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分手在子夜
在蒙古的歷史中,豁兒豁納黑河畔具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正如豁兒赤所說的那樣,這里是迄今為止最后一代蒙古可汗忽圖剌的繼位之地。由此可見,札木合將自己的大本營設(shè)置于此,也有著向世人宣示自己是蒙古汗位的當(dāng)然繼承者。誠然,如今的他確實有這樣的勢力,所差者還是血統(tǒng)上的一點虧欠。因此,將鐵木真引入自己的部落,或許有著利用其正統(tǒng)王族血緣來號令所有蒙古人的可能。</br></br>那么,札木合究竟是要將鐵木真當(dāng)作傀儡還是與之實行平等合作的兩巨頭執(zhí)政呢?這個問題確實引起了后世歷史學(xué)家們的諸多猜測與探究。從最初的跡象看來,札木合的初衷似乎是打算采取后者的形式。于是有了同在先王繼位之古松下起舞的一幕。然而,眾所周知,在這個世界上,多頭政治永遠只能是權(quán)宜之計,不可能以穩(wěn)固的狀態(tài)長久存續(xù)下去。尤其是當(dāng)兩巨頭都不是甘居人下之輩的時候,破裂的一天也是遲早的事情。若照此說來,那么脫斡鄰勒當(dāng)初之所以同意鐵木真與札木合同行,也未嘗沒有看到這一點。然而,無論怎樣,正如劉邦和項羽、奧古斯都和安東尼奧的短暫聯(lián)合一樣,他們之間還是有著那么一段蜜月期的。這段時間大約維持了半年左右。</br></br>僅僅半年的時間,鐵木真的小部落與札木合毗鄰而居,確實受益非淺。剪下來的羊毛、獵到的獸皮、紡出來的氆氌再不愁銷路,絡(luò)繹而來的商人帶來了滾滾財源,也同樣草原各部落的動靜虛實,然后,他們帶走了這些貨物,更帶走了鐵木真部落日益興旺發(fā)達的傳言。這種傳言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原來那些被泰亦赤兀惕人裹挾拉攏而去的乞牙惕氏的部眾開始漸漸返回。從最初的今天來一家、明天來兩戶,直至幾個家族聯(lián)合遷移歸來,使得鐵木真的營地驟然間膨脹了起來。這一方面是鐵木真的聲望使然,更是因為鐵木真對這些曾經(jīng)背叛過自己的人采取了不咎既往的態(tài)度,來者不拒,推誠以待,讓每一個歸來者都感覺不到與故舊部屬有什么不同的待遇。只要有某種能力或特長,都會得到相應(yīng)的職事安排,盡其所長,令歸者心悅誠服。而這種名聲如同空谷回音般愈傳愈遠,愈傳愈大,又會引來更多的新部眾。對這種事情,泰亦赤兀惕人自然心中憎恨。但是,一想到他身邊有札木合這樣一尊神通廣大的守護神,塔兒忽臺等人也就只能忍氣吞聲,不敢輕舉妄動了。</br></br>而同樣的變化也在札木合的營地中悄悄發(fā)生著。越來越多投入札只剌惕門下的原乞牙惕部人的心理天秤也開始向鐵木真一方傾斜過來。這完全緣于兩位首領(lǐng)之間截然不同的分配制度和處事原則使然。</br></br>札木合有的時候喜歡心血來潮,動不動就想出個新花樣來,要大家做這做那,可是沒幾天又生出另一個主意來,將原先的決定一舉推翻。他自己動嘴下令自不花費什么氣力,卻苦了下面動手的人,又得為了他的另一個完全相反的命令而重新來過。</br></br>鐵木真則不同。他所下達的任何命令從不以個人好惡為準(zhǔn)繩,而是考慮到大多數(shù)人是否可以因為這個決定而獲得方便。雖然最終的決定權(quán)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做出的決定也決不允許打折扣。但是,在他的面前,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一旦意見被采納,還會因此而得到獎勵。即使說了錯話,只要不是別有居心的讒言,就不必擔(dān)心受到處罰。這樣的公平處斷,使得每一個人既受到嚴(yán)格紀(jì)律的約束,又絕無壓抑之感。</br></br>同時,兩方面對部落的利益分配方式也截然不同。