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草原我的家
四月的北方依然寒氣逼人,長長的行軍隊伍在塞外草原上異常明顯,多虧了特木德的蒙古騎兵旅前后照應(yīng),才讓沿途慌亂的牧民平復(fù)下來,對于多數(shù)陽高子弟兵來說,這是他們生下來第一次遠離家鄉(xiāng),好奇的打量著不一樣的世界。部分原國民軍士兵倒是故地重游,他們也毫不吝嗇的說著這塊土地上的奇聞異事,行軍變得有趣起來。 趙子梧并沒有制止隊伍中不時傳來的笑聲和嘈雜聲,軍隊也需要人情味,過于死板和教條沒有必要。王頌這次沒敢大意,他跟隨著趙子梧前往多倫,這讓行軍隊伍中多了一輛馬車,天寒地凍的,趙子梧不敢拿老師的身體開玩笑?! 皫熼L,前方就是多倫城?!碧啬镜轮钢CQ┰钐幦綦[若現(xiàn)的城池說道?! 昂冒?,總算到了,特木德,今晚我們喝三大碗!” “哈哈哈…..,師長,打仗我不如你,論喝酒……” “怎么?特木德,你瞧不起我?” “哪敢???不過師長,進了城還是小心些,別動不動就一大碗、兩大碗的,師長還是用杯子妥當(dāng)些?!闭f罷他雙腿一夾,馬嗖的竄了出去?! ≮w子梧無奈的搖搖頭,蒙古人豪爽,喝起酒來從不多話,說一碗就是一碗,他上次出長城視察騎兵團時就領(lǐng)教過,開喝不到十分鐘,就躺著出來了。如今的特木德騎兵旅在獨立師中已經(jīng)是聲名鵲起,突襲多倫一戰(zhàn)讓他們揚眉吐氣,雖不在獨立師正式編制內(nèi),但已經(jīng)成為一支不可小覷的重要力量,上到旅長特木德,下到普通士兵,都敢毫不顧忌的和趙子梧拼酒,特木德讓他小心些是有道理的,只要趙子梧敢說,絕對有人敢跳起來和他喝?! ±蠲C對趙子梧這種統(tǒng)兵方式還是有意見的,他認為軍官就是軍官,保持一定的威信和距離比較好,只是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獨立師就是趙子梧的私人武裝,他說話估計聽的人不多?! ∵@次進兵多倫在獨立師中并不統(tǒng)一,以李肅為首的一批軍官持反對意見,放棄張家口讓他們非常失落,遙遠的多倫絕不是他們心中的理想之地。相比之下,陳振林想到一些深層次的問題,自參加陽高民團以來,趙子梧的決定總是出乎意料,但結(jié)果卻出奇的好,一次可以說是運氣,每次都這樣就神了,他相信進兵多倫一定有更深的含義,只是現(xiàn)在還看不到?! ⌒卵a充的兵員很快就融入到這個大集體里,士兵都崇尚英雄,從陽高走出來的獨立師從未敗過,這樣的部隊是讓人向往的,獨立師的官兵也很融洽,他們就從未見過趙子梧鞭打過任何士兵,膽大的還可以和他說幾句玩笑。臨時配屬的炮兵營就有些郁悶,和趙子梧自己的炮兵相比,他們的裝備要好很多,待遇也好不少,偏偏他們就感覺不到有任何優(yōu)越之處,同樣是炮兵,人家獨立師的炮兵簡直就是寵兒,有人私下里問過,幾乎被問到之人都對炮兵贊不絕口,說不愧是戰(zhàn)爭之神,對步兵的支持那是決定性的,天鎮(zhèn)一戰(zhàn)所有的士兵都看到了炮兵所做的努力?! ∫鼓幌碌亩鄠愶@得異常寧靜,民間對山西這支軍隊突然來到多倫并沒有更大的反應(yīng)。前些年是國民軍,然后是奉軍,現(xiàn)在是晉綏軍,走馬燈般的來來往往,城里人也習(xí)慣了。趙子梧入駐多倫相對還受到些禮遇,一來攻占多倫的是獨立師下的蒙古騎兵,二來晉商在多倫有一定的影響力。 若論起繁華程度,多倫還要超過張家口,這里是口外重要的集散地,來往客商多,面前龐大的建筑群就讓趙子梧有些嘆為觀止。 “趙師長,請!”一名長衫老者躬身讓道。 此人乃是山西會館本年值年首人,祖籍山西大同,姓孫名有望。特木德攻占多倫,他就第一時間拜訪,得知是山西的軍隊,心里的石頭算是落了地,商人最怕戰(zhàn)事,賺不到錢不說,還會被搜刮一番?! 〔贿^特木德執(zhí)意不肯收下他送來的一萬大洋,讓他心里忐忑不安,這年頭不吃肉的狼沒遇到過,他估摸著是嫌少,召集多倫山西籍商人商議未定,就聽說特木德的頂頭上司來了,一番打聽讓他大吃一驚,來的居然是風(fēng)頭正勁的山西獨立師師長趙子梧! 