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事
要說溫葉第二世投胎后順?biāo)煨“肷娜兆樱ㄒ幻銖娝愕蒙系摹璧K’就是眼前這位生母常姨娘了。
說是阻礙,也談不上。
就是自打她過完十四歲生辰后起,常氏便日復(fù)一日開始擔(dān)憂她的未來。
從最開始唯恐她嫁去不稱心的夫家,到今時今日,怕她會嫁不出去。
正屋內(nèi),婢女奉上茶盞,沈氏眼眸微抬,視線隱隱往屋外遛了一圈,問道:“常姨娘還沒走?”
邊上候著的韓嬤嬤回道:“四姑娘也在,似乎在勸常姨娘回去。”
沈氏抬手揉了揉似又要開始作痛的額間,哪怕是小兒子順利娶妻這件事給她帶來的歡喜也抵消不掉。
常姨娘沈氏還是了解的,能讓她如此不管不顧的,除了那個溫四,還有誰有這個本事。
縱觀京都城上下,沈氏就沒見過誰家姑娘像溫四這般親事難說。
沈氏頓了半晌,終是開口:“去叫四姑娘進來。”
話語中不免含了一絲怨惱。
韓嬤嬤應(yīng)道:“是。”
院中,常氏此番像是鐵了心一般,任憑溫葉如何勸說,絲毫不動搖。
溫葉想了想,最后道:“這樣,姨娘你先回去,我去見母親。”
常姨娘也不多說,就用她那雙圓潤老實的眸子,直晃晃地望著溫葉:“你上回也是如此敷衍我的。”
溫葉:“......”
她正想著還有什么話能暫且騙過眼前人時,余光瞥到沈氏身邊韓嬤嬤的身影正往她們母女這靠近。
韓嬤嬤來到母女二人面前,目光投向溫葉,容色不茍道:“四姑娘,夫人有請。”
溫葉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一旁的常姨娘眼睛卻是倏地亮起,忙推溫葉上前:“你快進去,姨娘馬上走。”
說罷,她朝韓嬤嬤頷首一息后立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正院。
溫葉瞅著常氏毫不留戀的背影,微撇了撇嘴。
當(dāng)家主母的態(tài)度果然比她這個親生女兒的一席話好使多了。
韓嬤嬤壓住嘴角,微微側(cè)過身,對溫葉道:“四姑娘,請。”
溫葉無聲嘆了口氣,只好簡單整理一番,端起身子,抬步進屋。
韓嬤嬤緊隨其后,倒是中間抬眸看了幾眼。
她是夫人的陪嫁嬤嬤,在溫家二十多年,對府中幾位姑娘自認(rèn)還算了解,大姑娘端莊自持,由夫人親自培養(yǎng),一舉一動皆有世家千金該有的風(fēng)采。
另外幾位庶出,雖說與大姑娘在容貌氣度上差了些,但大體都沒出過錯。
唯獨身前這位,韓嬤嬤也是近幾年才后知后覺,府中的四姑娘人前人后似乎是兩個模樣。
眾人面前眼瞧著也是個規(guī)矩禮數(shù)周全的姑娘,可一旦回了自己的地盤,周遭沒了他人視線,轉(zhuǎn)頭就像沒了骨頭似的,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
眼下進了堂屋,韓嬤嬤抬首,就見四姑娘正朝夫人福身行禮,待夫人一句“坐吧”落下,果然四姑娘的屁股就已經(jīng)黏在椅子上了。
早已習(xí)慣的韓嬤嬤:“......”
這位四姑娘總能在規(guī)定的禮數(shù)內(nèi)讓自己盡可能舒服,偏偏她每回偷懶取巧,都不會讓人尋到錯處。
范圍拿捏得比誰都準(zhǔn)。
沈氏欲端茶盞的動作的一頓,眸光瞥向右手方坐姿規(guī)矩的人身上,默了一會兒,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此番喊你過來所為何事。”
溫葉內(nèi)心長嘆一聲,她當(dāng)然知道了,不過面上始終同來時一般乖巧,且眉間適時露出一抹愧然:“女兒的婚事,讓母親憂心了。”
沈氏借著低頭抿茶的動作,掩蓋了微微抽動的唇角,再抬起頭時,恢復(fù)了平日的嚴(yán)苛肅目形象,直接挑明:“若不是府中適齡婚嫁的姑娘只剩你一人,恐怕溫家早就是別家茶余飯后的談資了。”
“你不為自己,也該為你那年幼的胞妹著想。”沈氏說著說著神色嚴(yán)厲了幾分,茶盞重重置于桌面,“你難不成還真想拖到溫五及笄?”
“女兒不敢。”溫葉垂下腦袋。
此刻這副老實模樣,倒像極了她那位姨娘。
簡直沒眼看。
沈氏別過眼片刻:“......你姨娘前些日子求到我跟前,希望我盡快給你定下一門親事。”
溫葉倏地抬眸,正好對上沈氏投來的目光。
那眼神仿佛在問:怎么不繼續(xù)裝了?
雖然清楚眼前這位嫡母早就知曉自個兒的真性情,但此刻被陡然拆穿,要說一絲尷尬沒有那是假的。
不過好在這么多年過來,她一張厚臉皮練得極好。
幾息過后溫葉恢復(fù)如常道:“女兒知道了,回去定會叮囑姨娘。”
沈氏眉動,似有不明:“叮囑什么?”
