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行
人在最傷心的時候會有兩個選擇,一是一個人選擇逃避,二是去死。但逃避卻是正常的,去死卻往往讓人覺得可笑。所幸上官瑾是前者,因為她還有活著的意義。
人活著往往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那些在乎自己的人而活,這才是活著的意義。
既然選擇了逃避,那她能去哪里?朱心寒馬上就給了自己一個答案:“后山!”
果然他在山上找到了上官瑾,并且叫了她一聲。
上官瑾蹲坐在半山腰一塊草坪上,這里也能看到月亮,今晚的月亮好像特別明亮,這能讓她感覺舒心放松許多。
朱心寒毫不客氣的坐在她身旁,他覺得自己這個當兄長的有必要安慰安慰義妹。上官瑾卻先開口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朱心寒道:“我當然知道,你說過晚上要來這里的,我當然要陪著過來,都答應(yīng)過了。”
上官瑾道:“可我又沒叫你來,你就自己來了……”她馬上想到了什么,改口道:“我知道了,是義父讓你來安慰我的吧,我沒事了,你走吧。”她眼神的失落,卻沒被朱心寒察覺。
朱心寒道:“爹沒讓我來安慰你,不過你是我妹妹,我有這個必要來安慰你。”
上官瑾道:“嗯,多謝兄長對小妹的關(guān)心。”她用雙手把自己的膝蓋抱住,不再看朱心寒一眼。
朱心寒道:“你還在生爹的氣?”他這是明知故問,上官瑾本想點頭,但還是選擇了沉默。
朱心寒暗自后悔,知道自己碰了釘子,道:“不管這些了,瑾妹,難得你把我叫到這里,如果是要賞月,我陪陪你吧,誰叫我白天比武輸給你了。”
上官瑾看著他雙手靠著后腦勺,就躺在她旁邊,但她還是沒說話,也不想說。
朱心寒若有所思道:“今晚的月亮好像有些大,像個餅……”
上官瑾條件反射似的道:“兄長你就只想著吃……”她隨口一說,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覺中還是說話了。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十年來,自己好像經(jīng)常都會不自覺的責(zé)怪朱星寒。
朱心寒哈哈笑道:“早知道我就帶點吃的來了。”
上官瑾沉默半響,終于低聲道:“其實今晚我是想兄長你陪我來看螢火蟲的,我聽王嬸提起過,到了晚上這里有很多……不過算了,我想今晚來得不是時候。”這件事她考慮也很久,本來想跟兄長一起上山來找,現(xiàn)在卻只打算說出來而已,說完她就有些后悔了,因為現(xiàn)在說了也沒用。
朱心寒坐了起來,道:“原來你想看那個啊?”
上官瑾微微一笑,道:“嗯,不過還是算了,我現(xiàn)在不想看了。”
朱心寒笑道:“因為你不知道哪里有,對吧?哼哼,不過你找對人了,這里剛好有位人才可以帶你去看。”
上官瑾半信半疑道:“兄長你知道?我可不信。”
朱心寒成竹在胸,笑道:“不信?那你就跟我來,走吧!”他站了起來,還幫上官瑾拉了一把,跟著二人就向山林里走。
上官瑾手指被牽著,忽然道:“兄長……”
朱心寒道:“就在這附近了,別說話,在山里走夜路要小心腳下。”他嘴上邊說,腳下也沒停下一刻。
上官瑾不再說話,只是把被牽著的手指,慢慢握緊。很緊。
終于不遠處傳來了流水聲,朱心寒道:“到了!”二人穿過一片叢林,上官瑾眼前一亮,這是她第一次到這里,而且眼前的一幕,或許足以讓她終生都難忘。眼前是一條溪流,溪流清澈,冰涼。這都不足為奇,讓她驚奇的是,成片的螢火蟲幻化出來的星星點點,正在這片溪流上空緩緩的飛來盤旋,印得周圍如同黃昏下的夕陽,卻比夕陽還要讓人沉醉當中。
朱心寒小心翼翼的走進螢火蟲中,在身前伸出一只手去,沒一會就有一只螢火蟲像是看到了著落點,飛落在上面。上官瑾看得出神,卻是又驚訝,又歡喜,她看到兄長正示意她過去,當下也是學(xué)著兄長一樣,小心的走過去。生怕驚擾到這些空中跳舞的小精靈。
朱心寒小聲道:“來,伸出手掌……小心別亂動哦。”他把手上的那只螢火蟲輕輕搭在上官瑾手掌上。
上官瑾仔細看著,把手掌心上拿到眼前,與這只發(fā)光的螢火蟲靠得很近,她不由笑道:“真是可愛,我還是第一次這么近的觀看螢火蟲……”話音剛落,螢火蟲又飛走了,重新加入了天空中的舞蹈。
朱心寒不解道:“這蟲子可愛嗎?就是會發(fā)光而已。”他從小就看過無數(shù)遍了,所以不覺得什么,上官瑾卻是第一次。
上官瑾笑道:“就是因為會發(fā)光,才覺得很可愛。”
她笑了。在這幅美景面前,她一直都在笑,這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她已經(jīng)很久沒這么開心過。也許今晚發(fā)生的事讓她很難過,至少現(xiàn)在,她可以忘記那些煩惱。
朱心寒看到她這么開心,也不覺微微一笑,道:“是,挺可愛的。”他是在說螢火蟲可愛?
他明明覺得螢火蟲不可愛,或者說“可愛”這個詞哪能用來形容螢火蟲?