札木合一向以傳統(tǒng)的繼承者自居,因此他所秉承的也是那種古老的利益均分制度,無論有功無功,有能無能,皆是人手一份;而鐵木真卻在部落中進行了等級劃分。劃分等級的原則并不以血緣親疏為準(zhǔn),而是按照才干、功績以及付出的勞力來分配,各人根據(jù)自己付出的勞動按比例分得收益,出力越多的人越能多得。因此,人們?yōu)榱双@得高額的報償,就會拼命努力的去工作,部落的發(fā)展也就隨之而一日千里,欣欣向榮起來。</br></br>基于如上的種種不同,札木合的部眾中,許多有能力的人也心宜著鐵木真的部落,有機會就跑過來看看,哪怕和鐵木真說上幾句話都覺得心中高興。凡是與鐵木真接觸過的人,無不被其過人的才識和超群的魅力所吸引。</br></br>也許是這樣的動向被札木合察覺到了,轉(zhuǎn)過年來,他與鐵木真之間的來往也漸漸淡了下來,再也不提出兵為鐵木真征討泰亦赤兀惕人的事情了。對此,鐵木真心中有數(shù),也沒再提這件事情。不過,因為這樣,札木合言而無信的風(fēng)評又在札只剌惕的營地中傳播開來,人人都說,他這樣做不應(yīng)該。鐵木真就公開站出來說,戰(zhàn)機未到,請大家不要胡亂猜疑自己與札木合安答之間的友誼,同時盛贊札木合,如果沒有他的保護,自己的部落不會有今天的繁榮。這話一出,人們反而更為同情鐵木真,愈發(fā)敬重他的為人。</br></br>一年的時間,如流水般又過去了。鐵木真高興得看到,自己的營地比過去擴大了無數(shù)倍,羊群與馬匹的數(shù)量之多,是過去所不敢想向的。更為可喜的是,妻子孛兒帖自從生下了術(shù)赤,就象打開了閘門的洪水般再度懷孕了,這一次毫無疑問是鐵木真的成就。為了這一連串的喜事,他特意召開宴會,向札木合表示由衷的謝忱。酒宴上,兩安答笑語盈盈,似乎全無一點心病的樣子。唯一的變化是,一年半前,鐵木真連一個象樣的帳幕都沒有,如今卻能在一間巨大的金色帳幕中舉辦起全草原上堪稱上等的宴席,這僅僅花了一年半的時間而已。如果再給他幾年,那將又會有著何等驚人的變化呢?傾向鐵木真的人們?yōu)檫@樣的變化而歡欣鼓舞;擁護札木合的人們心中則充滿了憂慮、妒忌與憎恨。若非兩家到現(xiàn)在還未撕開臉面,只怕酒場立時便會化做戰(zhàn)場。</br></br>對札木合一方的這種態(tài)度,鐵木真的心中早有準(zhǔn)備,但是他相信,札木合不是那種輕易會當(dāng)眾翻臉的人物。不過,這樣的人物往往更可怕。與之打交道這一年多來,鐵木真愈發(fā)覺得這位總是笑咪咪的安答有著人所不測的深沉心機與狠辣手腕,可以笑著掏出一個人的心臟生吞下去,也能夠不動聲色得喝下新鮮的人血而后形若無事。應(yīng)對這樣的人,必須要打點起十二萬分的小心,絲毫大意不得。</br></br>正想之間,忽聽札木合道:“鐵木真安答啊,你的馬奶酒性子好烈,喝得我有些頭暈了。咱們一起出去過過風(fēng),溜達溜達再回來,如何?”</br></br>“好啊。我也正想這個呢。咱們兄弟又想到一起來了。”鐵木真心知他是打算對自己說些不欲人知的話,才會有這個提議。可是,雙方如今的關(guān)系已不比從前,他還會對自己說些什么私房話嗎?不過現(xiàn)在是在自己的營地中,量他也不至于會在這里向自己動手。因此,一口答應(yīng)下來,然后囑咐合撒兒他們照顧好客人,便隨著他走出帳幕之外。</br></br>眼見札木合緩步踱到營地大門前,負了手站在那里伸了伸腰。鐵木真疾走兩步來到他的身邊停住。札木合卻不急于開口說話,只是放眼四周,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br></br>札木合不開口,鐵木真也不著急問,就陪著他站在原地,靜等他的下文。心知他有話要說,遲早會出口,且與他比比耐性。</br></br>二人就這樣沉默得佇立良久。在他們的眼前是一片開闊地,左臨山,右傍水,風(fēng)吹草低,山林婆婆。天上,云隨風(fēng)動,太陽時而躲入云層中,時而露出云縫外,使地上萬物時陰時晴。