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社死當場
三更過, 夜愈發(fā)地寂靜。
憐芳宮的寢殿內(nèi),年輕男女彼此氣息交融,曖昧糾纏。
沈蕪只顧著自己害羞, 臉蛋滾燙,心跳快得幾乎要蹦了出來。
她未曾察覺, 身側(cè)人僵硬緊繃的身體久久都未能放松下來。
鉗制她手腕的那只比鐵索還硬的手終于松開了, 兩個人都出了汗, 他的掌心和她的手腕都沾了層潮濕,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沈蕪的雙手重獲自由,第一件事便是護住了前胸, 可她此時還沒起身,兩個人還挨得很近,她的手往前放, 自然而然地就碰上了男人的胸膛。
沈蕪:“……”
她羞赧地偏頭望去。
陸無昭不知從何時開始, 也望著她,他并未因為她的動作而退開,或許他心里是想逃走的, 但他被沈蕪堵在墻角,沒有地方能去了。
他們離得太近了, 鼻尖險些擦到一起。有幾根翹起的發(fā)絲蹭在他的臉上,陸無昭的臉有些癢。
鬼使神差地, 他抬起手,動作緩慢地伸出手指, 勾住那幾根發(fā)絲, 溫柔輕巧地綰到她的耳后,手指收回時,指尖不小心擦過了她的耳廓, 陸無昭看著她的耳朵慢慢變紅,手指也變得麻了起來。
她柔軟的香甜的呼吸噴灑在陸無昭的臉上,他不著痕跡地吸進了肺里,心里升騰出一種極其隱秘又扭曲的滿足感,那種感覺恥于開口,才剛冒了個頭,便被他按了回去。
她總是這樣大膽,在盡歡樓的那次遇見,她站在樓下,就用那么叫人憐惜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如今也是,這般毫無防備又有些羞澀的神注視著他,叫人無法抵抗。
可是,他配嗎?
幽深的目光在女子俏麗嬌羞的容顏上流連,他胸口像是被一根羽毛輕輕掃著,唇慢慢抿起,目光漸漸下移,像是受蠱惑般,落在了那張紅潤的唇上。
沈蕪臉頰發(fā)燙,卻也沒挪開視線。她一早就知道陸無昭長得好看,可從未這般近距離地與他對視過。
他在看什么?是……想吻她?
沈蕪想,如果他吻下來,她該不該躲開?
按理說,她該躲開的,且不說還沒弄清楚他心里對她有幾分喜愛,現(xiàn)在他們什么名分都沒有呢。
沈蕪雖然很擅長與人做戲,會裝柔弱去博得那些男子的憐惜,但她卻不是個濫情的人,若是與他在一起,那么往后就算是和旁人逢場作戲,也不妥了。
她還沒解決掉太子這個大麻煩,若是在這個時候叫太子抓住把柄,反將臟水潑在她身上,那可真是得不償失,叫那么個晦氣的東西占了理,想想就要嘔死了。
可若是不與陸無昭說明白,又好像她是個吊人胃口的壞女人一樣。
若是陸無昭只是一時被她蠱惑了,倒也還好,等他冷靜下來,肯定要后悔。可若是他就此對她情根深種,她暫時無法回應(yīng)這份感情,是不是會傷害到他?
沈蕪不舍得叫他難過。
權(quán)衡利弊,換位思考,她怎么都不該在此刻向前的男子許下承諾,太不負責任。
怎么樣她都該躲開這個吻。
可順從本心的話……她才不想躲開。
畢竟她饞陸無昭的身子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沒等她糾結(jié)完,陸無昭卻先一步仰了頭,錯開令人臉紅心跳的對視。
可明明不再看著對方,屋子里熱烈又繾綣的氣氛仍在繼續(xù),甚至還有愈來愈烈的架勢。
他仰著脖子,頭靠在墻上,閉著睛平復(fù)著呼吸。
沈蕪看著他反復(fù)上下滾動的喉結(jié),百抓撓心,那塊性感的骨頭像是在她心尖上滾來滾去一樣,她突然覺得喉嚨很干,很渴。
她就像個耽于美色的紈绔子弟,直白火熱的神專注地盯著陸無昭瞧。
陸無昭閉著睛,都能感受到那炙烈的神,他好像被放在了火上烤。
酒意持續(xù)上頭,頭很痛,意識有些抓不住,他始終閉著睛,逃避現(xiàn)實,不敢睜開。
生怕一睜看她,便再也控制不住。
不知過了多久,沈蕪鼻間一癢。
“阿嚏……”
陸無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阿嚏!阿嚏!”
