭。</br> 她不確定周濂月是不是已經先走了,待走下樓,往餐廳里瞥一眼,他已經換好了衣服,正坐在餐桌那兒吃早餐。</br> “早。”</br> 周濂月抬頭,“早。”</br> 廚房里有人,穿著一身白色工作服,應當是廚師或者保姆之類,微笑問她想吃點什么。</br> 南笳往周濂月的面前看了看,培根蛋和柳橙汁,就說要一樣的。</br> 她走去他對面,拉開椅子坐下,低頭看手機,假裝處理重要微信。</br> 白天,且有第三人在場,她因為昨晚多少生出一些羞恥感。</br> 周濂月吃完便要走,叫她自己慢吃,結束了這邊有人送她回去。</br> “等我,我跟你一起走。</br> “我趕時間。”</br> “十分鐘,OK?”南笳起身,問廚師,“可以打包嗎?”</br> “可以的女士。”</br> “做好了幫我打包,謝謝!”又轉向周濂月,“我上去換衣服,你先去車上吧,我馬上下來。”</br> 南笳那身衣服麻煩得要命,好不容易才穿好,趕緊跑下樓。</br> 廚師遞過裝早餐的紙袋和瓶裝的鮮榨果汁。</br> 南笳道聲謝,拿上東西飛快跑去門前停車坪。</br> 駕駛座上,周濂月手指輕敲著方向盤,時而往腕上表盤看一眼。</br> 南笳幾乎趕在他耐心耗盡的最后一秒拉開了車門,笑說:“應該沒到十分鐘吧?”</br> 周濂月看著秒針轉過了第12圈,“嗯。”</br> 車子啟動,南笳打開紙袋吃早餐。</br> 周濂月抬手按鈕,將她那邊的窗戶落了下去。</br> 南笳差點被灌進來的風捂得嗆住,轉頭看他,“能不能我吃完了再開窗通風。”</br> 她說著,自己伸手將車窗升了上來。</br> 周濂月沒說好,但也沒再把她那邊的窗戶打開。</br> 車開回到市里,周濂月將南笳送到了她家小區(qū)門口。</br> 南笳下車時自發(fā)地帶走了早餐的垃圾。</br> 她說聲“拜拜”,正要關上車門,聽見周濂月出聲,動作一停。</br> 周濂月看著她,還是一貫平淡的目光,“后天來接你。”</br> 后天是平安夜,南笳想了想,“我約了朋友吃飯。”</br> “取消。”不容商榷的語氣。</br> “好吧。”南笳笑了笑,關上車門,轉身走了。</br> 周濂月車在前方掉頭。</br> 片刻,許助打來電話,問周濂月是否已經到公司,會議還有五分鐘開始。</br> 周濂月看了眼手表,平聲說:“在路上了。會推遲二十分鐘。”</br> 電話那邊的許助明顯的愣了一下,一般周濂月自己定下的會議鮮有推遲,“好的周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