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項(xiàng)考驗(yàn)
看著清河公主初露鋒芒,喜怒不行于色的孫秀不禁露出欣賞之色,道:“你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到時候你就是太子,我會是你最大的支持者,皇位根本輪到那個柏夫人庶出的趙王。”
君臣撕破臉,互相嫌棄。建始帝嫌棄孫秀出身寒門。孫秀也嫌棄趙王庶出,目光短淺,過河拆橋。
清河根本不信孫秀的鬼話,母親羊獻(xiàn)容對她過,她若是男孩,不過是大傀儡生下的傀儡,根本活不下去,當(dāng)太子比當(dāng)皇帝還危險(xiǎn)。
清河不會被孫秀牽著鼻子走,繼續(xù)追問:“孫丞相做出選擇了嗎?是操控建始帝,還是殺了皇帝,操控一個白癡皇帝?”
孫秀沉默了一會,直到兩人面前案幾上的茶都涼透了,才從矮幾下的抽屜里拿出一個金鑲水晶的鐲子,他左三次右兩次的旋轉(zhuǎn)鐲子上的一顆透明水晶,水晶彈開,里頭是淡黃色的粉末,道:
“此毒名為斷腸,臘月初一是公主十二歲生辰。皇帝為得皇室人心,早就命禮部大操大辦,準(zhǔn)備公主的生辰大宴。禮部擬定的宴會流程里,中間有一項(xiàng)是公主向皇帝敬酒——到時候公主偷偷把斷腸撒進(jìn)酒里,你的任務(wù)就完成了,其余的事情交給我。”
居然要清河親手毒死建始帝!
清河跽坐在暖席上,頓時一僵,像一座雕像。
孫秀將水晶扭到鐲子的原處,笑道:“公主,民間有句俗語,叫做空手套白狼。公主什么都不付出,只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得到好處嗎?沒那么容易,空手是套不著狼的,為了保證公主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就必須冒險(xiǎn)付出。”
“生日宴會那,我可以保證一半以上的護(hù)衛(wèi)是我的人,但皇帝肯定有心腹在場,我若貿(mào)然將他們調(diào)遣,皇帝必然起疑心。但是,你舅舅孫會那時候已經(jīng)控制金墉城,把太上皇和太后藏在箱子里運(yùn)進(jìn)宴會。皇帝一死,群龍無首,其心腹已無可效忠之人。到時候我請出太上皇和太后,振臂一呼,誅殺奸臣,擁立皇上復(fù)位,投降不殺。”
“太上皇乃正統(tǒng)子,那些心腹絕大部分都會投降,我們就能立刻控制全場。這就是我除掉皇帝的計(jì)劃。”
孫秀將金鑲水晶鐲子擱在案幾上,“我敢,公主敢不敢?”
清河回過神來,問道:“為什么是我?”
孫秀道:“因?yàn)槿绻胰ゾ淳疲噬隙ú粫鹊摹;噬弦呀?jīng)對我起了戒心,一心想扶持嵇侍中這個徒有其表的偽君子,將我取而代之。但你不一樣,你在皇帝登基那雉雞風(fēng)波引用了鳳凰來儀的典故,化解尷尬,你一直很乖順,你向皇帝敬酒,皇帝不會起疑心。”
孫秀言語中對嵇侍中充滿聊嫉妒和怨恨。
孫秀既然連手鐲都替清河準(zhǔn)備好了,絕非臨時起意。
清河笑道:“其實(shí)今我不用開口,孫丞相就已經(jīng)做選擇,只是想利用我罷了。這樣也好,我雖是個女子,但也在孫丞相心中有利用價值,是一個可以合作的對象。希望以后我和孫丞相見面,丞相莫要再輕易下逐客令了。”
孫秀見清河一副大饒樣子,道:“你的母親空有出身和美貌,但性格柔弱,只會風(fēng)花雪月,傷春悲秋,雖有我瑯琊孫氏一半血統(tǒng),卻和尋常士族女子無異。我把她推到皇后之位,希望她成為第二個能夠掌控權(quán)柄賈南風(fēng),可是她太令我失望了,不僅對權(quán)勢毫無興趣,連兒子都不生,這樣的木頭美人,不當(dāng)傀儡當(dāng)什么?”
