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9 章 心思
胡黃白柳四家,在北方向來有四大家仙之稱。
而所謂家仙,也稱保家仙,簡單來說就是凡人以食物金銀供奉妖仙,妖仙相對的就庇佑這戶凡人,某種程度上算是一對一的互幫互助。
這種關(guān)系是相對良性的,且在契約存續(xù)期間,雙方都必須遵守契約條例。
樂十七郎就是狀元郎姬長侓外祖鄂家的保家仙。
“所以你根本不是去鄂家偷竊,而是拿走他家給你的供奉?”可是既然如此,為什么鄂家要告訴親外孫自家鬧了狐患呢?
“是的大人,分明是那鄂家苦苦求我作家仙,我勉為其難答應(yīng)他家,替他家解了燃眉之禍,他家卻翻臉不認人,不僅不給我供奉,還將供奉我的牌位丟進了水里!簡直豈有此理!”
……完全不一樣的說辭哎。
程晉托著下巴,心里愈發(fā)好奇了:“既是如此,你也該找鄂家的不是,與那狀元郎何干啊,他頂多就是腦筋直,聽信了鄂家的話罷了。”
聽到這個,樂十七郎更惱火了,連對妖王的驚懼都少了幾分,放大聲音道:“他就是個十足的蠢貨!就他還狀元郎呢,沒的當(dāng)昏官禍害百姓,那鄂家說什么他都信,還拿錢侮辱我!擺那么明顯還寫了紙條,不就是想再騙我當(dāng)一次保家仙嗎!”
……哦豁。
就連黑山,也饒有興致地聽了起來。
“所以你就報復(fù)他?”
“當(dāng)然不是!”樂十七郎一副氣煞老子的模樣,“分明是他被鄂家當(dāng)槍使,害得我拿了他家的兩百文錢和一只雞,我以為那是鄂家還給我的供奉,誰知道——”
程晉:……就,好蠢哦。
“所以你現(xiàn)在,是那狀元郎姬家的保家仙。”黑山如是道。
家仙界的規(guī)矩,妖仙收了指明給他的供奉,就得為這戶人家辦事。
樂十七郎聽到妖王出聲,嚇得低下了頭。
程晉聽完這話,愈發(fā)驚嘆了:“還能這樣?那你作為姬長侓家的保家仙,如此行為不會違背家仙契約嗎?”
樂十七郎卻道:“為什么會違背?我又沒出手害他,我偷城中富戶家的值錢東西,只是想偷東西養(yǎng)家而已,畢竟那蠢姬生覺得我本來就以偷竊為生。”
程晉已經(jīng)要忍不住驚嘆了,你說這小狐妖傻吧,是真傻,但陷害姬生這一招,玩得還挺像那么回事的。
雙方當(dāng)事者各執(zhí)一詞,顯然這事其中關(guān)竅系于這南陽鄂家。
但這關(guān)他什么事呢,狐族的小朋友被騙,該找的家長是湯溪那只正在養(yǎng)毛的八尾狐貍,他只需要弄清楚狀元郎到底有沒有偷竊就行了。
程晉和善地站起來,一把揪住小狐妖的后頸:“你是明日自己乖乖去順天府衙自首呢,還是我捆了你去證明狀元郎的清白?”
樂十七郎瞪大了眼睛,為什么妖王要幫著凡人?!
“誰與你說我是妖了?我可是人。你與那勞什子鄂家、姬長侓之間的事,私人恩怨怎么解決都不妨事,但你要知道,若狀元郎真被革了功名,牽扯的可不只他一個人。”
樂十七郎卻生出了一股反意,在知道這是個凡人后,梗著頭道:“我不!除非姬長侓與我道歉并解除家仙契約,否則我絕不自首!”
程晉原本想武力威逼,然而察覺到黑鹿鹿的眼神,他便輕輕松手,又坐會了椅子上:“……那你還是下輩子再找他解除吧。”
“為什么?”樂十七郎十分不理解,這可是他認為最絕妙的主意了,既能對姬長侓小懲大誡,也能順利解開家仙契約。
滾他娘的家仙,他這輩子都不想給人做家仙了。
“一看你就才出山?jīng)]多久,連人的脾性還不會看,這姬長侓一看就是那等把義節(jié)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你什么都不告訴他,還如此折辱他,他若真向你低頭,也算是毀了。即便他拿回狀元功名,這輩子也沒多大建樹了。”
樂十七郎卻氣急:“我如何沒說,明明是他聽不懂人話!”
在搞這樁事前,他幾次三番留信給姬長侓,誰知道這人竟當(dāng)他的信是惡作劇,不僅燒了不說,還氣惱于信上對鄂家的污蔑。
呸,污蔑個鬼!
“這樣吧,如果把姬生弄出來,我就給你指條明路,怎么樣?”
樂十七郎被人騙了兩回,也學(xué)精了:“我不信你。”
程晉便拿折扇指了指旁邊的大妖:“有妖王在此作證,你也不信嗎?”
這次黑山倒是沒拒絕程亦安的借勢,小狐貍崽子迫于“妖王”的見證,只能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明天去自首把姬長侓弄出來。
于是第二日傅承疏剛下了早朝回來,就收到從順天府衙傳來的消息,稱狀元郎被無罪釋放了。
“怎么回事?”
