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然然
第二天一睜眼,于歸便知道大事不好,眼皮發(fā)沉,四肢酸痛,大鼻涕直想往嘴里流。
肯定是辦公室里那個吹死人的空調(diào)惹得禍。
身為起床困難戶,她本就薄弱的起床動力如今更是被感冒擊得粉碎,太煎熬了,她拼了老命爬起來,就想從樓上跳下去。
簡單洗漱過后,于歸妝都沒心情化,戴了個美瞳就出門去了登峰。
瞿揚昨晚照例睡在公司,于歸進門,看見他身上那件高級襯衫此刻皺得像個抹布一樣,她心想,誰都不容易。
于歸打開昨晚沒帶走的電腦,咳了兩聲,聲音啞啞的
“說吧,還有什么要求”
草稿大概打好了,她畫了個草圖出來,給瞿揚過目。
瞿揚走過來,手臂撐在她身旁。
涉及工作上的事,瞿揚還是很專業(yè)的,雖然十分難搞,但提出的意見倒是一針見血,他看著于歸畫的兩幅圖,“嘖”了聲
“鹿妖可以,但是艷鬼太露了,還是那句話,過不了審,我要高級一點的美艷”
于歸點點頭,一點情緒不帶的開始改稿,短短一天,她就被迫變成了一個畫圖機器。
瞿揚見她這么聽話倒是詫異了,他笑了笑,
“今兒倒是乖,怎么突然轉(zhuǎn)性了?”
于歸抬眼看他,憤憤地從包里扔出一整包紙抽,
“走遠點,小心傳染”
說完抽出一張紙,故意大聲的擤鼻涕。
逼瘋一個人很容易,只需要□□上的剝削和精神上的壓迫,再來一點病毒助力,再冷靜的人都會變成瘋子。這就是傳說中的——別惹老實人。
瞿揚被惡心的連忙跑遠了,一整天除了必要的交流,再也不肯靠近于歸一步之內(nèi)。
這樣的結(jié)果正是于歸想要的,她心滿意足,一邊不間斷地擤鼻涕,一邊頭昏腦漲的畫稿子,這兩個人物比較容易,先前已經(jīng)有畫手提供了大概的思路方向,于歸只要按著原來的路子加深細節(jié),完善一下就好。
下午兩點,進行得很順利的鹿妖交稿了,瞿揚還挺滿意,特意叫l(wèi)ina送了感冒藥過來。于歸眼睛都快畫花了,她吃了藥,自己給自己打氣,強撐著開始畫艷鬼。
艷鬼的眼睛有點難度,怎么能有那種高級的媚態(tài)呢,于歸嘗試了好幾種眼型都不滿意。最后,她靈機一動,想起來前臺小姐那雙勾人的狐貍眼,稍加改動,將它安在了艷鬼的臉上,居然意外的和諧。
晚上八點,于歸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鐘,一咬牙,繼續(xù)畫,就差最后一點細節(jié)了,拼著命不要了,也得在今晚給它搞完,這樣她就不用再來了。
十點,她終于在艷鬼的衣襟上落下了最后一筆,身上軟得厲害,她揪了兩張紙巾,團了個團扔向了瞿揚的座位。
那團不明物體落在瞿揚面前時,他正在細化游戲企劃,他用兩根手指捏住那團紙,怒氣沖沖地看著于歸,誰料那人滿臉不在乎,歪著腦袋,看起來呆呆的,
“干嘛這么看我,沒用過的。”
瞿揚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的走了過去,于歸側(cè)了下電腦,說話帶著重重的鼻音,
“看看吧,哪里不對我再改”
瞿揚看了眼畫稿,畫中的艷鬼媚眼如絲,當真是十分勾人,挺滿意的,但他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對勁,
“這人我看著怎么有點眼熟呢”
于歸又擤鼻涕,渾身疼得好像散了架,疲憊地回答,
“你們公司前臺那位美女,我借了她的眼睛用”
瞿揚輕笑,
“呦,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啊”
他突然想起那個人偶,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你這人還挺自戀,人偶的五官設定,你是照著自己的臉畫的吧”
那張臉在后期的改動中變了不少,且因為那灰色的瞳色設定太吸睛,瞿揚居然一時沒發(fā)現(xiàn),此刻再端量起于歸這張臉,確實和她畫的人偶如出一轍。
于歸點點頭,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細白的脖頸拉長,有一種招人犯罪的誘惑。
瞿揚很想沖過去把它咬斷,玉色的肌膚沾上鮮血,一定更加迷人。
“阿嚏”
這聲噴嚏及時止住了瞿揚的犯罪欲望,因為他清晰地看見這聲噴嚏打出來時,掛在于歸人中上的一串鼻涕。
太……惡心了。
瞿揚嫌棄的退了兩寸,
“行了,交了走吧”
于歸擦了鼻涕,滿懷期待的問道:
“這次是真的結(jié)束了吧”
瞿揚有些煩躁,這女人怎么就這么著急跟他老死不相往來呢,他有什么比不上簡瓊和那個愣小子的。
他抓過于歸的手機,居然沒有密碼,他勾起個笑,按了自己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兜里傳來鈴聲,他滿意地掛斷,還給了于歸,
“你畫畫不錯,也許我還用得上你呢。”
于歸冷哼,
“你怕是不知道什么叫黑名單”
瞿揚登時豎起眉毛,
“你敢!”
