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你救救他
臉上的灼痕是生來就有的,不會痛,此刻臉上卻火辣辣地發(fā)疼,好像有人將他的皮肉生生扯下,再殘忍地灑上鹽巴。
幼時常有龍借著臉上這塊疤嘲笑他丑陋,但所有生靈加起來,都沒有燕鳶這一句話來得狠。越是在意的人,越能讓他疼。
玄龍生來便活在黑暗里,他曾以為燕鳶會是他的光明,實(shí)際上不過是從一處深淵移至另一處深淵罷了。
其實(shí)他根本不喜歡太陽的,熱烈的光芒只會讓他的自卑無所遁形,他反倒是喜歡像此刻這般諱莫如深的夜,不論心底有多痛苦,夜色足以將他深深隱藏起來,不至于讓人看了笑話。
玄龍站在那里,保持著偏頭的姿勢,低沉的聲音像是裂了縫。
“未曾說過。”
但燕鳶說一回,他便能記住了。
燕鳶稍微注意些,就能發(fā)現(xiàn)玄龍不太對勁,他整個人的力量完全靠身后的廊柱支撐著,額角黑發(fā)汗?jié)瘢撎摰卮鴼狻?br/>
他可以不喊痛,噬魂之痛所產(chǎn)生的生理反應(yīng),卻不是他能阻止的。
燕鳶早已被暴怒沖昏頭腦,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腳底踩上玄龍掉落在地的面具,金屬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尖銳的聲響,他抬手掐住玄龍下顎,將玄龍抵在柱子上。
“那我便告訴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說得所有話,做得所有事,都是有預(yù)謀的。”
“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你,一點(diǎn)點(diǎn)都沒有。”
“一切都是騙你的。”
玄龍被迫轉(zhuǎn)過頭看他,冰綠的綠眸像是有些濕潤:“我知曉。”
燕鳶以為自己看錯了,正要深究,手臂忽得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他扭頭,對上燕禍珩冰涼的雙目。
“皇上,你喝醉了。”
燕鳶眼底赤紅,狠狠甩開燕禍珩的手。
“滾!”
“這里還輪不到你來說話!!”
無法再容忍燕禍珩處于身側(cè),否則他可能會忍不住殺了他。
燕鳶抓起玄龍的手腕便拽著他要走。
回過神來的陳巖從長廊那頭小跑過來,著急道:“哎呦……皇上……使不得啊……”
玄龍腳步虛浮得厲害,沒走幾步就軟軟摔在地上,燕鳶回身居高臨下地看他,俊美的面容冷若厲鬼,嘴角噙著笑。
“裝什么?”
“看來燕禍珩對你也沒有多溫柔啊,這么會兒的功夫,就連路都走不動了?”
玄龍的手腕被燕鳶攥在手里,腕骨生疼,只得用另一只手捂了捂發(fā)痛的腹部,撐著地艱難站起。
燕鳶根本不給他緩和的機(jī)會,拽著他就走,一路淋雨回了乾坤宮,陳巖在后面撐著傘追,怎么都追不上。
進(jìn)了偏殿,一把將牽在手中的男人甩到小榻上,玄龍腹中尖銳的痛楚瞬間加劇,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殿內(nèi)未點(diǎn)燭火,燕鳶渾身濕漉漉地就欺身而上,不管不顧地去扯玄龍衣物,他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似的,一點(diǎn)從前的影子都沒有了。
自從顯懷后,玄龍就不系腰帶了,寬松的玄袍輕易就被解開系繩,他按住貼在自己皮膚上的冰涼大手,氣息微弱道。
“……不要。”
莫要這樣對我。
燕鳶雙手未停止忙活,曾經(jīng)純良溫柔的桃花眼充滿譏諷:“怎么?”
“讓他睡完就不容許我睡了?”
“本來以為你真是什么心思單純的,沒想到其實(shí)是個人盡可夫的賤 貨。”
“誰都能讓你張開腿,是不是?”
很快,玄龍就沒有力氣了,他半瞌著綠目,意識浮浮沉沉,頭偏在一邊不知在看什么。渾身的劇痛和被闖入的痛楚令他連發(fā)出聲音的能力都失去了,逐日削瘦的身體隨著對方的折辱不斷擺動,小榻咯吱作響。
燕鳶覺得他就是裝的,若玄龍不愿意,隨意施個法術(shù)就能脫離他,甚至脫離這皇宮,可玄龍非但沒有,反而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方才那螞蟻?zhàn)习愕目咕埽喼本褪怯苓€迎。
在他面前尚且如此,在燕禍珩面前,是不是更加?
一想到看似簡單的玄龍實(shí)則并非他想象的那樣,甚至不完全屬于他,燕鳶整個人都要被這場怒火焚燒殆盡了。
他愛的人是寧枝玉,這點(diǎn)燕鳶很清楚。可玄龍是屬于他的,怎么能與別人有染?!
他只能屬于他!!
“你看著我!”
“給我說話!”
雙頰被重重掐住,玄龍被迫轉(zhuǎn)過臉,抬起眼皮,渙散的視線勉強(qiáng)聚焦在燕鳶臉上。
“你和燕禍珩是什么關(guān)系?”
“你與他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說話!”
