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擊
“有屁就放。”燕子忱重新坐回炕沿，對兒子沒有半點(diǎn)溫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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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趿鞋下床, 卻不往燕子忱跟前去，只管立在當(dāng)屋, 盯著眼前這個(gè)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男人：“你有沒有給我姐辦過洗三宴？”</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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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gè)問題竟然是這個(gè), 燕子忱眉毛都未動(dòng)一下, 不假思索地道：“辦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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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請了誰？”燕九少爺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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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娘的哪兒還記得。”燕子忱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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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天航你認(rèn)不認(rèn)識？”燕九少爺繼續(xù)逼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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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不認(rèn)識的人多了，你打算都問一遍？”燕子忱眼睛挑著他兒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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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冷冷道：“他說他參加過我姐的洗三禮，甚至還知道她胸口有顆朱砂痣, 然而我姐洗三時(shí)你正在北邊任上，蕭天航那時(shí)卻在南邊任上，他是怎么參加的洗三禮？能受邀參加洗三禮的無非是親朋好友, 不相識不熟悉的外人沒理由邀請，你既不認(rèn)識他，他為何又能參加我姐的洗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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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yàn)檫@個(gè)，你們就懷疑自個(gè)兒不是老子親生的種？”燕子忱雙手抱懷歪著頭審視面前的一兒一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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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回答。”燕九少爺毫不放松地逼著他老子。</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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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回答？好！老子就給你個(gè)正面回答！”燕子忱說著突地伸手探向腰間，“嗆”地一聲拔出柄雪亮的匕首，將臉一偏, 竟就拿著匕首刃在臉上刮起來, 那滿臉黑茸茸的胡子簌簌落下, 漸漸露出下面光滑的皮膚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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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覷眼瞟著自家弟弟，發(fā)現(xiàn)那貨額上小青筋已經(jīng)在跳了，她敢打賭這間屋子他從今往后絕對不會(huì)再住，父子倆之間的結(jié)這回可是結(jié)大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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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胡子那位對兒子森森的怨念毫無所覺，手上刀用得流暢自如，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刮成了剝殼雞蛋，匕首重新入鞘，起身幾步過來，左一把拎了兒子，右一把攬了閨女，硬是摁到鏡臺(tái)前，一大二小三張臉貼在一起，全部擠進(jìn)那面不算大的菱花鏡里。</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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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白亮的閃不時(shí)劃過，三個(gè)人的面孔也在這鏡中忽亮忽暗，燕七和燕九少爺終于第一次看清了這位據(jù)說是自己生父的真正面孔，修長漆黑的兩道雁翅眉，深邃明亮的一對秋澗目，高挺的鼻梁，飽滿的嘴唇，線條強(qiáng)悍又不失柔和的雙頰與下巴，五官立體，弧度分明，與那一臉胡子的形象判若兩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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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子放亮了給老子仔細(xì)看！”一開口卻還是大胡子風(fēng)格，“你們兩個(gè)小兔崽子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哪一處不像我燕子忱！”</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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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處不像呢？認(rèn)真說起來，沒有哪一處太像，卻也沒有哪一處不像。燕七的眼睛最像，燕九少爺?shù)谋亲幼钕瘢嗥叩念~頭也像，燕九少爺眉宇間的微動(dòng)亦像，再看那鬢角眼梢、腮頰唇頜，怎么不像呢？越看越像！哪一處都像是燕子忱的少年版和少女版，三張臉放在一起，沒有任何人敢否認(rèn)這三個(gè)人不是父子父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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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要正面回答嗎？這就是正面回答！”燕子忱盯著鏡子里的兒子說話，“什么他娘的洗三不洗三、任上不任上，鐵一樣的事實(shí)就擺在這兒，中間有再多的彎彎繞，都是狗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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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粗暴，直擊重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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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推理什么分析，什么因果什么邏輯，在三張相似的臉面前，完全沒用，俱是狗屎，瞬秒成渣，灰飛煙滅。</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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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要問的沒有？”燕子忱放開兒女，雷鳴電閃里巨塔似地巋然不動(dòng)。</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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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不說話，燕七推測這孩子遭受到了一萬點(diǎn)暴擊，此刻已經(jīng)表面石化內(nèi)部粉碎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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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的問老子可走了。”燕子忱起身，拍拍滿身的胡渣子，燕七瞟見某九額上青筋一蹦，復(fù)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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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打仗。”燕七把燕子忱送到屋外廊下，雨勢已轉(zhuǎn)為了傾盆，濕熱又透著點(diǎn)涼的風(fēng)瞬間吹透了衣衫。