于歸撐著病體,艱難的起身收拾東西,
“我不敢”
不敢?瞿揚看著于歸的背影,糊弄人不帶這么不走心的。
不過,他也打算就此翻篇了,都是成年人,其實他本來也沒必要為了簡瓊這樣難為人家,說到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于歸,也就是看不慣她那個冷冰冰的輕蔑態(tài)度。
他們都是前呼后擁長大的人,于歸這樣真心的嫌棄輕蔑最能輕易勾起他的真火。
瞿揚擺弄著手機,看著那一串號碼,壞笑著,存上了“龜”這個字。
殼這么厚重的動物,倒是很配她的氣質(zhì)。
十一點,于歸終于拎著電腦,踏上了漫漫回家路,她有個毛病,一感冒就會發(fā)燒,此刻她頭痛腦脹,走幾步就要歇一歇,眼前迷迷糊糊的,感官都變得不靈敏。
深夜寂靜極了,于歸走了幾步,卻突然聽見身后的一陣腳步聲,她趕緊調(diào)動快要罷工的大腦,確定不是幻覺。
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是有點可怕的,于歸一個人住了太久,防范意識倒是培養(yǎng)的不錯,她趕緊拐進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看見身后那個男人走了過去,又等了片刻,才敢重新踏上回家路。
她吸了吸鼻子,掂了掂生沉的電腦,走了一段。
突然,腦中的一個念頭令她不由自主的戰(zhàn)栗起來。
昨晚七點,也是這個男人跟在她身后,今天……十一點,還是他。
會有這樣的巧合嗎?
于歸轉(zhuǎn)身準備回便利店,不論如何,不能冒這個險。可她一回頭,卻看見本該在她前面的男人不知何時又跟在了她身后。
反光的鏡片遮住他半張臉,嘴角的笑讓人不寒而栗,那人隔著七八米的距離和于歸面對面,滿不在乎的聳肩,
“呦,被發(fā)現(xiàn)了啊”
于歸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混沌的意識登時被嚇得清醒,她極力壓制顫抖,一手摸進包里,摸索她的鑰匙,那上面掛著防狼噴霧和戰(zhàn)術(shù)筆,
“請問你是哪位”
她看著面前的中年男人,確定她從來沒和這樣的人打過交道。
那男人逼近幾步,笑容逐漸變得猙獰。
于歸將電腦猛地擲出去,回頭就跑,出了這個巷子前面就是小區(qū)的保安室了,只要到那里她就能得救。
她病的四肢無力,那個電腦只堪堪落到了男人的腳邊,片刻也沒能阻擋他的步伐。
男人幾步追上,一伸手扯住于歸的頭發(fā),猛地將她拉倒,一個火辣辣的巴掌落在于歸左臉,打得她登時眼冒金星,半邊臉麻得失去知覺。
于歸深知憑武力她絕對贏不了,她極力保持理智,叫道:
“你要什么!我都給!別傷害我!”
要死了嗎?恐懼淹沒了于歸。
男人抬起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他看著于歸的臉,猙獰的笑容使他分外丑陋,這片刻的間歇給于歸帶來了生機,她抓住機會,舉起手中的防狼噴霧呲在男人臉上。
趁男人吃痛捂臉的剎那,用盡全身力氣爬了起來,往保安室跑去。
誰料,只跑了幾步,那男人便重新追了上來,于歸絕望了,眼鏡阻擋了大部分的辣椒水,真的沒救了嗎?
那男人被于歸的反抗徹底激怒,他掐住于歸的脖子,猛地將她摜倒在地。
后腦傳來劇痛,于歸想,她完了。
男人癲狂起來,一手掐住于歸咽喉,一手扯著她的頭發(fā),不斷地將她的腦袋撞在地磚上。于歸完全失去還手之力,正當她以為自己要死了時,那男人卻突然停了下來,好像大夢初醒一般,于歸聽見他顫抖的聲音,
“然然,是你嗎?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的語氣突然溫柔起來,他慌亂地擦抹著于歸臉上的血,將她散亂的頭發(fā)撥開,捧起那張臉,
“是你吧,然然,是你對嗎?”
瘋子……于歸心里只有這一個念頭。
于歸咳了一聲,滿嘴的腥甜,她深呼口氣,將戰(zhàn)術(shù)筆捏在手里,在那男人低下頭準備吻她的剎那,狠狠地將戰(zhàn)術(shù)筆插進他的臉頰,也許是右眼的位置,她被血糊的看不清。
那男人哀嚎起來,疼痛使他失去了對于歸的壓制,于歸艱難起身,手腳并用地往保安室爬過去。
終于爬進了監(jiān)控區(qū)域,她似乎聽見了保安的尖叫。
最后的力氣用盡了,于歸倒在地上,很想大哭。
終于……活下來了……
意識消散,她陷入了無邊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