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袁竟惟念頭一轉就想起來厲容銳這會兒的記憶應該還停在車禍以前,那時候他應該還惦記著跟賀佑欽離婚的事情,所以一醒過來就想起這一樁了?
厲容銳剛剛說了幾句話,力氣也用得差不多了,看著面前幾個人一臉不明白的樣子也很心急,但越是心急越容易辦不好事情,他只能忍耐下來,躺在床上休息。
既然已經回到了自己的身體,有些事情就得從長計議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賀佑欽現下的危機,郵輪上的事情沒那么簡單,胡凱游輪上的人每一個拉出去都相當有分量,現在不止傷了人還死了人,厲容文又在那個時候蹦出來針對賀佑欽,擺明了這件事情跟賀佑欽脫不了干系,誰也不能保證游輪上的幸存者回去之后會不會遷怒賀佑欽。
本來是胡凱為了幫賀佑欽拓展人脈的好事,如今卻得了個相反的結果,這事情鬧得這么大,媒體那邊根本瞞不住,一旦捅出去對賀佑欽的個人形象極為不利,他剛剛得到的一些好名聲會在頃刻間化為烏有。
在商圈里名譽比很多東西都來得重要,否則厲豐里的那些股東當初也不會為了利益和名聲一直縱容厲國新做假賬,以至于鬧得后來弄得整個集團岌岌可危。
厲容銳怕賀佑欽現在無暇顧及這些后續(xù)的事情,很想提醒他。但是話一出口,卻發(fā)現此時的身份竟然毫無立場,看看郭睿看看姚真,再看看自以為是的袁竟惟,沒一個人能明白他的意思。
是了,誰也想不到他會有那樣一場奇遇,他現在還沒辦法跟賀佑欽見面,但是姚真和郭睿還在這里,他不能做的,他們還能伸手幫忙。
姚真聽到厲容銳的話之后,腦子里也轉過無數的念頭,“您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要處理什么事情的話還是等您身體好一些再處理吧。”從厲總出事之后袁竟惟的表現來看就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但是他知道這些厲總卻不知道,姚真的擔心并不是多余。他也想等袁竟惟離開之后和厲總單獨談一談,而不是讓袁竟惟在這里得了先機。
袁竟惟顯然也是一樣的想法,誰也不知道他收到厲容銳醒來消息的那一刻是什么樣的心情。他整個身體都在顫抖,錯愕不可置信的情緒撲面而來,連手指尖都在發(fā)冷,但是在下一刻他就趕來了醫(yī)院,他必須要在厲容銳醒來的時候出現在他面前,不能讓任何人先一步在厲容銳面前說出什么事情。他當初的確利用了厲容銳的感情達到他的目的,但那是利用了對方的縱容和信任,不代表厲容銳就是個傻瓜。
如果姚真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即使厲容銳片刻不會相信,也肯定會在心里懷疑他,既然厲容銳大難不死反而活了下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就只能繼續(xù)把這場沒完的戲演下去。
所以在姚真勸厲容銳休息的時候,袁竟惟也開口附和,“你才剛醒來,還需要多休養(yǎng),你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嘴巴很干對不對,我待會兒回去幫你煮點粥。”
厲容銳的眼神從剛才起就沒有落到袁竟惟身上,袁竟惟心里其實非常不安,他總覺得厲容銳看著他的眼神和從前有些不一樣,所以這樣說話的時候心里也很忐忑,沒想到厲容銳聽了他的話并沒有拒絕,反而微弱的點了點頭。
袁竟惟心里一喜,旁邊的郭睿卻冷笑了一聲,這樣的反差反而讓袁竟惟更開心,也讓他放下心來。