所以他說的可愛,其實就是上官瑾。只是連他都未察覺自己這句話內(nèi)在的含義。
上官瑾手上又迎來了一只螢火蟲,聽到朱心寒這句話,好像都沒想到他也會這么說,這讓自己有點小意外,不過這些都不要緊了,她輕輕叫道:“兄長。”
朱心寒心頭一驚,道:“哎,我只是說……我可沒說什么。”他好像也察覺到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那么古怪的話,不覺有些慌了陣腳。
上官瑾對他微微一笑,道:“謝謝你。”
在這一天里,可說是她十年來最開心的一天,雖然這一天一開始有些不如意,但都不影響她跟朱星寒在一起的心情。
若是余泰風(fēng)沒有出現(xiàn),那一切也就完美了。
余泰風(fēng)已下了床,他知道朱焰燃這個人,那是個值得尊敬的人,何況還救了自己,所以他要下床才說話,道:“在下點蒼派余泰風(fēng),多謝朱大俠救命之恩。在下有幸能見到朱大俠真是太好了。”
朱焰燃道:“‘大俠’二字受之不起,余兄不必客氣,不知你們點蒼派遇上了什么麻煩事?”
余泰風(fēng)道:“我們點蒼派……已經(jīng)滅亡了,就剩我沒有死,逃了出來。”一說到這里,他鎮(zhèn)定心神,繼續(xù)說下去。
原來皇天教有意收納點蒼派為自己所用,但點蒼派掌門向笑天為人剛正不阿,豈能為魔教支配?于是兩邊廝殺開來,皇天教教主“大乘明王”唐開陽率領(lǐng)教眾大開殺戒,以致點蒼覆滅。
江湖上時有聽說,某某教派被皇天教殲滅的消息,皇天教打著“揭竿起義”的名號,到處擴張勢力,收羅教眾。但也不是所有幫派的幫主都像點蒼派掌門向笑天一樣,多有順降者,也不在少數(shù)。
但令朱焰燃不解的是,點蒼派是武林翹楚門派,門下高手輩出,皇天教縱然將其收納無果,也不該干這種兩敗俱傷的蠢事,于雙方都沒好處。
余泰風(fēng)解釋道:“皇天教心機極深,若無把握之事,絕不會行之,而當日大舉來犯我點蒼,好似對我點蒼門中各處要點了如指掌,顯然事先就已經(jīng)收買了某些內(nèi)鬼。”說到這他忽然跪下,道:“朱大俠,我知道你門下武師也有數(shù)百人,你為人也不愧對這‘義拳震八方’的名號,皇天教近年來越加猖狂,若不除之,對武林可是一大害!”
朱焰燃道:“余兄弟請起來說話,朱某實難擔此重任。武林中有能力對付皇天教的門派不在少數(shù),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余泰風(fēng)道:“除了朱大俠別無他人選,朱大俠若不答應(yīng),在下就長跪不起。”
朱焰燃看著他,一字字道:“我不會答應(yīng)。”他已經(jīng)很久沒干涉江湖上的事,雖然這一帶人們生活太平,其實現(xiàn)在時局動蕩,朝廷**,已經(jīng)有某些人準備推朝換代。
這些都不****的事,活在這世上已經(jīng)很不容易,江湖恩怨他已經(jīng)厭倦了,他不過是一介武夫,又何必來出這個頭?而且,他也不愿上官瑾再跟皇天教有關(guān)系,他認為時間可以化解恩怨,只是她年紀小,現(xiàn)在還不懂。
余泰風(fēng)道:“我派掌門生前也與你交好,就是不看著為大局著想,你也該看在這朋友義氣上,替他老人家出這個頭。”
朱焰燃道:“人在江湖,過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誰要是沒幾個仇家那都不敢自稱是在江湖上混的,這些你該懂吧?”
余泰風(fēng)道:“我當然懂。”
朱焰燃道:“既然知道,恩恩怨怨相互仇殺,天底下永遠也不會太平,習(xí)武本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保護他人,是為了鍛煉人的品行人格。余兄這些可懂?”
余泰風(fēng)不說話了,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懂了,你已經(jīng)不是武林中人。”他站起,又道:“恕晚輩剛才失禮了,朱先生不愿蹭這趟渾水,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就此別過。”他把朱焰燃稱為“朱先生”,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走到門口,又忽然道:“朱大俠,我能理解你的意思,不過有時候人在江湖,都是生不由己的活著,晚輩奉勸一句話,就算朱大俠想置身事外,不再干涉江湖上的事,恐怕也很難做到。因為麻煩都是自己長了腳,隨時會自己找上門。”他已經(jīng)出了這個房間。
其實他說得也不無道理,朱焰燃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道:“余兄弟請留步!”
余泰風(fēng)還是頭也沒有回,道:“是不是朱大俠改變主意了?”
朱焰燃道:“現(xiàn)在已是深夜,余兄一去,又有何打算?”
余泰風(fēng)想了一想,道:“我打算連夜前往少林,把皇天教的惡行告訴少林方丈,相信少林派能為武林主持公道。”他對朱焰燃還是心存感激的,不想欺瞞。他說完又走,但沒走得幾步,朱焰燃替他身上包扎的傷口在這時又開始疼痛起來。
朱焰燃笑了笑,道:“余兄身上才剛剛恢復(fù),不宜急著出行,今晚就在這里住下吧,明日我讓人背好馬匹干糧,再遣人陪同余兄一同上山,余兄弟意下如何?”
余泰風(fēng)想一想,覺得如此就走,此去少林也有幾天的路程,恐怕自己還沒走得一半就不行了,咬咬牙道:“那就……晚輩就再打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