</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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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忱偏頭看了看燕七，忽而轉(zhuǎn)過身來蹲下，仰起臉重新望定她，他好像很喜歡用這個(gè)姿勢看她，像是個(gè)在哄孩子開心的爸爸，大手一伸，一邊一只地握在燕七的肩上，深且亮的眸子里映著雨的光：“快了，這一場大仗不會(huì)再拖太久，我不會(huì)再離開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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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應(yīng)我從此以后會(huì)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并且打跑每一個(gè)糾纏我的臭小子。”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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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燕子忱仰頭大笑，“娘的老子應(yīng)該生仨閨女！”邊笑著邊一把兜住燕七后腦勺壓下來，讓她的腦門撞在他的腦門上，然后放開，站起身，“好了，我走了。”沒有再說任何多余的話，沒有生離死別的諄諄叮囑，就這么干脆利落地大步走進(jìn)雨幕，縱身消失在了墻外。</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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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一步一蹭地回了西次間，在門口窺視了一下燕九大人的怒氣值上升到了哪一階，見那位還在原地一動(dòng)沒動(dòng)地立著，似乎是受到了十分不小的打擊，走過去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可以先去我那屋湊合半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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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緩慢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向著梢間走了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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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很在意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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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低頭看了看那一地胡子，不知道明兒丫頭們打掃屋子時(shí)會(huì)不會(huì)嚇著，想了想為避免麻煩還是自己動(dòng)手把胡子掃了，拿了張紙包起來，預(yù)備明天趁人不備丟進(jìn)灶膛里燒掉。</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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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畢也沒急著睡，邁步進(jìn)了梢間，見燕小九坐在臨窗的炕上望著窗外的夜雨正出神，便又回了次間取了他的外衫，重新進(jìn)得梢間遞給他：“再著涼又要拉了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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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慢吞吞接過衣服披在身上，仍舊望向窗外，燕七就在他對面坐了，道：“我覺得老燕同志至少有句話說得很好，答案已經(jīng)顯而易見，何必再去糾結(jié)得出答案的過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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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說不通，這答案就不能十成十作準(zhǔn)。”燕九少爺?shù)馈?lt;/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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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但我覺得你不可能再從他嘴里問出什么來了。”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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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現(xiàn)在不能，”燕九少爺?shù)皖^看著自己的手，修長的手指慢慢攥成拳，“然而總有一天，我會(huì)親手挖出所有真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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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掘技術(shù)哪家強(qiáng)。”燕七嘆了口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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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亮，燕九少爺不顧外頭下大雨，堅(jiān)持搬到了東廂房去，再也不肯睡那飄散過他爹胡茬子的西次間，燕二太太不明所以，然而還是讓人幫著把東廂房給清掃打理出來了，這場雨倒是下得痛快，嘩嘩啦啦地一整天，燕七窩在上房半步都沒往外邁，和小十一從早膩到晚。</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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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十一三個(gè)月大了，胳膊腿都壯實(shí)了不少，一下雨就興奮得像嗑了藥，非得讓燕七抱著到窗前聽雨敲瓦片的聲響，有那么一塊瓦的聲音不同其它，雨敲在上面就會(huì)發(fā)出古怪的音調(diào)，每每聽到這個(gè)音調(diào)小十一就笑得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在燕七懷里前仰后合并且拼命彈動(dòng)企圖上天。</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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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世界總是無憂無慮的，大人們的世界就沒有那么的美好了，燕家每月可以領(lǐng)到的糧餉如今已經(jīng)被拖欠了快要兩個(gè)月，倉里剩下的很難再支撐超過三天，這讓一向樂觀的燕二太太也不禁蹙起了眉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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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彪帶著人去要了好幾回，每次都被布政司的人以各種借口打發(fā)回來，”燕二太太和閨女道，“難不成邊倉的存糧也不夠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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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倉歸誰管？”燕七問。</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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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軍方和地方府衙協(xié)同管理，說是協(xié)同管理，實(shí)則布政司和按察司派下來的佐貳官卻都同姚立達(dá)穿一條褲子，”燕二太太冷笑，“這便同姚立達(dá)直接管理也差不了許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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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軍方單獨(dú)管理糧倉，是因?yàn)檐姺綍r(shí)常會(huì)恃強(qiáng)勒索、奸弊百出，因此這邊境上的糧倉都由地方的軍方和行政部門聯(lián)合管理，要是趕上雙方一個(gè)鼻孔出氣，那就真成了一手遮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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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立達(dá)才剛大出了一回血，難不成是要在給軍人家屬的份例月糧上把自個(gè)兒的損失給克扣回來？這個(gè)人可真是無法無天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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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把小十一拍睡過去，交給奶娘帶回東梢間，自個(gè)兒打了傘從上房出來，去了東廂她弟的新居，燕九少爺正伏在窗前書案上寫東西，燕七走到背后瞅了兩眼，滿眼這個(gè)論那個(gè)策，一概看不懂，也沒吱聲，走到旁邊坐下，隨便扯了本書翻，好半晌才見燕九少爺放下筆，活動(dòng)了活動(dòng)腕子，頭也不回地慢吞吞問她：“什么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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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問問，通常看守糧倉的大約有多少人？”