果然,厲容銳什么都沒有懷疑,之前的眼神應該是他的錯覺。
袁竟惟推開姚真上前抓住厲容銳的手,溫和道,“這些日子我每天都會過來陪你,等復健完了你會跟從前一樣的。”他一邊說眼眶又微微紅了。厲容銳卻不知道是因為沒有力氣還是沒有完全恢復,不管是表情還是眼神都沒有太大的波動。
袁竟惟也不以為意,只當厲容銳還沒好轉,只要對方還喜歡他,他手上就握著那張決勝的牌。
看到厲容銳已經重新閉上眼睛,像是要睡著的樣子,袁竟惟才起身。
他冷眼看著病房里的姚真和郭睿。厲容銳從來不待見賀佑欽那邊的人,賀佑欽那邊的人也不待見厲容銳,相看兩相厭自然不會有什么交集,現在他要擔心的反而是這個姚真。
不管心里轉著什么念頭,袁竟惟和姚真打招呼的時候還是一臉笑容。
“我先回去幫容銳煮粥,這里就先拜托姚秘書了。”
姚真沒說話,袁竟惟也樂得讓厲容銳看見姚真不待見他的樣子,這樣他后面的戲才更好演。
他轉頭看厲容銳的時候有些難過還有些欲言又止,然后勉強笑了一下,匆匆離開了病房。
郭睿看到他收放自如的演技,心里咋舌,袁竟惟這本領怎么不去古代玩宮斗?放這里太他媽浪費了啊。他冷哼一聲,也懶得再待在病房里,轉身去擰門把,姚真阻攔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咽回去了,他的確有些話要單獨跟厲總講,不管對方相不相信,至少這些事情厲總應該知道。
姚真搬了把椅子到床前,猶豫了一下坐了下來,剛要開口,原本閉著眼睛的厲容銳竟然睜開眼看向他,眼神清醒銳利得根本不像一個久久昏迷的人,厲容銳眼里竟然沒有絲毫混沌。
姚真心里微微吃驚。
剛剛厲總那個樣子明明已經是體力不支了,所以袁竟惟才會那么干脆地離開。
難道厲總是裝的?為什么?
“厲總……您覺得怎么樣?”
厲容銳看了姚真一會兒,用沙啞的喉嚨開口道,“姚真,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姚真倏然一震,“您……”他不知道厲容銳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許……他只是料到了這段時間厲豐的不平靜,自己必定會從中斡旋,所以才會在醒來的時候謝他?
厲容銳的下一句話卻讓他沒辦法繼續(xù)自欺欺人。
“我醒來的消息暫時不要公布出去,袁竟惟那邊你不要理會,讓我來處理。賀佑欽可能會遇上大麻煩,讓厲豐的公關部門全力去幫他。”厲容銳畢竟才剛剛醒來,說完這一長串句子連呼吸都有些喘,姚真卻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厲總……”萬能的姚秘書也不知道該怎么應對現在的情況,反倒是厲容銳扯了扯嘴角,“冷靜點,姚秘書,之后的事情我還需要你的幫忙。”他甚至出言安慰姚真,雖然消瘦得快成了皮包骨,但是眼神中的沉穩(wěn)和銳利卻絲毫無損,“別擔心,你想讓我知道的那些我都知道。”
姚真聽完這一句半晌無語。
這一定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不科學的事情。
“不過,我真的想見見賀佑欽,你能想想辦法嗎?”
姚真對厲容銳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態(tài)度已經不再驚訝了,但是聽到他用這么平靜甚至有點溫柔的語氣提起賀佑欽還是覺得很不適應,他深深看了厲容銳一眼,還是解釋道,“賀先生之前已經從醫(yī)院離開了,因為小少爺掉進海里,賀先生非常擔心,已經帶傷重新去了海邊等消息。”
厲容銳的眼神頓了頓,手無意識地抓了抓白色的床單,露出一個姚真不知道怎么形容的奇妙表情。“他……很擔心存焰?”
