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七章:終相見
好在姬無歲只是捏碎了手上的玉梳,就沒有再理會趙客。</br> 轉過身來,換上一把玉梳,專心給紅婆婆梳頭。</br> “沙子握的越緊,反而越容易從你手里流出去,想要抓緊沙子,就只有……搞濕他。”</br> 紅婆婆笑盈盈的看著姬無歲眼中不時浮出的幽火,半開玩笑的開解到。</br> 姬無歲聽了后,思索了一陣,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搖搖頭。</br> 見狀,紅婆婆附耳上前,地上在姬無歲的耳邊說上了幾句話后。</br> 頓時便見姬無歲的臉頰上生出幾分羞澀。</br> “老婆子都這把年紀了,什么沒見過,聽我的沒錯。”</br> 紅婆婆拍拍姬無歲的手,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像極了前輩教導晚輩的口吻。</br> 騎在毛驢上的陰陽老人見狀,已經似是白霜的眉頭微挑:“人家姑娘比你還大個幾百歲呢。”</br> 話音一落,自然瞞不過紅婆婆和姬無歲,見兩女惡狠狠的眼神投來。</br> 陰陽老人連忙開口到:“成了!”</br> 說話間只見周圍虛空扭轉。</br> 茫茫云海之中,一座隱藏在白霧中的山岳,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br> …………</br> 昆侖山巔。</br> 看著外面日漸增大的暴雪。</br> 山洞中師徒三人圍繞在篝火鐵鍋前。</br> 只見鐵鍋里的雪水已經融化,隨著火焰灼燒下,水逐漸被加熱起來。</br> 宋恒低著頭不說話。</br> 而小師弟羅青,雙眼含淚的盯著老爺子。</br> 只不過相比之下,老爺子的身體日漸消瘦,一身精壯的肌肉已然流失殆盡。</br> 消瘦的臉頰上已經沒有了往日那般,刀削的棱角。</br> 一頭滄桑白發(fā)下,唯有那雙眼睛,依舊保持著清明。</br> “師父!咱不行等雪停了,咱們就下山,咱們做飛機直接去青城山,找那位道長幫您治病,多少錢咱都給。”</br> 羅青手掌緊緊抓著老頭子的衣袖,苦口哀求著,希望老頭子能夠改變主意。</br> 他知道,老頭子最疼愛自己,師兄弟三人同樣的錯誤上。</br> 宋恒少不了一頓打,趙客則是一頓罵,至于他,往往都是在老頭子輕描淡寫的訓斥幾句后,就沒有再提起過。</br> 羅青想著只要能夠勸師父回心轉意,他怎么樣都行。</br> 只是這一次,他失望了。</br> 老頭子枯瘦的手掌輕輕抬起,放在羅青的腦袋上,即便手掌上已經沒有了多少肉,卻依舊很大,只是不再如往日的那般溫厚。</br> 慈愛的目光,帶著濃濃的不舍。</br> 搖搖頭:“傻瓜,當年的道長早已經羽化,即便還在世,我這把老骨頭又怎能逆天改命,如今十三顆續(xù)命丹已完,道長也無力回天。”</br> “嗚嗚嗚~”</br> 聽老頭子說完,羅青就撲在老頭子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br> “是我不好,嗚~啊……我什么也干不好,我只會找麻煩……”</br> 羅青眼淚止不住的溢出來,他覺得自己是個最沒用的笨蛋,如果不是自己吃下兩顆藥,老頭子還能再多活一段時間。</br> “傻孩子,多幾天少幾天,又有什么關系,以后多聽你師兄的話。”</br> 看著哭倒在自己懷里的羅青,老頭子臉上始終飽含微笑,沒有絲毫的責怪,只有不舍和慈愛。</br> 羅青沒再說話,抽泣著,把雙手緊緊抱著老頭子,生怕一放手。</br> 就永遠沒有機會再擁抱老頭子。</br> 說他貪婪也好,說他不知足也罷,他只想多抱抱他。</br> “別哭了!”</br> 宋恒猛的抬起頭,一雙眼睛通紅,看他眼角濕潤的痕跡便知道他也在哭,只是強忍著偷偷擦掉了眼淚而已。</br> 羅青的哭聲,令他煩躁到了極點。</br> 身體猛的站起來,想要向老頭子說什么,只是一張嘴,千言萬語全都咔在喉嚨里。</br> 堵的他難以喘息,一張臉憋的通紅。</br> 一個箭步沖到洞穴外。</br> 看著漫天的大雪,宋恒只覺得胸前快要炸開一樣,拿手指著天空。</br> “什么昆侖神地都是騙人的,</br> 那些海誓山盟也就是放在嘴上說說,誰TM的當真誰就是SB。</br> 你都找了一輩子了,她在那啊!”</br> 吼過之后,宋恒更是不滿的大罵著趙客:“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自己拋下一句話,就沒了影子,你不是我宋恒的師弟,你是我仇人,你別回來,回來看我把你剁成肉醬喂狗。”</br> 喊到最后宋恒雙膝跪倒在雪地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腦袋,再不掩飾什么哭的撕心裂肺。</br> “回來!你回來……你在哪兒……老頭子撐不住了。”</br> 宋恒哭的像是一個孩子,直到身后老頭子走上前,把他拉起來。</br> 就像是父母扶起一個摔倒的孩子一樣,輕輕為他掃去身上的泥雪。</br> 厚厚老繭的手指擦掉宋恒臉頰上的淚水。