燕七把書放回原處，走過來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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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抬頭看她一眼，一廂整理案上的書一廂道：“倉廒應(yīng)建于高阜，每倉分二十四廒，三間為一廒，每廒置一門，每倉以致仕武官二人守門，率老幼軍丁十名看守，半年更代，倉外置冷鋪，以軍丁三名巡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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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燕七應(yīng)了聲就往外走。</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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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叫上蕭宸和五枝，你一宿又能帶走多少糧？”燕九少爺慢悠悠飄來一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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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少成多，反正每天閑著也是閑著。”燕七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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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少爺未再多說，只淡淡道：“這樣大的雨，別讓我去給你收尸。”</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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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下雨天才是搞事天，人的神經(jīng)在這個(gè)時(shí)候總是最松馳的，等我滿載而歸吧，么么。”燕七擺手出了房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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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廂出來又去了西廂，北邊屋是崔晞的，南邊屋是蕭宸的，邁進(jìn)堂屋先吆喝上一聲：“我來啦。”北邊南邊的門就一齊打了開，一張笑臉一張木臉，一并被燕七揪到堂屋圓桌旁圍坐，“咱們來商量個(gè)大計(j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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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飯前，崔晞已幫著做好了三個(gè)油布質(zhì)地的大旅行包，還有燕七想要的購物車——就是用鐵絲網(wǎng)做成的四輪小車，底盤底，容量大，上頭還有蓋子和插銷，外加個(gè)旅行箱式的拉桿，可以靈活轉(zhuǎn)動(dòng)，一共三輛，輕省便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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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點(diǎn)多左右的時(shí)候，燕七從上房輕手輕腳地出來，身上是夜行衣，臉上黑巾子蒙著面，肩挎重弓，背上是箭囊和那油布做的旅行包，摸到西廂門外，也不必敲門，輕輕一推就開，邁進(jìn)去，見蕭宸和五枝已經(jīng)等在了堂屋，俱都和她一樣的裝扮，不同的是蕭宸沒有帶箭，腰間纏著長鞭，五枝背上背的則是金剛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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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晞也沒睡，見燕七進(jìn)來就迎到跟前，將一樣物事遞到她手里：“才剛想起離京前我還把這東西帶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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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就手一看，是崔晞早就成功做得的可伸縮式的單筒望遠(yuǎn)鏡，收縮起來只有巴掌長短。</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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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著雨，恐怕作用有限，不過以你的眼力，興許能多少派上點(diǎn)用場。”崔晞笑道。</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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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場大了，這東西給的簡直再及時(shí)不過。”燕七道，慎重地將望遠(yuǎn)鏡揣進(jìn)懷里，“你趕緊進(jìn)被窩，吹傷風(fēng)了又要受罪，睡著了就好了，眼兒一閉一睜，我們就已經(jīng)安全到家啦。”</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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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崔晞笑著，果然轉(zhuǎn)身回了房。</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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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準(zhǔn)備好了嗎？”燕七問蕭宸和五枝。</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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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宸將頭一點(diǎn)，五枝卻還在恍惚中——七小姐居然要去偷糧倉！偷糧倉！這這這——這什么概念啊！這是犯罪啊！不對！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個(gè)大家小姐啊！去偷糧食——去偷糧食——這么理直氣壯地去偷糧食——</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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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枝你不要開小差啊，”七小姐的聲音喚回了他渙散的思緒，“認(rèn)真點(diǎn)，咱們這是要去犯罪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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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犯罪……要去犯罪……能不能不要用“要去吃飯”的語氣說出這種話啊……</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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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gè)人一人扛了個(gè)購物車從西廂出來，關(guān)好門，悄無聲息地來至墻根兒處，五枝負(fù)責(zé)運(yùn)購物車，蕭宸負(fù)責(zé)運(yùn)燕七，輕輕巧巧越過墻去，卻也不騎馬，一人一個(gè)扛上購物車，一頭扎進(jìn)雨幕中開始放足飛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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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夜里街上漆黑一片，在這個(gè)物資和糧食雙重匱乏的戰(zhàn)爭時(shí)期點(diǎn)燈籠都是奢侈之事，三個(gè)人的身影因此完美地與夜色融合，再加上大雨擊路面，更是很好地掩蓋了腳步聲。</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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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奔向離得最近的城墻，然而這距離也不短，三個(gè)人不減速地狂奔了足有半個(gè)時(shí)辰，這才終于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一帶高高的黢黑的墻圍。</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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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枝十分驚訝地看著燕七——他們可是高速疾奔了半個(gè)時(shí)辰啊！這位七小姐非但沒有疲憊之意，甚至還能跟上他們兩個(gè)練家子的速度！七小姐可是一點(diǎn)內(nèi)功都沒有的！這還是不是人啊？！太可怕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