榻邊的窗戶大開著,雨霧被狂風(fēng)吹入殿內(nèi),落在二人身上,燕鳶的行為越來越兇狠,玄龍呼吸支離破碎,腹中絞痛、噬魂之痛、交疊在一起的多重折磨,逐漸剝奪他本就在強(qiáng)撐的意識。
“我與他……不認(rèn)識。”
“說謊!”燕鳶歇斯底里地朝他吼。
“沒有……說謊……”玄龍慘白的唇,很微弱地動。
燕鳶猶如被奪走心愛玩具的孩子,氣極了心底反倒生出幾分委屈:
“你就是說謊!我明明看到你與他抱在一起!”
“我讓你去殺他,你卻跟他攪合在一起,你是不是從未將我放在心上?!”
“你從頭到尾,也是騙我的,對不對?!”
“……沒有。”
燕鳶扣住玄龍肩膀,恨聲道。
“那你解釋,你跟我解釋!”
“我叫你去城外伏擊,為何燕禍橫能活著來參加我的壽宴?!”
“你又為何與他在保和殿外摟摟抱抱?!”
若玄龍真與燕禍橫茍合過,燕鳶脫了玄龍的衣服后不可能驗(yàn)不出來,借著內(nèi)殿透出來的那點(diǎn)昏弱燭光,發(fā)現(xiàn)這具身體上除去心口拔鱗所留下的傷口外,并沒有任何他不想看到的痕跡。
而他此時正強(qiáng)行侵占的地方,此前亦是干爽的。
但燕鳶無法接受玄龍的世界里有任何人占據(jù)自己的位置,長廊那一幕,足以讓他失去理智,暴跳如雷。
“我與他……不認(rèn)識。”
來來回回,玄龍就這么一句話,燕鳶都聽煩了,干脆埋頭宣泄,將所有的怒火都由此發(fā)泄。
似乎有什么溫?zé)岬臇|西從玄龍身下涌出來,先前兩人一起時,玄龍幾乎每回都會受傷,他老說不痛,燕鳶便沒往心里去,這回亦沒往心里去。
“一句不認(rèn)識就過去了?”
“你當(dāng)我是三歲小孩?”
在玄龍昏迷前,燕鳶聽到他口中喃喃著什么,就湊過去凝神聽。玄龍溫?zé)岬臍庀⒑粼谒稀?br/>
“……我待你,是真心。”
簡單的一句話,輕易將燕鳶取悅了,方才的陰霾散去大半,勾唇道。
“最好是。”
他可以不將玄龍放在眼里,但玄龍心里必須有他。
燕鳶知道這不講道理。
這世間本就不是任何事情都有道理可言的,就好像人皆生而為人,卻不是每個人都能做人上人,做皇帝。
從出生那刻起,高低貴賤便已分明。
從遇見自己那刻起,玄龍便只能屬于他,任何人不得染指。
漸漸的……燕鳶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對,玄龍身下溫?zé)岬囊后w似乎越淌越多了,如果只是普通的受傷,是不會流那么多血的。
鼻間充斥著濃郁冷香,燕鳶停下動作,正要查看,旁邊忽然傳來細(xì)微的動靜。
內(nèi)殿有人出來。
“誰?!”
燕鳶迅速扯了衣服蓋在玄龍身上,自己則順手披了件。那人影漸漸靠近,燕鳶看清來人樣貌之后,登時沉下臉。
“你怎么在這里?!”
槲樂穿白褻衣、光著腳、披頭散發(fā)地出現(xiàn)在玄龍所住的偏殿,容不得燕鳶不想歪,那張狐媚臉真是叫燕鳶討厭透了。
“……你對他做了什么?”槲樂盯著玄龍慘白的面容,顫聲問。
燕鳶想起之前在千年古潭被這狐妖羞辱的事情,心中不快得很,沒想到這么些時日不見,這狐妖又跟狗尾巴草似的纏上了玄龍。
“做什么?自是你與玄龍做不得的親密事。”燕鳶冷笑。
“他從頭到尾、渾身上下,都被我享用過了……就在剛剛。”
槲樂并未被他激怒,安靜地靠近玄龍,抬手去觸玄龍的臉:“阿泊……”
男人怎么看都不像熟睡,而是昏迷……分明不久前他還好好的,與他說著話。
燕鳶怒從心起,一把將槲樂推開:“滾!”
槲樂踉蹌著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到地上,牽扯到身上傷口,他痛得咬緊牙關(guān),爬起來便沖上去要掐燕鳶的脖子。
“你這個惡心的人族——”
“我殺了你!!”
燕鳶條件反射地一腳踹在槲樂肚子上,槲樂吐出一口血,身體重重摔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燕鳶沒想到這狐妖變得這般不堪一擊,正稀奇得準(zhǔn)備下地看看,就發(fā)現(xiàn),玄龍身下的血跡,竟?jié)B透了小榻,滴滴落在地上,積成一小灘。
燕鳶愣在當(dāng)場。
怎么會流這么多血……
槲樂從地上爬起來,爬到燕鳶腳邊,雙手顫抖著攀住燕鳶的腿。
“他有孕了……”
“你救他……快救他。”
燕鳶詫異地挑眉:“你說什么?”
“阿泊……有孕了。是你的子嗣,已經(jīng)四個多月了。”
“你救他……”
“求求你……”槲樂眼中淚光閃爍。
阿泊很在意這個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