札木合的半張臉正好落在鐵木真的眼中,當(dāng)陽光落在上面的時候,那臉是平和自然的。然則,當(dāng)其為陰影籠罩時,一股如發(fā)自刀鋒般的冷戾之氣倏然而生,令鐵木真不寒而栗。</br></br>遠處,牧民們依舊為一天的生計在羊群中忙碌著,渾不知自家的兩位首領(lǐng)之間發(fā)生了什么。即使他們知道,也對此無能為力,只能跟從各自的首領(lǐng),任之驅(qū)使,為其所用。</br></br>少傾,遠處有兩名牧民趕著幾匹馬和一群羊出現(xiàn)在草場上,二人互相打了個招呼便分手。一人驅(qū)羊向河邊走,另一人趕馬上了山坡。看到這些,札木合抬起手指著那個方向?qū)﹁F木真說道:</br></br>“安答啊,你看。如果把營地扎在山坡上,牧馬的人就可得到便利;若是駐留在河灘里,放羊的人就能讓羊吃得更飽。你說是吧?”</br></br>說完這話,札木合也不等鐵木真做出回答,轉(zhuǎn)身返回帳幕中去了。</br></br>“他是什么意思?”鐵木真心中驚疑不定。象他這樣的人應(yīng)該不會說些無聊的廢話,其話中必然別具深意。可是這深意又是什么呢?直到散席札木合帶人離去時,鐵木真也沒有參破其中的奧義所在。</br></br>送完客,鐵木真立刻走到母親月倫額客的帳幕中,想向她請教。他想,以母親豐富的閱歷經(jīng)驗,定然會給他以指點,使他明白這幾句話中的含意。進帳才發(fā)現(xiàn),不但母親在,妻子孛兒帖也在,婆媳倆正逗著已近兩歲的術(shù)赤和七歲的曲出玩呢。見他走進來,二人同時望向他的臉,立時看出神色不對,連忙命一邊侍候的豁阿黑臣將兩個孩子帶了出去。</br></br>待豁阿黑臣他們離開,鐵木真便把札木合的話向母親復(fù)述了一番。還沒等月倫開口,孛兒帖面色陡然一變,用急促得聲音說道:</br></br>“這是札木合在對你宣戰(zhàn)啊!也許,他今晚就會對我們發(fā)起突然襲擊,所以我們必須連夜出走,才能避開他的毒手!”</br></br>“這話怎么說?”</br></br>鐵木真心中微微一驚,急忙追問道。</br></br>“孛兒帖說得有理!”月倫對兒媳的敏銳判斷表示支持,“我雖然不認識札木合,但我常聽別人告訴我,札木合是一個反復(fù)無常,喜新厭舊的人。如今說出這樣的話,分明是要與我們對立了。羊永遠不會和馬成為一群,山坡與河流注定不會變?yōu)橐患摇R虼耍覀儽仨毩⒖套撸B夜就走,盡量離他遠遠得,才能免遭其毒手!”</br></br>“可是……”</br></br>鐵木真猶豫了起來。如今的營地不比先前,人多了,家當(dāng)也多了。突然丟棄好端端的安定生活,放棄辛苦開辟的廣大草場,果斷如鐵木真者也不免心生躊躇。尤其是想到還要去做部民的動員工作,那又豈止是一夜之間可以完成的事情呢?</br></br>孛兒帖望著鐵木真,忽然指著自己的肚子大聲道:</br></br>“你還記得‘札只剌惕’的意思嗎?難道你想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別人家‘客人’,成為新的‘札只剌惕’嗎?”</br></br>這句話無疑是徹底打動了鐵木真的心,他當(dāng)然沒有忘記札只剌惕這一族的來歷,術(shù)赤更是他心中一道永遠無法漠視的傷痕。正是孛兒帖的譬喻幫助他作出了有生已來最為重大的決斷。</br></br>鐵木真當(dāng)即招集四個弟弟,加上博兒術(shù)、者勒蔑、沈白以及赤老溫四人,先向他們講清了當(dāng)前的危險局面,然后宣布自己的決定:</br></br>“立即收拾一切,能拿的拿走,實在拿不走的就丟掉。愿意離開的立即將備上路,不愿跟從的也不必免強。總之一句話,越快越好。我們要兼夜行軍,徹底擺脫札木合的威脅。”</br></br>八個人乍聽之下,臉上也都顯露出震驚的表情。但是,他們畢竟都是經(jīng)過風(fēng)雨的人,很快便恢復(fù)過來,并且立刻跑出去執(zhí)行命令。</br></br>不久,帳幕外響起了一片騷動聲。