她的身子總是這么弱,稍微有些受涼就會打噴嚏,每一次打噴嚏都像把腦漿都晃出來一樣。
噴嚏過后,毫無意外,她又開始頭疼。
沈蕪煩躁地“嘖”了聲,等阿爹回來,她一定央著他教她些強身健體的招式,這病歪歪的體格真耽誤事。
抬手揉了揉鼻子,旖旎的心思被逐漸昏沉的感覺取代。
肩頭突然一沉,她愣了下,抬頭望去。
陸無昭仍閉著睛,只是套在他寢衣外頭的那件外袍落在了她的身上。
還帶著他身上的溫度和味道。
沈蕪?fù)蝗挥窒肫鸱讲诺姆N種,羞恥感又涌了上來。
她可以在心里覬覦陸無昭的美色,但若是再來一次像這樣面對面“上藥”的事,她只怕要折壽好幾年。
羞澀地攏著他的衣裳,將袍子在身上裹了個嚴實。
沈蕪的腰身很細,男人的衣裳蓋在她的身上,竟是大得能纏上兩圈。
她悄悄地撿起地上的衣服,抖了抖塵土。
地上是一地的酒壇碎片,她心不在焉地撈起衣服上,碎片棱角在下擺的地方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她緊張地呼吸停滯了一瞬,安慰自己,沒事,只是一處,不礙事,不礙……
她的目光陡然頓住。
原以為只有下擺有破損,目光停在前襟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那里也破了個洞。
沈蕪慢慢吸了一口涼氣。
穿著這身回去,會叫人誤會吧。
她偷偷摸摸地又往榻上看了一,陸無昭還是閉著睛,靠著墻,呼吸逐漸平靜。
……睡著了?
“殿下?殿下?”
陸無昭沒有出聲。
好像真的睡了。
沈蕪看了看手中的裙子,又晃了晃身上披著的那件明顯寬大的袖子。
像唱戲似的……沈蕪心想。
“陸無昭?你還醒著呢嗎?”
依舊無人回話。
沈蕪放了心。
他喝了那么多的酒,也該睡著了。
她望了望這寢殿,并未發(fā)現(xiàn)能遮身換衣服的地方,想著反正陸無昭睡著了,她便坐在榻沿,背對著墻,慢慢地脫下了男人的外袍。
身后人悄無聲息地睜開了睛。
沈蕪一無所知,墨綠色的外袍從白皙光滑的背脊滑下,松松垮垮地堆在腰間,她慶幸陵王殿下沒有叫她把里面的裈衣褪下,否則她不確定,他還有沒有機會看到明日的朝陽。
她樂觀地想著,看過陸無昭那么多回,叫他看回來一次,不算吃虧。
褚靈姝要是聽到她的心聲,怕是要一邊捶她一邊痛罵,沒見過她這般沒心沒肺的。
女子最重名聲,她自己被看到怎能和一個男子被人看到相比呢?