姚真不知道厲容銳為什么會知道他昏迷期間發(fā)生的那些事情,但厲容銳的不隱瞞讓他心情十分復雜,對賀佑欽的情況自然更不會隱瞞,“在您昏迷期間,小少爺被送到了賀先生身邊,因為他在成川過得不太好,所以我自作主張。”
“不怪你。”厲容銳打斷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
姚真點點頭,繼續(xù)道,“賀先生和小少爺非常投緣,他們感情很好,相處也很融洽。”隨著姚真的敘述,厲容銳的表情也變得微妙,原來在旁人眼里他們是這樣的。
姚真看了他一眼,“賀先生在參加胡凱先生的郵輪party時出了意外,是小少爺為了救人掉進了海里,賀先生一直守在那邊,應該沒時間過來。”姚真斟酌了一下語氣,“您不如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休養(yǎng)?”而且以賀先生現如今對厲總的態(tài)度,就算駕著他來他也不一定會來。
厲容銳心里不管有多復雜,以現在這個身體狀況也沒辦法任由自己行動。
“袁竟惟那邊你派人盯著。”他緩緩開口道,臉上波瀾不驚。
姚真心里沉了沉,“您既然已經知道袁先生不那么簡單,為什么……”在從前,以姚真的立場是不應該問出類似的話的,但經歷了劫難上司又與他交心后,姚真覺得這個問題還是有問的必要,他需要厲容銳明確的態(tài)度。
厲容銳笑得有些虛弱,眉眼間的神情卻沒弱掉分毫,“袁竟惟有再大的本事都不可能弄來一群亡命之徒,他的背后還有人,不過就是放長線釣大魚罷了。”袁竟惟背后的人是針對他和賀佑欽的,并且對賀佑欽的威脅更大。不管是袁竟惟也好,袁復立也罷,他們的背后一定有第三方勢力,那個才是他和賀佑欽最大的威脅。
姚真了然地點點頭。
“那您醒來的消息是否要通知賀先生?”
厲容銳愣了一下,半晌才開口,“你還沒有告訴他?”好像第一時間告訴賀佑欽才是天經地義的。
姚真剛剛一接到護士的通知就進了病房,哪有時間去通知別人。
他的表情立刻變得十分奇妙,雖然不知道厲總昏迷期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跟賀先生的關系絕對已經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只是厲總如此,那么賀先生呢?
不知為何,姚真對躺在床上的厲總突然生出了微妙的同情。
“我真是不明白了,你現在這樣子還逞強過來有什么用,收到了消息我肯定會第一個通知你的!”胡凱看著賀佑欽吊在脖子上的手臂,急得恨不得跳腳。
他本來就對這次的事情非常愧疚了,賀佑欽還跑過來硬是在他面前晃蕩,讓他的愧疚快要溢出來了,“我發(fā)誓我會盡全力去找小火的,求求您了,大爺您回去休息吧,兄弟我就算把海抽干了也給你把人找出來行不行?”
賀佑欽站在岸邊無動于衷,望著茫茫大海神情也是淡淡的,就是不管胡凱怎么說都不挪動腳步。正當胡凱沒轍的時候,旁邊忽然有人跑過來。
“胡先生,海上的人傳來消息,小少爺已經被找到了,他們正在回來的路上。”
“小火他沒事?”賀佑欽把胡凱手里的電話搶過來。
“小少爺嗆了水,身上也有點外傷,畢竟是從高處落海的,沖擊力比較強,但是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拿著電話的賀佑欽聽到消息之后,神色終于恢復了正常,連胡凱也跟著緩緩松了口氣。
“一上岸就馬上把人送到醫(yī)院,要確保小少爺平安無事。”胡凱湊過來對著手機吼道。
“放心吧,胡先生。”本來就有醫(yī)療團隊跟著去了,現在人帶回來也是進行后續(xù)的檢查。
電話掛了之后,胡凱才小心翼翼地瞅著賀佑欽,“這下你該放心了吧。”
賀佑欽先是垂下眼,而后抬起頭看著大海,任由海風吹亂了他的頭發(fā)。
“這種事情絕不會再發(fā)生第二次。”
胡凱因為他的語氣一驚,知道這是有人犯到賀佑欽頭上了,他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這一回肯定有人要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