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0章
第五十章</br> 簡隋英膝蓋發(fā)軟,一下子半跪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br> 還是熱的,他長吁了一口氣。</br> “李玉……”</br> “你來了?”李玉小聲道。</br> 簡隋英“嗯”了一聲,抹了把臉上的泥水,“還能說話,不能死吧你。”</br> 李玉抬起下巴看著他,喃喃道:“你真的來了……”</br> 簡隋英覺得他腦袋可能給砸壞了,趕緊拿手機當照明,從袋子里把急救箱拿了出來。</br> 他搗鼓了半天才把急救箱打開,然后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一枚小手電筒,打開一試,雖然照片范圍小,卻居然非常地亮。</br> 這對置身在黑暗中的倆人來說,無疑是種慰藉。</br> 簡隋英把手電筒塞到他手里,“李玉,你把它舉起來,我看看你腦袋,砸哪兒了”</br> 李玉慢慢地把小手電舉了起來,卻在照到簡隋英的時候頓住了。</br> 認識簡隋英一年多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如此狼狽的模樣。</br> 他總是光鮮耀眼,意氣風發(fā),頭發(fā)一絲不茍,褲子找不出褶子,覺得衣服搭配得不合理就不出門。</br> 眼前這個滿臉污泥形容萎靡身上的衣服比破抹布還臟爛的男人,他真的無法相信能是簡隋英。</br> 后腦勺持續(xù)著脹裂火辣地疼痛,不遠之外的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這幾個小時仿佛無邊地孤獨和黑暗,都讓他頭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br> 當簡隋英跟他說“等我”的時候,他沒抱任何希望能在天明之前見到他,尤其是電話的聯(lián)系中斷,他又陷入孤獨地等待后,他知道自己必須這么挨過漫長的黑夜。</br> 可是簡隋英真的來了。</br> 穿過猛烈地臺風驟雨,穿過難以想象地危險,像他說的真的來到他了身邊,用冰涼的手摸他的臉。</br> 那一瞬間他覺得這只手實在太溫暖了。</br> 簡隋英皺眉看著他,“你看我干什么,舉起來,我看看你腦袋砸什么樣兒了?什么東西砸的啊。”他抓著李玉的手腕移到了腦后,努力分辨著他頭發(fā)上哪些是血哪些是水。</br> 李玉沒說話,搖了搖頭。</br> 簡隋英慢慢撥開他沾血的頭發(fā),看到一道四五厘米的血口子,看樣子不是很深,但他也不敢確定,總之看李玉腦袋還清楚,還能說話能動的,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的,他這才放下心來,一邊往棉花上道酒精一邊說,“哎你說這事兒,平時不戴安全帽就不出事兒,一不戴就出事兒,你也是,讓你跟著工頭你自己亂跑什么?所有人都回來了就把你自己落下了,大家還都以為你早就回來了呢,要不是我早發(fā)現(xiàn)啊……”</br> 簡隋英也不太會處理傷口,他反正覺得按照常識來說應(yīng)該是先消毒,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拿沾了酒精的棉花擦傷口。</br> 李玉沒有防備,疼得叫了一聲,腦袋直往前縮。</br> 簡隋英也嚇了一跳,“哦,疼是吧……忍著吧,這個也沒人能替你……”說完又擦了兩下。</br> 那么長的血口子直接上酒精,不疼就不正常了,李玉疼得直呲牙。</br> 簡隋英不免有些縮手縮腳的,就刺兒了他兩句,“你一個男的能不這么嬌氣嗎,疼就疼點兒嘛,誰讓你自己不注意安全。”</br> 李玉身子前傾,慢慢地,把頭軟綿綿地靠在了他肩膀上。</br> 自打簡隋英認識李玉到現(xiàn)在,李玉就從來沒有過如此柔軟的舉動,這可真把簡隋英驚住了,動作都頓了半天。</br> 都說人生病了就特別脆弱聽話,果然是真的,李玉會主動往他肩膀上靠,不是腦袋砸出個窟窿,能嗎!</br> 簡隋英地態(tài)度也不自覺地跟著軟了下來,就順著他的背輕聲安慰道:“乖,忍一忍啊,傷口不消毒會感染的,很快就好了。”</br> 李玉沒聲兒,一動不動地靠著他。</br> 簡隋英就迅速而又不留情地把傷口周圍給擦拭了一遍,不過血大部分都凝固了,他也處理不好,只能看著擦得差不多了,就給他包了起來。