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
果不然,第二天就出了狀況。
洛美關(guān)店回來,洛衣就來了。洛美驚道:“這個時候你回娘家做什么?”
洛衣道:“家里亂七八糟的,我回來清凈一下。”
洛美說:“那怎么成?你也在不懂事了,這種時候,長房和三房的人只怕會說出最難聽的話來。快回去,不要讓言先生難做。”
洛衣卻有一種孩子式的倔強:“我就不回去,我正大光明的回家,誰會說三道四?”
“回家也不是這種時候,”洛美勸她:“言家剛出了大事,你跑回娘家來,這算什么?”
“我就是不回去。”
洛美沒有法子,因為從小確實溺愛這個妹妹,雖然她無理取鬧,但一旦犯起拗來,只好由她。次日一早,言少梓果然就來了,一見洛衣便道:“你怎么跑回娘家來了?大媽和三媽都問我呢:父親才過世,家里忙的一踏胡涂,你還使小性子添亂?”
洛衣自幼便是捧在手心里的,雖說喪母,但從小洛美一直非常疼愛她。嫁了言少梓,也是寵她的時候多。何曾受過這樣色厲聲疾的質(zhì)問?“哇”一聲就哭了,只叫:“姐姐,他欺侮我!”
洛美忙勸她,又勸言少梓:“有話好好的說,洛衣膽子小,你不要吼她。”
言少梓“哼”了一聲,問:“你回不回去?”
洛衣見他依然鐵青著臉色,連連搖頭:“我不回去。”
言少梓大怒,摔門而去。洛美埋怨洛衣:“怎么這樣不懂事?”洛衣嘟了嘴不說話。洛美忙打電話找言少梓,他的行動電話已關(guān)機了。洛美無奈,又惦著花店要開門,就對洛衣說:“我先去開門,你在家好好呆著,如果他打電話來,好好和他說,他要你回去,你就跟他回去,知道嗎?”
洛衣撇了嘴道:“那看他怎么求我了。”
洛美心中一驚,想到言少梓最為狂妄自大,最不喜看人臉色,心想這段姻緣只怕有些不趣了。又一轉(zhuǎn)念,當(dāng)初言少梓對洛衣那樣鐘情,而他一向重守信諾,而且男子漢大丈夫,大約可以包容得下。所以稍稍放心,又勸了洛衣幾句,才去開店門。
剛剛到花店不久,言少梓就打了電話來。洛美忙問:“你在哪里?洛衣在家等你呢。”
言少梓的聲音甚是低沉乏力:“我在永平南路的房子里,你立刻過來見我,好嗎?”
洛美一怔,他說:“我的心情糟透了,拜托你過來,拜托!”
洛美就嘆了口氣,說:“好。”把店托了小云看管,自己開了車子過去。
站在仿古的電梯里,時光成了一種恍惚的錯覺,鐵柵印出影子,在她眼前明暗跳躍。冷冷的空氣里有一種就是昨日的舊夢,好象一個人午睡醒來,一天就已到了黃昏的樣子,心里格外難受,宛如被大段的時光遺棄。而猛然一抬眼,已經(jīng)到了七樓,她拉開鐵柵走出去,一直走到B座的門前,取出鑰匙來開門。剛剛一轉(zhuǎn)過身關(guān)上門,突然被人攔腰抱住,熱熱的吻烙在她的后頸中、耳下、臉頰上,她掙了一下,他的手臂一緊,令她有一種窒息的眩暈。過去的一切像潮水一樣席卷而來,她迷迷糊糊本能般回應(yīng)著他的熱情。
“哦,洛美。”他低低的、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回旋在她耳畔,久久縈繞不散。她突然被這一聲驚醒了,她在做什么?他又在做什么?他們不可以,這是絕不可以的,法律和道德都是絕不允許的。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而他們之間的一切早已經(jīng)結(jié)束——她猝然推開他,他眼中還有一種迷惑的茫然,她微微喘了口氣:“言先生,有什么事你就說吧,不然我要回去了。”
他看著她,就像沒有聽懂,很長時間沒有說話。
池中的錦鯉正在搶食,一粒魚蟲下去,兩三條魚都撲上來搶,弄得水花四濺,打濕了池沿的地板。洛美借機走到池邊看魚。言少梓終于走開去,不一會兒調(diào)了兩杯酒來,一杯給她。她拿在手里晃著那杯子,看那三色的酒液混了又清,清了又混。
“有人在收購B股。”言少梓也坐下來,就坐在她身旁:“大媽怕得很,所以趕著想分家,好保住她那一份產(chǎn)業(yè)。”
洛美說:“真不該養(yǎng)錦鯉,上次我看到寵物店賣的熱帶魚好可愛。”
言少梓怔了一下,說:“那就買些回來養(yǎng)吧。”又說:“如果要分家,那么我應(yīng)該會繼承十個巴仙左右的A股,仍可在董事會占一席之地。”
“差點忘了,走的時候藍玫瑰賣完了,還有不少人來問,明天還是該多進一些。”
言少梓終于問:“你怎么了?”
“沒什么。”她輕描淡寫的答:“只是顯然我們談不到一處。”
言少梓一笑:“你這是怎么了?”伸手撫上她的臉:“不過我喜歡你現(xiàn)在的樣子,洗凈鉛華,純真美麗。”
洛美往后一縮,避開他的手,正色道:“言先生:這是我最后一次到這間房子里來。你是我的妹夫,我是你的妻姐。人有倫常,我再也不想做出任何傷害洛衣的事情。從今以后,我們各不相干。”
言少梓早已怔住,她起身便走,他忙追上去問:“好好的怎么說出這些話來了?”
洛美說:“你去接洛衣吧。”
言少梓望著她,她就任他看。最后他說:“那好,我去和洛衣說,我要和她離婚。”
洛美大驚:“你瘋了?”
“你既是要結(jié)束一切,那么我也只有這樣。”
洛美道:“你這是什么意思?洛衣哪一點兒對不起你?你們結(jié)婚才兩個多月,你像兒戲一樣說要離?”
他說:“和洛衣結(jié)婚是我犯的一個大錯!”
洛美又氣又急:“好,越發(fā)說出好話來。當(dāng)初是誰指天咒地的對我說會愛她一生一世?”
言少梓說“那時我以為我是愛她的。”
洛美反問:“難道說你不愛她?那你愛誰?”
言少梓不說話,靜靜的看著她,洛美只覺得一陣寒意從心底撲上來。她強笑著,說:“你看著我做什么?”
言少梓仍不答話,她就低下頭去,他卻不許:“抬頭看著我。”
她說:“你有什么好看的。”目光卻始終不敢與他相接,只得強笑一聲:“得啦,不要玩了,去接洛衣吧。”
言少梓說:“好,我去接洛衣,但是你答應(yīng)我,明天晚上在這里等我。”
洛美不想答應(yīng),但還是點了頭:“好吧。”
言少梓猶不放心,問:“說話算數(shù)?”
洛美點頭。
言少梓就回身在桌上找到了車鑰匙:“我跟你回去接洛衣。”
洛美說:“你一個人去吧,我要去花店。”
言少梓道:“我就是不明白,為什么你要去開什么花店。大哥也奇怪,居然答應(yīng)了你辭職,我回來后和他吵了一架,他也不肯說清楚理由,我正要問你呢。”
洛美淡淡的說:“我累了,所以想從那個圈子里退出來。”
言少梓一笑,他有言家特有的明凈的額頭與深遂的眼睛,一笑時恍若冬日的一抹暖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走得了嗎?”
“我已經(jīng)走了。”
他又一笑,不以為意的說:“你終究還是要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