溫葉坦然一張淡定非常的臉,迎上沈氏的目光,回:“母親每日要操持府中各項事務(wù),姨娘還頻頻來叨擾,是她不對。”
“......”
她倒是會找人背責(zé)。
沈氏嫁入溫家二十多年來,諸事順?biāo)欤瑥奈丛谡l手上吃過癟,可自從多年前瞧清了溫四的真面目,往后每每對上她,總會有反駁的話已到了嘴邊,卻無從說出的情況。
她這個庶女,也不知常姨娘是怎么生的,怪胎一個。
“你姨娘不明白,我可是清楚得很。”
沈氏默了許久,語重道:“因為你不想嫁人為婦。”
溫葉面露驚詫,欲辯:“母親,女兒——”
“你不用解釋。”沈氏微微抬手打斷她,“五年前,你放著好好的禮部侍郎家的三公子不選,非要選家中母親久病的秦四郎,結(jié)果親事定下將將倆月,秦四郎母親病逝,他須為母守孝三年,與你的婚事也不得不作罷。”
疑似被揭老底了,溫葉低垂的眸光閃了閃,選擇繼續(xù)沉默。
沈氏睨了她一眼,繼續(xù)道:“后來張家公子過府求親,你也同意了,只待國喪期一過就能完婚,然親事定下不到半年,你就大病了三場,每回都輾轉(zhuǎn)月余才好,嚇得常姨娘求到我跟前,讓我?guī)湍阃肆伺c張家的婚事。”
溫葉摸了摸手指頭。
“沒過多久,劉家有意求娶,誰曾想兩家六禮都快要走完了,那位劉少爺國喪期間讓通房有孕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盛京城。”
沈氏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兒,緩緩看向此刻‘常姨娘上身’的溫葉道:“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溫葉心想,不愧是一府主母,方才那些事,其中大部分都是她推波助瀾的結(jié)果,幾乎一點沒沾手,卻沒想到還是讓沈氏查到了些許眉目。
不過估計是沒什么確實的證據(jù),否則沈氏早就將證據(jù)擺在她面前了。
沒有證據(jù),溫葉是不會承認(rèn)的,只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態(tài)度抬頭問道:“母親說這些是為何意?”
“呵。”沈氏冷哼一聲,“這種時候,你還要繼續(xù)跟我裝傻裝呆?”
溫葉一聽語氣不對,立刻變得順從起來,言語間真誠十足道:“這回我全聽母親的。”
一身反骨,卻又能屈能伸。
常姨娘怎么養(yǎng)的?
溫葉突然的順從讓沈氏積攢在心口的怒火無處發(fā)泄。
這個溫四,總是知道怎樣最氣人。
溫葉從沒有想過這輩子不嫁人,她若是抵死不嫁,留給她的只有兩個選項:
一,病逝。
真的那種。
二,出家做姑子,日日食素為家族祈福,一輩子出不了尼姑庵。
這輩子已經(jīng)習(xí)慣了足不出戶做一名古代宅女,哪也不能去她勉強還行,可若不讓她痛快吃肉,抱歉,她接受不了。
以上兩種選擇都不是她想要的。
溫葉也很有自知之明,雖說帶著記憶轉(zhuǎn)世投胎是一場難得的奇遇,但她從沒有認(rèn)為自己會是那個能改天換地的穿越第一人。
也不覺得憑借這輩子的姿色能得到一個一生只她一人的真命天子。
那種一生只愛一人,一輩子不出軌的男人,現(xiàn)代社會都沒幾個,更何況是教法森嚴(yán)、男子三妻四妾合法合規(guī)合禮的古代。
當(dāng)初一拖再拖也不過是因為當(dāng)時年紀(jì)太小,十五六歲就要嫁人生子,屬她實在做不到。
不過在‘既然躲不過索性從了’和‘能躲一天是一天’,二者選其一,她肯定更愿意選后者。
溫葉眼珠子一轉(zhuǎn),自從她短短數(shù)年吹了三場親事后,外面多多少少流傳出三兩言論,說她這位溫家四姑娘八字克夫家。
再加上她如今年歲漸‘大’了,想來婚事難說得緊,思及此,溫葉很是體貼道:“母親若是為難,姨娘那邊不如讓我去勸勸?”說著她就要起身。
“準(zhǔn)你走了?”沈氏開口,眸底威嚴(yán)起。
剛離凳的屁股又重新坐回去,溫葉端姿挺坐,眼中適時透出疑惑茫然。
可沈氏知道,溫葉此刻這副模樣,盡數(shù)是裝出來的。
表面乖巧順和,實則一身的逆反骨頭。
因此她說:“我雖懶得管你,但為了溫家日后的姑娘著想,三個月內(nèi),你的親事必須定下。”
她可不想未來的孫女會因為溫葉這個庶出姑姑而親事艱難。
溫葉見沈氏心意已決,知道這次是躲不過去了,于是道:“一切全憑母親做主。”
沈氏定定望了她良久,知道她這回沒再裝了,神色也緩了緩,接著道:“你放心,你這事兒雖難了些,但我也不會隨便給你指個夫家,屆時有了人選,你從中挑一個罷。”
溫葉眨眨眼,她居然還有的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