一面讓人準備銀錢,他則召集城里幾個大商戶到城外迎接,同是山西人,趙子梧這個面子還是給足了,和他寒暄了會,便答應(yīng)參加他精心準備的宴席?! ∽哌M大門,趙子梧被會館雄偉的建筑吸引了,帶著手下幾員大將四處瀏覽,孫名望也小心翼翼陪著說話,介紹著會館里的各種建筑和舉辦的一些活動。 “孫掌柜,真想不到山西人如此能干,看來你們的生意做得不是一般的大!” 趙子梧的夸贊讓孫名望心中暗暗叫苦,他認定趙子梧這是話里有話,看來不大出血是不行了?! ∫驎^內(nèi)有和尚居住,孫名望將宴請擺在了議事廳內(nèi),這算是特例了,走進寬敞的議事廳,孫名望帶著趙子梧來到幾個大箱子面前,親手打開一個,“趙師長,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薄 ∠渥觾?nèi)都是用紅紙包扎好的一捆捆銀元,粗略估計,趙子梧就知道這一箱子銀元不下萬元?! 皩O掌柜,這是何意?” 望著這個年輕的師長臉上并沒有欣喜的表情,孫名望心中咯噔一下,他擠出一絲笑容:“趙師長,別嫌少,我們晉商這幾年生意不好做,還望趙師長海涵。” 玩味的拿起一捆銀元,趙子梧搖搖頭,這是什么世道,連堂堂軍人在商人、百姓眼里都成了土匪?! 耙?,趙師長再給些時日,我召集各家掌柜的再想想辦法?” 有了這一出,趙子梧再也沒有吃飯的心情,他將柜子“呯”的一聲關(guān)上,轉(zhuǎn)身便走?! O名望臉上大變,都是山西出來的,這個趙子梧怎么一點交情都不講,正急著搓手,走到門口的趙子梧扭頭道:“生意該怎么做你還怎么做!” 好好一頓接風(fēng)宴弄成如此結(jié)局,孫名望是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城內(nèi)晉商聞訊紛紛趕來商議,議事廳內(nèi)一片唉聲嘆氣,生意艱難,又攤上趙子梧行為讓人難以理解,眾人都不知如何是好。 “孫掌柜,要不我們還是關(guān)門歇業(yè)回山西吧,這個兵那個兵,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這話有很多人有同感,孫名望嘆了口氣:“祖宗留下的基業(yè),舍不得啊。” “要不,我們再湊點錢?”有人建議道?! 耙呀?jīng)五萬大洋了!還怎么湊?” “五萬很多嗎?聽說趙子梧手下就有一萬多人,一個人五塊大洋都攤不到,還記得穆春嗎?”有人反駁道。 提到穆春那個殺神,眾人沉默了?! 霸贉愇迦f!”孫名望咬牙道?! ”娙艘廊怀聊?,要早上十幾年,別說五萬,五十萬也不是什么難事,可現(xiàn)在? 山西會館的這一幕趙子梧并不知道,他回到設(shè)置在原鎮(zhèn)守使府的師指揮部也是心事重重。 “子悟,有心事?” 將今日發(fā)生的事略略說了,王頌依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袄蠋煟鄠惒皇顷柛?,我不知道該怎么做?!薄 ⊥蹴灻靼琢?,多倫只是趙子梧臨時蟄伏的一個地方,雖然短時間不會走,但肯定不會長,而且他來多倫更多的是從軍事角度考慮,是否要管理這個地方他從未想過,今日之事更多的是觸動了他這個方面,按照臨時打算,手下能約束好軍隊已經(jīng)是對多倫最大的恩賜?! 白游虻难壑须y道只有陽高是自己的嗎?” 一句話讓趙子梧猛然抬頭,原來只是一個民團,一切自然以陽高為中心,可獨立師已經(jīng)出省,在未來,陽高僅僅只是他治下的一個縣而已?! 袄蠋?,我懂了,多倫就是第二個陽高,以后,還有更多的陽高!” 第二天一早,心情大好的趙子梧正吃著早點,衛(wèi)兵來報,孫掌柜帶著幾輛大車到了門口,求見他。 趙子梧又好氣又好笑,起身來到門口,見到孫名望臉一板:“孫掌柜,這次想用多少錢收買我?不怕我斃了你?” 孫名望腿一軟,差點就準備給他跪下了,臉色慘白,嘴角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姲褜Ψ絿樀貌惠p,趙子梧知道玩笑開過了,他急忙上前一步抓住搖搖欲墜的孫名望:“我說笑呢,孫掌柜里面說話。” 孫名望努力控制著腿,強撐著跟著趙子梧進了門,寒風(fēng)中鼻尖上亮晶晶的汗珠顯得晶瑩剔透。 