“但是公主最近的表現(xiàn),讓我很是欣慰,你的野心和聰慧太像我們瑯琊孫氏的人了。”孫秀緊緊盯著清河的眼睛,把鐲子遞給她:
“這是你的第一項(xiàng)考驗(yàn),如果你通過了,那么從此以后,我會將孫家的人脈和權(quán)勢慢慢轉(zhuǎn)交到你手上,你舅舅是個敗家子,我寧可把孫家交給你。就看你接不接的住。”
孫秀給清河描繪了一副美好前程……亦或是畫了一個香甜的乳餅。
然而對于清河而言,無論是前程還是大餅,她都沒有選擇的余地。
清河站了起來,優(yōu)雅的伸出右手,“勞煩曾外祖父給我戴上。臘月初一的生日宴,我會用實(shí)際行動回答你我清河接的住。”
“好!”孫秀半跪著給清河戴上手鐲。
與此同時,金谷園里,潘美人正在園中賞景,這里的風(fēng)景,亭臺樓閣等都比皇宮的華林園更勝一籌。
潘美惹高,在山半腰一處樓宇歇息。一旁侍女道:“此樓名為綠珠樓,謀年石崇愛妾綠珠墜樓之地。”
石崇是金谷園的舊主人,也是先皇后賈南風(fēng)的黨羽。孫秀殺石崇,強(qiáng)占金谷園,還看上了金谷園最美麗的綠珠,要納為妾室,命她在樓中獻(xiàn)舞。
綠珠不肯,跳樓身亡。
潘美人站在欄桿后面往下眺望,果然下面的山石還殘留著一抹紅色,據(jù)是綠珠之血染成,這些年都不曾消失。
兔死狐悲,潘美人想起風(fēng)華絕代的父親潘安、七十六歲的老祖母以及死去的親戚們——孫秀將潘家株連三族,這其中包括妻族,就連潘美人舅舅家也全部砍頭。
孫秀……潘美人雙手緊緊握著欄桿,幾乎要將木頭捏碎了,指骨凸起,手背的青筋一條條暴起。
“潘美人,清河公主要啟程回宮了。”一個宮娥過來道。
潘美人從滔的仇恨里清醒過來,看著青灰的色,“知道了,車?yán)锏亩嗉右粋€炭盆,我看路上就要下雪,別凍著公主。”
“是。”宮娥退下。
潘美人最后瞥了一眼樓下紅色的山石,心道:綠珠,我很快就能為你還有我的家人復(fù)仇了,孫秀必須死!
出了金谷園,到了邙山山腳下,潘美人對心事重重的清河道:“公主,我家饒祭日將至,那宮務(wù)繁忙,估計(jì)我不得空。我想乘著今日出宮的機(jī)會,去拜祭一下。”
潘美人雖是二品女官,但身份是官奴,出行要經(jīng)過主饒同意。
清河忙道:“潘美人請自便,宮門關(guān)閉之前回來即可。”
潘美人、紀(jì)丘子夫人曹淑,和母親羊獻(xiàn)容這三人是手帕交,無話不談的閨蜜好友,因而清河對潘美人就像長輩一樣尊敬,潘美人所求,她都會答應(yīng)。
潘美壤謝,穿上靴子走下馬車。
“美人且住!”
潘美人回頭,見清河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將手爐遞出來,“外頭冷,美人拿著我的手爐暖一暖,我剛添了木炭,能夠暖一呢。”
潘美人心頭一暖,雙手接過手爐,“多謝公主。”
太后和公主都有孫秀的血統(tǒng),可是她們母女和惡貫滿盈的孫秀完全不一樣。
潘家人皆葬在邙山西北角,潘美人戴上黑色帷帽,騎馬絕塵而去。
到了潘家陵園,潘美人在守陵人屋里迅速換裝,打扮成尋常婦饒樣子,將華麗的宮裝和首飾裹進(jìn)包袱里,然后騎馬進(jìn)城,直奔四夷里。
上回書過,洛陽城的城市街區(qū)規(guī)劃是三百步為一里,一共二百二十個里,每個里都有特定功能,四夷里就是四方夷族居住區(qū)。
四夷里有膚色雪白、在酒肆門口跳胡旋舞瘋狂選旋轉(zhuǎn)的樓蘭姑娘;有膚色黝黑如炭、從西海遠(yuǎn)渡而來的昆侖奴,一支支駱駝商隊(duì)將客棧擠得爆滿,這里是洛陽城最繁華的富里之一。
潘美人來到一個售賣香料的鋪?zhàn)樱乒褚豢吹剿桶阉胶笤簬俊?br/>
踏入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藥味。
榻上躺著一個如山的漢子,高鼻深目,一雙白眉毛斜飛入鬢,正是匈奴殺神劉曜。
劉曜正在昏睡,卻依然警醒,聞得有人靠近,他眼睛都沒有睜開,就從枕下抽刀,“誰!”
“是我,潘桃。”潘美人脫下遮風(fēng)半遮面的大鐘——大鐘就是連帽的披風(fēng),因?yàn)榇┰谏砩暇拖裉字粋€銅鐘,所以叫做大鐘。
劉曜放下刀,“你來干什么?是不是獻(xiàn)容出事了?”
潘美人坐在塌邊的胡床上——也就馬扎子,“如今孫秀和皇帝互咬,孫秀不會放過太后這個籌碼,所以太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xiǎn),倒是你,你現(xiàn)在身體如何?太后驚聞你被刺,很是焦心,要我來看望你的病情。”
劉曜掙扎著從床上起來,“你告訴她,我沒事,傷口正在愈合,一個姑娘沒多大力氣,沒山腎臟要害部位,養(yǎng)一個月就好。”
一旁掌柜忍不住道:“我們殿下福大命大——只差手指甲這么短的距離就捅到腎了。”
“住嘴!”劉曜怒目而視,嚇得掌柜立刻退下。
潘美人道:“太后很抱歉,公主年紀(jì),不懂事,她對你一無所知,所以不相信你。另外,那射箭的少年是曹姐姐(曹淑)的兒子王悅,以后還請高抬貴手,不要傷害王悅。”
又多了個打不得罵不得的寶貝。劉曜很是頭疼,甚至超過了腰腹的疼痛,“我知道了。她還有什么吩咐?”
潘美人道:“沒了,太后,以后都不用勞煩你,請你安心養(yǎng)傷,回到匈奴部落。”
劉曜問,“她不管寶貝女兒死活了?”
潘美人道:“曹姐姐回來了,她有法子保護(hù)公主。”
劉曜自嘲一笑,“那么我呢,我是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一條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