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小孤山一眾親傳弟子,雖不是所有都與燕愁余熟識,但他們相信太上葳蕤。
既是師姐所言,那定然不會有錯。
從小孤山初立山門到如今成為北域不容小覷的一大勢力,他們是跟在太上葳蕤身后,一步步走到了現(xiàn)在。
他們或許不信神佛,卻會相信大師姐。
“若是在魂契共感被切斷前,星冕前輩已然毀去自己的軀殼,那或許所謂的預(yù)言,根本就是出自周天星辰閣幸存弟子口中。”將事情前后聯(lián)系,濮陽鸞冷靜地指出這一點。
“那他們這么構(gòu)陷污蔑燕師兄是為了什么?”水盈盈不太明白。
珠珠神情凝重,臉上也沒了往日溫軟笑意:“既然明鏡天中都曾出現(xiàn)為域外之魂寄生的軀殼,那周天星辰閣中除了星冕前輩外,未必沒有其他為域外之魂寄生之人。”
濮陽鸞點頭,贊同她的想法:“如此一來,也可以解釋他們散布這則預(yù)言的目的——燕師兄若是背負(fù)上污名,那星冕前輩所告知他的真相,便難以取信世人。”
“沒錯,天下修士或許還會懷疑,這是燕師兄為了給自己脫罪尋的借口。”長陵語氣沉重。
殿中一時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有些低沉。
樓玄明皺著眉:“如師姐所言,明鏡天中,那團域外之魂在軀殼損毀之前與尋常修士毫無差別,連身有合道修為的龍君都未能看出異常,阿鸞的猜測應(yīng)當(dāng)不會有錯。”
“不過,”他頓了頓,道出心中疑慮,“域外之魂為何能做到如此?”
“修真界也有奪舍之法,但只需一個極簡單的術(shù)法,便能確定神魂與身體是否契合。占據(jù)他人軀殼,不該毫無痕跡才是。”
太上葳蕤想起星冕身體湮滅前溢滿墨色的雙目,樓玄明說得不錯,即便是占據(jù)星冕軀殼的域外之魂,也仍舊無法掩飾奪取身軀的痕跡,司徒元琛身上卻毫無破綻,這顯然不合常理。
只是以如今局勢,他們沒有余暇去探究此事。
長陵猶豫一瞬,還是開口道:“師姐,北域各路妖族大軍已然在嘲風(fēng)崖會合,不日便要向無妄海進發(fā)。”
這就意味著,太上葳蕤必須要趕赴無妄海,否則無妄海和小孤山定然不可能在妖族大軍合攻之下支撐下來。
濮陽鸞不由擔(dān)心地看了太上葳蕤一眼,燕師兄如今情形未卜,但北域一場大戰(zhàn)在即,師姐根本無法脫身前去尋找。
太上葳蕤垂眸,她體內(nèi)魂契尚且完好。只要魂契無礙,至少證明,燕愁余還好好活著。
周天星辰閣在天下地位特殊,如此流言一出,哪怕燕愁余是天衍宗弟子,在五域十四州中頗有俠名,也難免為世人懷疑猜忌。
不過以他如今境界,天下能殺得了他的人不多。
太上葳蕤站起身,冷聲下令道:“召集小孤山弟子,啟程回返北域。”
北域之事原可徐徐圖之,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沒有這樣的耐心了。
既然如此,便如前世一般,打到他們服為止。
殿中眾人紛紛站起身,躬身向太上葳蕤一禮,凜聲道:“是!”