沈蕪?fù)嶂^認真的想了想,覺得這二者對于她來說,并無太大分別。因為怎么著吃虧的都不會她。
阿爹最是寵她,若是她將別人看了,阿爹恐怕會夸贊她虎父無犬女,因為當初她阿娘就是不小心看到了阿爹在河邊洗澡,然后阿爹便死皮賴臉地纏上了她娘親。
阿爹若是知曉有男子將她看光,怕是會將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殺光,然后安慰她,沒關(guān)系,知曉內(nèi)情的人都死了,她可以當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假如那人正好是沈蕪心儀的對象,那么不管對方愿不愿意,阿爹會將刀架在那人的脖子上,綁也要綁到將軍府與她成親。
可……如若這個人是陵王殿下……
沈蕪撲哧笑了。
怕是不太好辦呢。
她三兩下將自己的衣服穿好,看著前襟的破洞,猶豫了片刻,又將陸無昭的衣裳披在了外面。
反正她已決定纏上他,日后她會使勁渾身解數(shù)讓他愛上自己,早晚都要成親的,提前穿一下他的衣服,應(yīng)該也算不得大事吧。
早在兩個月前陸無昭便已允許她碰過他的衣物了,想來明日他酒醒,回憶起今晚的事,也不好意思計較她拿走了衣服吧。
沈蕪整理好衣服,要將鞋子穿好,短短幾個呼吸間,她想了很多,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期待和陸無昭的婚后生活。
得找個機會,與阿爹說明白她的決定,反正她就算再死一次,也不要嫁給太子。
沈蕪準備離開了。
她轉(zhuǎn)身,猝不及防對上了男人黝黑深邃的睛。
沈蕪顯然沒有什么心理準備,有點茫然,“殿下沒睡啊……”
陸無昭不說話,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蕪咽了咽口水,心道她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有什么話還是等明日天亮了再說吧,他明早清醒了,肯定還會來找她,到時候要好好為難一下他,試探一下他的態(tài)度,再決定她下一步如何走。
沈蕪抬手,揮了揮過于寬大的袖子,“殿下,那我就先走了……”
陸無昭依舊沒說話。
“謝謝你的藥。”她說。
輕巧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房門打開又被人合上,陸無昭的目光一直追隨到她出門,才收了回來。
他慢慢躺了下去,連床幔都忘記放下,閉上了睛,很快睡著了。
沈蕪回去時也沒驚擾任何人,她將陸無昭的衣袍小心地收起,藏好不叫人發(fā)現(xiàn)。
這一夜,她和陸無昭都睡得很好。
……
轉(zhuǎn)天,日上三竿。
陸無昭意識朦朧,似夢似醒時,好像做了個夢。
他夢到沈蕪因他而遭人暗算,受了委屈。他看到了她滿身的疹子,心里愧疚得不行。
他從自己的私庫中找到了那盒西域的貢品,那藥膏去除疤痕效果極好。
想要將這東西送給她,可是用什么理由呢?顯然不能說這是自己的東西。
他夢到自己叫來了孟五,把那盒藥交到孟五的手上,并且叮囑孟五:“這藥是出事那日太醫(yī)在憐芳宮為她看診時落在這里的。”
陸無昭不想讓她知道這是他自己的東西,因為那樣顯得他對她別有用心。
他并不想接近她,更不想叫她知曉自己心里那些隱秘的心思。
就這樣挺好的。
孟五的表情有些奇怪,但陸無昭并沒有機會看清楚,因為他醒了。
醒來只覺得頭痛欲裂,腦袋仿佛要炸開一樣。
陸無昭撐著身子坐起來,前的景象不太真切,他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努力地想要回憶起睡前發(fā)生過的事,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睜開,看向滿地的碎片,他才記起來,昨晚他心情不好,好像一個人在房中喝悶酒來著。
最初的時候孟五企圖攔著他,被他一個鞭子抽過去,趕出了屋子,再后來……
再后來好像沒有人敢進來了。
對了,那藥……
他的手在床榻上摸索,一無所獲。
“孟五……孟五……”
他嘗試著開口,聲音沙啞不堪。
房門被人推開,有人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了榻前。
陸無昭皺著眉,手還按著頭,難受得沒有睜。
他忍著嗓子的難受,啞聲說:“將去年皇兄賞賜的那盒西域進貢的舒痕膏拿來。”
沒有動靜。
陸無昭等了會,皺著眉睜,見孟五面色復(fù)雜地盯著他瞧。
陸無昭按壓太陽穴的手頓了下,落了下去。孟五這神為何和夢里一模一樣?
他擰著眉,聲音冷了下去,“愣著做什么,去拿來。”
孟五嘆了口氣,從懷里把那膏藥掏了出來。
陸無昭微怔,“怎么在你這?”
孟五幽幽道:“主子,您辰時醒過一次。”
陸無昭心里一沉,望了望外頭的天色,此刻起碼過了午時了。
孟五又道:“您醒來便將屬下叫了進來,把這藥交到屬下的手上,叮囑送到靜熙宮去。”
陸無昭:“……”
他忘了。
這件事竟然是真實發(fā)生過的,不是夢嗎??