“回稟主人的話,今早有人去衙門投案,坦白了自己行竊并嫁禍狀元郎的全過程,順天府尹升堂審案之后,便還了姬相公一個清白。”
傅承疏便知道定是亦安昨晚做了些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今早來投案那嫌犯側(cè)臉竟與那姬相公足有六分相似,而他之所以嫁禍姬相公,也是因為嫉妒明明生了差不多的臉,自己卻是個什么都不會的小販。”
“……那他又說為何又來投案?”
“說是因醉酒不小心向友人吐露了真相,他不僅偷了朱家的鼎和金銀,還自昧了一袋金豆子,衙役去他落腳之處,果然搜到了金豆子,也向他友人問詢,街邊的酒館老板也證實了這一切。”
傅承疏聽完,愈發(fā)肯定是亦安做的了,不過亦安既然如此作為,那姬長侓應(yīng)真是無辜的。
“來人,準備馬車,去周府。再找些人,替姬相公澄清下清白。”
“喏。”
姬長侓沒想到自己居然真被救了出來,不僅功名還在,甚至因為自己堅決不認的態(tài)度,還得了順天府尹的青眼。
“姬相公,怠慢了,還請您這邊走。”衙役略帶同情地看了一眼這位姬相公,剛當(dāng)上狀元郎就遭遇這等糟心事,也就那位罪人的友人是個好的,否則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多謝,勿要相送了。”
姬長侓急著回去找書童,卻沒想到剛出衙門沒多久,他就看到了昨天晚上牢里的那只妖。
“是你?”他有些不確定道。
“當(dāng)然是我,姬相公不謝謝在下嗎?”在大街上不好蒙面,所以程晉買了張半面的儺面具戴上。
姬長侓臉上驚訝不止,他是被妖陷害進了牢獄,卻沒想到也是妖救了他,但他只略微遲疑了片刻,便拱手道:“多謝閣下相救,若他日你有危難,不涉君子之義,小生都愿幫忙。”
程晉擺了擺手,折扇輕輕一敲,道:“倒真有一樁事,要麻煩姬相公。”
“何事?”
“不忙不忙,你才剛從牢里出來,必有許多事要做,等你錄了官,再到此地找我。”程晉將衡王府的地址留給姬長侓后,便兀自走進了人群。
姬長侓收了地址,見上面字跡銀鉤鐵畫,竟比自己的字還要鋒芒兩分,心中不禁多了幾分篤信,妥帖記下地址后,他才急匆匆去找書童。
“你不去找你師兄說明案情?”
“可去可不去,這會兒師兄應(yīng)該是去老師府上了,畢竟這姬長侓雖說出來了,但名聲還沒養(yǎng)回來,可不得替他澄清澄清嘛,就前段時間書生舉子們那樣,怕是京城還要熱鬧一陣咯。”程晉邊說,邊摘了臉上的儺面具,隨手把玩著。
新帝臨朝,本就各方勢力在博弈,他師兄那么忙,估計對姬長侓為何被栽贓一事并不感興趣。
“你們凡人這么活著,就不累嗎?”黑山不由有些好奇道。
“累吧,但人生苦短,如若什么都不做,豈不是白來人世這一遭了,哪像你們妖,動輒數(shù)百年,自然可以悠閑些。”
黑山心中不由一動,他是知道程亦安沒有來生的,也不知地府生死簿上這人還有多少壽數(shù),但即便再多,也就短短幾十年了。
“師爺?師爺!你在想什么?”
黑山隱下眸中深思,只搖頭道:“沒什么。”
“當(dāng)真?”
“自然當(dāng)真,你不是還要趕回湯溪找那禿毛狐貍嗎?”
程晉狐疑地看著黑鹿鹿,這心里想的明明都擱臉上了還滿口否認:“好吧,就當(dāng)你說的是真的。”
哎,死后去地府007的事情,絕對能瞞一日是一日,畢竟……這可真不是什么好差事。
今日湯溪難得地沒有下雨,只是半陰不晴的,離庸擺了張搖椅在廊下,這會兒正跟貓貓對掐呢。
“你耍賴,明明這步棋該我下的!”
“有嗎?誰能作證,明明就該是本公子下了。”
……就年齡加起來四位數(shù)的妖了,幼稚得堪比街邊踢毽子玩捉迷藏的熊孩子。
“咳咳。”
“喲,程大人回來啦,京中……你身上怎么會有狐族的氣息?”離庸的八條尾巴回來后,雖然還禿著,但顯然他的法力強了許多,感知力也翻了好幾倍。
程晉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飲而盡后,才隨口道:“遇到了一只笨狐貍,被人騙著當(dāng)了保家仙。”
離庸當(dāng)即氣得捏碎了棋子:“什么人,敢這般大膽?不想活了嗎?”
潘貓貓卻懶于聽什么笨狐貍的故事,拍著桌興奮道:“賠錢!這棋盤可是程酸酸的,還有該我下了,本喵要下這里!”m.w.,請牢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