紛亂的腳步、嘈雜的議論、忙碌的奔跑在整個營地中由近及遠,逐次響起。</br></br>在此時,鐵木真平日訂立的紀(jì)律顯示出了良好的效果。很多人雖然滿腹的疑問,但是卻沒有做出任何抗命的舉動。人們帶著諸般猜測卻極有效率得將自家財物收拾停當(dāng),羊群被趕出欄集合在一處,馬匹和駱駝或備好鞍子待人騎乘,或架于轅上準(zhǔn)備起程。帳幕悉數(shù)被收起,放于勒勒車上,老人、婦女和小孩在被清點過人數(shù)后,也都穩(wěn)穩(wěn)得坐上車子和馬背。壯漢們拿起弓箭刀槍,跨上馬背,開始充當(dāng)整個隊伍的護衛(wèi)。</br></br>當(dāng)太陽的最后一絲余暉消退于茫茫夜色之中的時候,這個眾人居住了一年半的繁華大營地已經(jīng)化做了一支整裝待發(fā)的隊伍。</br></br>鐵木真乘上自已那匹銀灰色騸馬,在隊伍前后來回奔忙著。他命赤老溫與沈白率領(lǐng)幾十名戰(zhàn)士為先頭部隊,在前開路。者勒蔑與合赤溫、帖木格三人隨自己在中間押住大隊。由于有羊群和馬群的渾入,整個隊伍的行列顯得有點凌亂,但是可以說,他們向北開進起來的時候,依舊還能做到分隊而行,有條不紊。在被夜色染成墨綠絨毯的草原上展開了絲絲縷縷的灰色線條。當(dāng)這些線條完全沿展開來的時候,原來縈繞在營地上空的嘈雜之聲便戛然而止,代之以無聲的沉默,營造出一種黯然別離的凄涼氛圍。</br></br>倏忽之間,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起,卻是合撒兒、別勒古臺和博兒術(shù)三人率領(lǐng)著一隊全副武裝的壯丁們縱馬奔行而過。他們的任務(wù)是檢查是否有遺漏的老弱,并做為殿后部隊,小心防范著可能出現(xiàn)的追兵。他們象一群驚飛的夜鳥般在營地的遺址中盤旋了一陣,便加快了速度,向前追趕大隊而去。</br></br>著名的兼夜行軍就是在這樣一種緊張的氣氛中開始了!</br></br>※※※※※※※※※</br></br>同一時刻,札只剌惕人的營地中。</br></br>帳幕中燈火通明,札木合端坐正中,一改平日的溫和平易,臉色冷利,目光陰鷙。</br></br>他正在傾聽著一名信使的回報。</br></br>這信使本是打發(fā)去請鐵木真明日共同出獵的,卻看到對方的營地中空空如也,急忙策馬奔回報告。</br></br>“你都看清楚了?鐵木真的營地中已經(jīng)完全空了嗎?”</br></br>“沒錯。”信使氣喘吁吁得道,“大人、小孩一個不剩,帳幕也全都不見了。不過,我試了試他們遺下的灶膛是溫的,應(yīng)該走得不遠。”</br></br>“哥啊!鐵木真太卑鄙了。你對他有再造之恩,他居然不辭而別,這分明是一種背叛!給我一哨人馬,我去把他們都抓回來。”紿察兒第一個大吼起來。</br></br>接著,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得跟著叫起來:</br></br>“是啊,追上去,抓住鐵木真,砍掉他的頭,殺光他的手下,搶奪他的財物。那些本來就是屬于我們札只剌惕的!”</br></br>“都給我住口!”札木合斷喝一聲,止住了眾人的叫嚷。</br></br>他負著雙手,在帳幕中來回踱著步,眾人的目光跟著他忽前忽后的身影轉(zhuǎn)動著,沉默在瞬間占據(jù)了整個帳幕。</br></br>忽然,札木合站定身形,面向敞開的帳門外的夜口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說道:“好聰明,好聰明!”</br></br>眾人被札木合笑得一頭霧水,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br></br>“哥啊,你不會是被鐵木真這小子氣糊涂了吧?”紿察兒憑著自己的親弟弟身份,仗著膽子問出了眾人心中的猜疑。</br></br>札木合也不理他,依舊自顧自得放聲大笑,好半天才止住。轉(zhuǎn)身說道:“傳我命令!”