小孤山的飛舟自淮江啟航時,太上葳蕤已經(jīng)穿過了蒼棲州邊境。以渡劫修士的境界,撕破虛空回到北域的速度,比飛舟要快上太多,是以她并未與小孤山眾人同行。
高空風(fēng)聲呼嘯,素白裙袂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不過轉(zhuǎn)瞬,山河變換,已是萬里之外。
此時,上百萬妖族大軍已經(jīng)于嘲風(fēng)崖會合,在正式簽訂共抗妖尊的契約后,大舉向無妄海進發(fā)。
不過短短日,北域眾多大妖已然陳兵無妄海外,局勢一觸即發(fā)。
也因此故,無妄城已然不復(fù)往日繁華。在傳出北域諸多勢力有心聯(lián)合攻下無妄海與小孤山的消息后不久,前往無妄海和小孤山往來貿(mào)易的妖族見勢不對,紛紛選擇跑路。
無論怎么看,這一戰(zhàn),妖尊一方的勝算也不大。到時無妄城破,必定殃及池魚。
也為這個緣故,無妄城內(nèi)外巡防一日比一日嚴(yán)密。
出身無妄海的妖族多有惶恐不安,哪怕數(shù)日之前,深淵巨鯨已經(jīng)回到無妄城坐鎮(zhèn),也只是勉強穩(wěn)住局面,不叫無妄城自內(nèi)潰散。
北域但凡叫得上名號的勢力都有參與遠征無妄海,其中只是渡劫大妖便有數(shù)十,妖尊如何厲害,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如此多大能。
抱著這樣的念頭,無妄海妖族選擇逃離的并不在少數(shù)。
“鯨王大人,連日來無妄海妖族已有眾多叛逃,當(dāng)真要放任他們?nèi)绱耍俊滨o人女子皺著眉頭開口,聲音曼妙。
深淵巨鯨化為人形,那張嚴(yán)肅的臉上不見太多情緒:“只要未曾在無妄城任職,便隨他們離開便是。”
鮫人女子欲言又止,在她看來,這樣未免太寬容了些。換作北域其他勢力麾下,臨陣脫逃,必定是身首異處的下場。
深淵巨鯨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趨利避害,無論是人是妖,都無可厚非。”
他沒有就此多說什么,轉(zhuǎn)而問道:“向鳳池領(lǐng)的求援可有回信?”
聞言,鮫人女子眉間顯露出不加掩飾的怒色:“鳳池領(lǐng)領(lǐng)主花月回信,只道為鎮(zhèn)守鳳池領(lǐng),她難以抽調(diào)兵力前來!我看她分明就是心有反意,想坐山觀虎斗!”
北域妖族都知,無妄海和小孤山才是妖尊的根基,是以率先來攻的是無妄海。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或許花月早與眾多北域大妖在暗中達成了共識。
這也并不算什么值得奇怪的事,在北域這樣的地方,能坐上高位的,無論是人是妖,性情多是狡詐,反而如深淵巨鯨一般始終效忠太上葳蕤的,才是極少數(shù)的異類。
“鯨王大人,尊上她真的能……”鮫人女子猶豫著開口,即便她已經(jīng)決定留在這里,但心中對于太上葳蕤能否保住無妄海也沒有信心。
深淵巨鯨抬頭,幽深的海水被夜明珠照亮,顯出澄澈之色。
在她來之前的無妄海,不過是一片渾濁死水罷了。
深淵巨鯨緩緩回道:“尊上想做的事,從未有失手。”
那些世人以為不可能的事,在她身上,不過是尋常。
是日,妖族盟軍抵達無妄海,于夜中正式渡海。
他們已是迫不及待要瓜分無妄城與小孤山。
海面上終年不散的灰霧不知何時已經(jīng)稀薄許多,極目遠眺,甚至能隱隱看見北地盡頭昆墟的輪廓。
“無妄海的靈氣比起從前,好像不如從前稀薄?”一只大妖開口道。
誰都知道,自洪荒破碎后,北域無妄海便是世間靈氣最稀薄之處。
他身旁妖族道:“小孤山發(fā)現(xiàn)了上古祝余草遺種,我治下買了不少,種下之后,靈氣的確有所恢復(fù)。”
“你竟還和妖尊做生意?呵,如今只要攻下小孤山,祝余草也好,靈石也好,便都是我等的了!”
“不錯!”又有妖族插話道,“這幾年來,小孤山與無妄城斂聚北域靈石,也該是時候討回來了!”