</br> “不要怪他,他盡力了,這樣也好,他剛剛走出過去的陰影,不要再讓他掉進新的泥坑里爬不出來,你是老大,不許怪他。”</br> 老頭子說著站起來重重拍了拍宋恒的肩膀,抬頭看著漫天鵝毛大雪。</br> 解下腰間的酒葫蘆,豪飲上一口烈酒后,走出洞口坐在懸崖邊緣。</br> 消瘦的身體,無法掩蓋老頭子內心的豪邁:“來吧,這也舒坦,省的拉回去還要被火燒成灰,指不定以后科技發(fā)達了,我還能當個景點呢。”</br> “師父……”</br> 羅青從洞穴里跑出來,卻被宋恒一把牢牢拽住。</br> “別磨磨唧唧像個小娘們,老子沒收過女徒弟,待會水都涼了,你倆不孝的玩意,想把我凍死么!”</br> 老頭子厲聲爆喝,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段訓斥他們三兄弟的時候。</br> 宋恒拉著羅青跪在地上,重重的叩上三個響頭后,兩人忍著淚水,走進山洞,將已經燒熱的雪水,連帶著鐵鍋拿出來。</br> 羅青閉上眼睛,不忍去看。</br> 宋恒的心頭,更是難受的猶如刀扎。</br> 當老頭子提出這個餿主意的時候,他差點跳起來和老頭子理論,結果反被老頭子一腳踹在地上。</br> 此時看著老頭子的背影,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懸崖邊緣。</br> 看著面前空曠的雪景,宋恒的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br> 咬著牙拿出水瓢,準備把水潑在老頭子的身上。</br> “潑!”</br> 說了一聲潑,宋恒將水瓢里的水,一手揮出去。</br> 熱氣騰騰的水花,在半空中的時候,就覆上了一層脆薄的冰霜。</br> 老頭子再悶口喝上一大口烈酒,全身火辣辣的感覺,仿佛全身毛孔都張開一樣的舒坦。</br> 只是等了半天,卻是不見有什么動靜。</br> 不禁怒喊道:“你們兩個是大姑娘么,磨嘰什……么……呢!”</br> 老頭子說這話回頭看向宋恒兩人,只是待回頭后,一時卻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懾到了。</br> 連自己嘴里說著什么,其實老頭子自己都不清楚。</br> 漫天的冰雪,半空中的水珠。</br> 包括一臉悲痛的師兄弟,全然定格在這么一剎那。</br> “怎么回事?難道我死了么?”老頭子胡思亂想中,不由搖搖頭,覺得不對勁。</br> 已經年邁的身體,嗖的一下從地上跳起來。</br> 雙眼警惕的凝視向四周,同時把手放在后腰的匕首上。</br> 像是一頭老邁卻又狡詐的野狼,即便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卻從不忘記自己的本性。</br> 只是當一雙手輕輕的,從身后捂住了他的眼睛時。</br> “咣!”閃爍著寒光的匕首,便是從手掌中墜落下來,砸在堅硬冰冷的冰面上。</br> “猜猜我是誰。”</br> 耳邊的聲音已經不再如記憶中的那樣,似是杜鵑一般的清脆。</br> 但熟悉的聲音,卻是從未有過改變。</br> 只是老頭子卻是身體僵硬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他怕,怕這是夢。</br> 如果這是夢,最好永遠就停頓在這一剎那。</br> 永遠不要讓他醒來,直到他死亡。</br> “給我轉過來!”</br> 見老頭子既不動,又不說話,身后的聲音一時變得生氣起來,手指狠狠掐在老頭子的屁股上。</br> “啊!”</br> 屁股上火辣辣的刺痛,令老頭子終于一下跳了起來,但臉上遮蓋不住的狂喜,猛的轉過身來。</br> 就在老頭子轉身的一剎那。</br> 歲月仿佛也在隨之逆流,蒼白的頭發(fā),轉瞬間變成了精干的短發(fā)。</br> 枯瘦的面頰,變得飽滿陽剛。</br> 粗厚的大眉毛,一雙俊目皂白分明,精神極了。</br> 雙眼緊緊的凝視在面前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少女的身上。</br> 雙眼一紅,一把撲上前將少女緊緊的摟在懷里。</br> “能支撐多久!”</br> 山岳的頂端,趙客手掌拉著姬無歲,默默的看著老頭子拉著紅婆婆兩人簇擁在一起后,走向洞穴中。</br> 沒有去打擾兩人,他們一個追尋了一輩子,一個苦守了一輩子,這段時間是屬于他們最后的時間。</br> 趙客雖然很想撲上去鉆進老頭子的懷里。</br> 就和羅青一樣,想個孩子一樣在老頭子懷里撒潑哭鬧,然后緊緊抱著他,再也不肯放手。</br> 可理智死死的壓制這趙客最后的情感。</br> 他不想那么自私,把老頭子最后的時間也占有走。</br> 似乎感受到趙客內心復雜的情緒,姬無歲輕輕為趙客擦去眼角淚痕后,無奈道:“還有一分鐘,他已經到了極限,無論是靈魂還是**!”</br> “一分鐘!”</br> 趙客神情凄苦,費勁千辛萬苦,甚至把命都給扔出去,換來的卻只有一分鐘。</br> 不過他已經知足了,至少這一分鐘,會是老頭子今生最快樂的一分鐘,也是最珍貴的一分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