</br></br>眾人認為他將要下令追擊,當(dāng)即來了精神,齊聲應(yīng)道:“諾!”</br></br>“全體上床休息,無我軍令,有敢擅自出營門者:邁左腿,砍左腿;伸右腿,斬右腿。雙腿齊出者,砍下他的腦袋來。無問親疏,當(dāng)場執(zhí)行,決不寬貸!”</br></br>說完這話,他再不多言,丟下愣在當(dāng)?shù)鼗夭簧駚淼牟肯拢瑥阶韵蚝髱ぷ呷ァ?lt;/br></br>※※※※※※※※※</br></br>鐵木真的隊伍乘著朦朧月光,在草原上疾行。在他們沿途所經(jīng)過的各個營地中的人們都被這大隊人馬的經(jīng)過驚動了,許多人慌張的跑出來觀望,不知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此時,當(dāng)先開路的沈白與赤老溫便馳馬上前。向他們大聲宣布著鐵木真遷營的消息。這是鐵木真在臨出發(fā)前的授意,希望能帶走更多的人。果然,那些平時就對鐵木真的治理政策心宜已久的人們開始紛紛收拾起自家的帳幕,加入到隊伍之中。整支隊伍一路上如同滾雪球一般越聚人越多。鐵木真命令不必強迫也不必詢問,來者不拒,一律帶走。</br></br>就這樣,他們行了整夜,一刻不曾停留。直到天邊泛白,發(fā)現(xiàn)前面有一做小營地,這才由鐵木真下令,在那里休息。很巧得是,這做營地的居民是屬于泰亦赤兀惕人中的別不惕氏。聞聽本族對頭來到,唬得紛紛逃散。鐵木真命令不必追趕,先安頓全體部眾就地休息要緊。他自己則乘馬在營地中逐個巡視已經(jīng)人去屋空的各個帳幕。當(dāng)他來到一間帳幕前時,發(fā)現(xiàn)有個小孩坐在門口的草地上,不哭也不叫,瞪著大大的眼睛,好奇得打量著這些不素之客。</br></br>“你叫什么?”鐵木真低頭問道。</br></br>“闊闊出(1)。”小孩用清脆得童稚之聲回答道。</br></br>“你一個人在這干嘛呢?”</br></br>“我看家。”</br></br>“其他人呢?”</br></br>那孩子便不答話,只是用手指東西南北的一通指點,表情相當(dāng)生動。</br></br>看著這個叫闊闊出的孩子一本正經(jīng)的小大人模樣,鐵木真微笑起來,伸手將孩子抱在懷里,打算帶著他去見母親月倫。</br></br>他心想,既然已經(jīng)多了一個蔑兒乞惕的曲出,那么不妨再添一個泰亦赤兀惕的闊闊出好啦。</br></br>走到營門前,背后的合撒兒趕上來道:</br></br>“大哥,天快亮了,是繼續(xù)行軍還是再休息一下?”</br></br>鐵木真在他的提醒下才抬起頭來,他看到遠處的天邊,紅色的霞光已經(jīng)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在天際燃起了美麗的火光。夜將盡,天欲曉,新的一天就要開始了。</br></br>他的目光凝聚于天邊,指著那片淡紅色的霞光問懷中的闊闊出:</br></br>“好看嗎?”</br></br>“好看!”</br></br>闊闊出奶聲奶氣得答道。</br></br>“是啊,多么好的霞光呵。”鐵木真輕輕嘆息著,回首對合撒兒道,“讓大家休息一下吧、黑暗的日子過去了,但是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們?nèi)プ觥!?lt;/br></br>※※※※※※※※※</br></br>爪牙漸生的蒼狼終于脫離了黑暗,它將奔騰草原,追逐屬于它的廣大世界……——</br></br>(1)闊闊出(Kktchu),蒙古歷史上共有四個叫闊闊出的人,此人為四養(yǎng)子之一。另外三個的身份為:脫斡鄰勒汗的兒子桑昆的馬夫;蒙力克之子,晃豁壇族出身的珊蠻巫師(此人在后文有專章提及他的故事);忽必烈的之子,因與本書無關(guān),將不會出現(xiàn)。</br></br>(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