“一個人族,也敢妄稱妖尊,如今便要讓她知道,北域絕非她能肆意妄為之地——”
在聒噪的說話聲中,樓船破開海水,駛向無妄海深處。
妖族盟軍所過之處,無妄城于海中巡守的防線輕易便被其擊潰,只能不斷后撤。不過短短幾日,妖族兵力已然深入無妄海,對無妄城虎視眈眈。
“蜃王,前方海底,便是無妄城了。”一只渡劫初期的蛟蛇站在老者身旁,含笑道。
老者將手籠在袖中,臉上因歲月留下深深溝壑,松弛的眼皮耷拉下來,很是沒有精神。
便是他看上去其貌不揚,但北域之內(nèi)卻無人敢小覷于他。畢竟,北域之內(nèi),一時還找不出另一只有渡劫巔峰修為的大妖。
也因蜃妖修為最高,此次攻打無妄海與小孤山,皆以他為主。
“既然都到了,便也不必浪費時間,各自安排麾下動手吧。”蜃妖開口,聲音似乎有氣無力,卻沒有誰能將他的話不當(dāng)回事。
他看了身旁諸多渡劫大妖一眼:“別都想著讓其他妖打頭陣,該出多少妖,就出多少,也別想著對盟軍動手。”
語氣中暗含警告。
蜃妖很清楚這些妖族的性情,若是他不加以干涉,他們絕不介意在攻打無妄城時順手解決一二自己的同盟。
靠著利益維系的同盟,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深情厚誼。甚至這些前來攻打無妄海的這些大妖,可能不久之前還和對方打得不可開交。
“蜃王放心,我們自是知道輕重的。”有妖開口道,兩兩的應(yīng)和聲響起,態(tài)度雖然不算熱烈,但好歹沒有妖公然表示反對。
蜃妖便也沒有多說什么,即便他境界最高,這些渡劫大妖也非他輕易驅(qū)使的屬下。
此番為了讓北域眾多勢力聯(lián)合,他實在費了不少心血。
抬頭望向昆墟,蜃妖眼神陰鷙。
不過五年便能渡劫,再讓她成長下去,北域一地,說不得真要認(rèn)一個人族為尊!
靈光閃動,樓船上的妖族先后跳下海面,無數(shù)道影子向無妄城游去。
在渡劫修士未曾出手的情況下,北域大軍第一次攻勢被無妄城順利化解。喜水的妖族本就是少數(shù),在這一點上,無妄城眾妖便占據(jù)了地利,加上城中內(nèi)外防護禁制完備,要攻下無妄城便并非那么簡單的事。
在幾個時辰僵持后,有幾名北域大妖終于失了耐心。
有渡劫妖族親自出手,無妄城的防護顯然難以再支撐下去,龐大的陣法發(fā)出一聲悲鳴,有湮滅之勢。
無數(shù)靈石在這個過程中化為齏粉,但也只是令陣法湮滅的速度慢了幾瞬而已。
深淵巨鯨已然化為原形,以身體護住下方無妄城。但哪怕他妖身強橫,借陣法之力也不過是勉強與渡劫修士相抗罷了。
墨色鯨身上漸次出現(xiàn)許多道傷口,鮮血涌入海水,轉(zhuǎn)瞬消弭。下方陣法終于不堪重負(fù),崩碎為無數(shù)靈光,在這一刻,幾可遮天蔽日的鯨身也被一股巨力掀翻。
鯨尾上多了一道巨大傷口,鮮血洶涌留下,看起來甚為可怖。
“鯨王大人!”
無妄城中傳來數(shù)聲驚呼,深淵巨鯨沒有反應(yīng),他的身體漂浮在海水中,好像失了所有意識。
蛟蛇嗤笑一聲,神情滿是不屑:“區(qū)區(qū)洞虛,也敢與本君動手!也只有這樣的蠢貨,才會尊一個人族為主!”
靜默流淌的海水中,他以靈力傳音:“還不快將城門打開,今日便是太上葳蕤在此,也休想守住這無妄城!”
在他話音落下之時,無妄海海面忽然結(jié)出了冰層,不過瞬間,冰層便蔓延至數(shù)百丈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