他沉默了片刻,“我……本王說什么了。”
孟五道:“您說‘這藥是出事那日太醫(yī)在憐芳宮為她看診時落在這里的’,叫屬下不要提它其實是您自己的東西。”
陸無昭板著的冰塊臉上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孟五繼續(xù)打擊道:“您還說,若是沈姑娘問起來,這藥膏為何用過,就說那日太醫(yī)給她用過了。”
陸無昭:“……”
沒想到尚不清醒的他能顧慮得這般周全。
他死亡凝視著孟五,孟五有些同情地回望著他。
陸無昭受不了這神,他這二十多年來,從未這般想要找個無人之所將自己藏起來過。
孟五顯然沒打算放過他,或者說,孟五只是兢兢業(yè)業(yè)地做著稟告:“屬下已經(jīng)去過靜熙宮了,回來見您又睡著了,便沒敢打擾。”
陸無昭抬起雙手捂住了額頭。
他抱著腦袋,懷疑了一會人生。
突然意識到一個被他忽略掉的事。
陸無昭沉聲問:“既已去過了靜熙宮,為何又將藥帶了回來?”
孟五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fā)憐憫。
他還原了一下當時的場景:
辰時二刻,他敲開了靜熙宮的門,成功見到了沈蕪。
沈蕪看見他時,原本是很高興的,孟五不清楚她在偷笑什么,他將自己主子的話原樣學了一遍,將那藥遞了過去。
沈蕪的臉就像是風雨前的天氣一樣,先是沒了太陽,而后飄來了幾朵烏云,將日光徹底擋住,天色越來越黑,越來越暗,最后刮起了狂風。
她淡淡抬了皮,沒伸手,輕瞥了一孟五手中的那個熟的藥膏。
顯然就是昨夜陸無昭非要扒了她的衣服,給她上藥的那個藥膏。
沈蕪輕輕磨了磨后槽牙,冷笑了聲。
怎么,是想讓她忘記昨夜的事?
讓人把藥送來,還撒謊說這不是他的東西,是太醫(yī)開的藥,呵,到底是誰給她用的這東西,她難道不知道嗎?
粗礪的指腹擦過肌膚所帶來的顫栗,她到現(xiàn)在都記得!
這個臭男人,昨晚在床上可不是這么說的!
她問孟五,陵王可還有別的交代,有無別的話對她說。
孟五說沒有。
她又問,陵王當真未曾提過旁的事嗎?只有這幾句話?
孟五依舊說沒有,就這幾句。
她又問,陵王現(xiàn)在酒醒了嗎?
孟五如實說,人醒了,酒醒沒醒不清楚。
然后沈蕪就沒再說什么了。
孟五至今還記得,被好幾個小宮女拿著掃帚趕出門時有多狼狽,至今還記得,靜熙宮的大門拍在臉上時,鼻子有多疼。
孟五指著自己還在紅腫的鼻頭,問陸無昭:“主子,能不能算因工而傷?”
陸無昭深吸了口氣,“……滾。”
孟五滾之前,又留下了一個接一個驚天大雷。
“對了主子,昨晚您將屬下趕出去后,屬下憂心您的安危,便一直守在宮外。”
陸無昭:“?”
“昨晚亥時,屬下看到,沈姑娘偷偷進了您的寢殿。”
陸無昭:“……”
“未到丑時,沈姑娘披著您的外袍,出來了。”
陸無昭:“…………”
孟五看向陸無昭的目光可以說的上是萬分憐惜。
“主子,沈姑娘生氣可能與您只字不提昨夜的事有關(guān)。”
“所以昨夜兩個時辰,你們都做什么了?”
咚——
陸無昭的后腦勺磕在了背后的床架上。
他不想活了。
他想入土,就現(xiàn)在。
作者有話要說: 陵王:(貓貓驚恐.jpg)我沒了!我完了!我昨晚做了什么!!她生氣了!!怎么辦怎么辦!!(可云抱頭.gif)
哎,斷片了,又沒全斷,妹想到吧,有個兢兢業(yè)業(yè)的孟秘書給您提醒呢,猜猜昨晚發(fā)生了什么?
兩個時辰啊,你猜都做了啥呀?怎么就穿著你的衣服出來了呢?嗯嗯嗯?慌嗎?怕嗎?敢問嗎?不問心里難受不?還有疾風驟雨的冷戰(zhàn)大禮包等著親親呢,這邊建議親親下跪認錯。
接下來要想法子哄老婆了,還得想辦法問清楚自己都干了什么混帳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