</br> 包完之后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氣,然后從包里拿出吃的喝的,“來,喝點水,然后吃點東西。”</br> 他把礦泉水瓶擰開,瓶口湊到李玉嘴邊,李玉就仰起脖子喝了兩口。</br> 簡隋英又撕開餅干的包裝,塞進他嘴里。</br> 李玉也確實又渴又餓,配合著吞咽起來。</br> 簡隋英趁著他吃東西地空擋,把衣服也拿了出來遞到他面前,“你換上吧。”</br> 李玉的衣服半濕不干的,這樣穿著容易感冒。</br> 李玉接過衣服,然后看著簡隋英身上拿套看不出顏色來的衣服,“你有換的嗎?”</br> 簡隋英看了看自己,直接把衣服脫了下來甩到了一邊兒去,“我不穿了。”說完把濕乎乎地褲子也脫了。</br> 他彎著腰脫褲子的時候,李玉手里的手電筒一閃,就看到他胳膊上正往下淌血。</br> 李玉抓著他胳膊,“你怎么了?”</br> 簡隋英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然后隨便動了動,“操……有點兒疼……”他扭頭想看自己的背,但是什么都看不到。</br> 李玉讓他轉(zhuǎn)過身子一看,他后背到胳膊被劃了兩道大口子,傷口都不深,但是特別長,幾乎占了一多半的背脊,不知道是被什么東西給劃得。</br> 李玉呼吸一滯,“你后背流血了。”</br> “我過來的時候感覺不少東西往我身上招呼,不過你不說我真沒覺得疼,你要不提醒我就好了,嘶……現(xiàn)在疼了。”</br> 簡隋英聳了聳肩膀,心里疑惑自己剛才為什么一點感覺都沒有。</br> 也許是濕黏骯臟地衣服貼在身上,本來就非常不舒服了,再多的不舒服也就感覺不到了。</br> 李玉手指有些顫抖地摸了摸他傷口周圍地皮膚,“把藥箱給我。”</br> 簡隋英就背對他坐下,把藥箱推給了他。</br> 李玉開始把酒精往他傷口上抹的時候,他就后悔剛才嘲笑別人了,真是夠疼得,感覺皮膚要燒起來了。</br> 不過他還是能忍的,就咬著牙一聲不吭地讓李玉給他擦完,然后也給他裹上了紗布。</br> 裹完之后李玉讓簡隋英穿衣服,簡隋英不肯穿,“你穿吧,你傷得比較重,這時候我就不跟你搶了。”</br> 李玉最后拗不過簡隋英,只得把唯一一套干爽地衣服換上了。</br> 簡隋英從袋子里拿出那一床兩米多的被子。</br> 這硬塑料袋子質(zhì)量真好,就這么被他連拖帶拽地弄進來都沒破,也幸好它沒破,沒這床被子之后的幾個小時不曉得會有多難熬。</br> 簡隋英在李玉旁邊干爽的地方把被子鋪下了,然后招呼他上來,“來趴這兒來,暖和點。”</br> 李玉就慢慢地趴在了被子上,頓時覺得這時候能有一個稍微暖和一點的置身之處,簡直是莫大地享受。</br> 簡隋英也側(cè)臥在他旁邊,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睡一覺,明天風小了就叫救護車。”</br> 李玉把手電筒放在了他們腦袋上邊兒,光線變得昏暗朦朧,但依然看得見對方的眉眼和神情。</br> 李玉猶豫地張了張嘴,最后終于說道:“我真沒想到你會來。”</br> 簡隋英哼笑道:“你要不氣我,說不定我能更早點兒來。”</br> 李玉眨了眨眼睛,用一種深沉地,密不透風地目光將簡隋英網(wǎng)羅進自己的世界。</br> 倆人靠得極近,此時彼此凝視,氣氛變得非常低曖昧,簡隋英啞聲道:“你這么看著我,是不是特感動啊。”</br> 李玉抿了抿嘴,不說話,就那么一動不動地看著他。</br> 簡隋英就像被什么引力牽引著一般,不由自主地往李玉的方向靠近,然后慢慢貼上了他的嘴唇。</br> 李玉不閃不避,溫熱地呼吸噴薄在彼此地臉上。</br> 簡隋英輕輕地啄吻了他一下,然后默默地看著他。</br> 李玉身體微微一動,突然反客為主地含住他的嘴唇,細細地吸吮著。</br> 雖然只是一個并不激烈地吻,但倆人卻覺得彼此的心從未如此地靠近過。</br> 那種相依為命,寒冷中僅以對方體溫取暖的依賴感,勝過任何瘋狂地性愛,給予他們以前從未有過的心靈的震撼。</br> 李玉把被子裹到倆人身上,抱緊了簡隋英赤裸地身體,簡隋英也反手摟住他的腰身。</br> 倆人交頸而眠,在如此惡劣地環(huán)境下,在身體都承受著不同程度地疼痛地情況下,卻睡得意外地安心沉穩(wěn)。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