直到趙子梧讓衛(wèi)兵上了茶,很隨意的讓他坐下,他才真的認定趙子梧剛才是說笑,見趙子梧心情不錯,他小心的掏出一張紙,輕輕放在桌子上推到趙子梧面前?! ∧闷饋硪豢矗f大洋和部分珠寶、古董的名單映入眼簾,孫名望小心的看著趙子梧,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廊皇敲鏌o表情,孫名望心提了起來,難道真要關(guān)門回老家? 輕輕的,禮單再次推回到他面前,孫名望絕望了,這時趙子梧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們也不容易,這些還是收回去吧,我還是昨天那句話,生意該怎么做你還怎么做,你聽清楚了,我….不是土匪。” 平淡淡的話語讓孫名望愣了,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這是趙子梧的真實意思嗎? “趙師長,我不太明白。” 趙子梧嘆了口氣,“看來你還不太了解我的獨立師,你應(yīng)該聽說過,獨立師以前是陽高民團?!薄 斑@個我知道的?!薄 澳悄汶y道沒聽說陽高民團是以保護地方為己任的?我既然來多倫,就不會把它當(dāng)做肥肉榨干油,別人怎么做我不管,但只要我在多倫一天,你就放放心心的做生意。” 孫名望心里一酸,眼淚差點噴出眼眶,他徹底相信了,趙子梧不是嫌錢少,是根本沒想要?! 岸嘀x趙師長。” “對了,我剛到多倫,情況也不熟悉,怎么這多倫好像沒有主事之人?” 提起這個,孫名望嘆了口氣,“這就要從去年說起了,當(dāng)時國民軍和奉軍大戰(zhàn),那時的多倫真是慘不忍睹,穆春手下士兵是見什么搶什么,還說多倫協(xié)助國民軍抵抗,殺了不少人。奉軍占據(jù)多倫后更是變本加厲,后來察哈爾高都統(tǒng)指派了多倫的都統(tǒng)和知事,那就是奉軍的走狗,趙師長進攻多倫,他們自然不敢再待著,隨奉軍一起跑了,眼下多倫確實沒有主事之人,好在多倫多為商戶,除此之外就是蒙古人居多,商會和大喇嘛商量后,暫時維持住多倫的一些事。再敢長厲” 是這樣,難怪特木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又沒有這方面的能力,自然也不會過問?! 澳侵伟材??” “商會下面有個商團,以往主要是保護出入蒙古大漠的商隊,原也有幾百人,奉軍來后,殺了不少,眼下還有三十多人,城里就由他們暫時維持,城外就沒辦法了?!薄 ∵@多倫眼下就是一個空殼,趙子梧有些頭痛了,連同自己,手下將領(lǐng)就沒有對政務(wù)熟悉的人,何況他是駐軍,地方人事他也管不著?! 皩O掌柜,本地可有有名望之人,能夠管理這多倫?” 孫名望搖搖頭,“有些骨氣的要么死了,要么逃了,我若不是舍不得祖宗留下的這點基業(yè),早回山西去了?!薄 ≌媸请y題,趙子梧端著茶杯發(fā)愣,良久問道:“這管理地方我不熟,孫掌柜可有主意?” 這事孫名望比他還頭痛,晉綏軍打進察哈爾,到底算那邊的?按理這事要察哈爾省府定,可省府還不知道在哪,往大了說晉綏軍也屬于國民政府的戰(zhàn)斗序列,那就要南京來定,如今戰(zhàn)事未停,估計各方都沒心思顧得上這些,以往也有駐軍臨時代管的,可他聽趙子梧這意思就不想插手?! 摆w師長,這個我還真沒什么主意,我想問趙師長一句話?!薄 罢堈f?!薄 摆w師長是準備長期駐守多倫,還是……” “這個說不好,你也知道軍隊向來是流動的,一直待在多倫時不可能的。” 孫名望有些失望,他心底還是想依托在趙子梧這顆大樹下,簡短的接觸,他就認為趙子梧這個獨立師是他見過最好的軍隊,當(dāng)年的國民軍都比不了?! 安贿^,多倫這個地方我不想放棄,你知道任何軍隊都需要一個穩(wěn)固的后方。” 孫名望手一抖,杯子差點掉在地上,趙子梧的話非常明顯,那就是要把多倫納入到他的勢力范圍內(nèi)?! 叭绻沁@樣,我建議趙師長還是找可靠之人來管理多倫,我想,憑借趙師長的戰(zhàn)功,張家口也好、太原也罷,這個面子一定是會給的?!薄 澳菍O掌柜來做如何?” 孫名望又是冷汗直冒,他不清楚趙子梧的話是不是試探,急忙道:“這個不妥,一來我也沒這個本事,二來祖宗那點家業(yè)我還丟不下,不過,趙師長只要用得著,能辦的事我一定去辦!”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