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好事多磨
馬車踢踢踏踏行進在蘇杭道上,譚茵掀開車簾看向窗外。
陽光透過兩側(cè)樹葉的縫隙照耀進來,落在人的臉上,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晃得人眼睛發(fā)花。
遠處一片片池塘,塘中荷花早已凋謝,荷葉已經(jīng)枯萎,一片深秋景象。
回家不過兩個月,又匆匆離去。
在上京時還曾想不去參加彥雅的婚禮,如今卻與父母一起前往,人的想法還真是多變!
在上京時魂牽夢繞的家鄉(xiāng),在剛開始的溫暖撫慰下,似乎慢慢歸于平淡。
阿秀已于半月前出嫁。
看著她哭著上轎,與自己揮淚作別,自己跟著送親的隊伍走出村子直有兩里路,直到再也不能跟下去。
看著從小長大的閨中好友出嫁,從此以后就是別家婦,似乎自己的一部分也跟著走了。
曾經(jīng)的伙伴們各奔東西,寧靜的家鄉(xiāng)似乎太過靜寂了。
曾經(jīng)春日賞玩桃花,夏日劃船摘蓮,秋日四處看戲,冬日吃肉看雪。吃著甜津津的瓜,喝著清爽爽的茶,聊著說不完的話,看著永不倦的書。
曾經(jīng)以為與李征張秀張子清幾人會一直在家鄉(xiāng)終老,如今卻是勞燕分飛。
看著馬車經(jīng)過一個個村莊,看著或同或不同的水井,譚茵想起那日聽到的話語。
……
村里有口大水井,與家中的小水井不同,井口足有小水井的三個大,四周用青石板砌起,是村人淘米洗菜洗衣服之地,也是家長里短流言蜚語傳播之所。
那日,譚茵前去阿秀家,剛要走出兩排房屋之間的小路,準備經(jīng)過水井,再彎到她家。
就聽到有個尖細的嗓音說道:“你們不知道吧!李征高中進士,要做大官,不要譚家那個丫頭了。”
是王二家嬸子,村子里為數(shù)不多能與李母說上幾句話的婦人。人緣并不好,也不討人喜歡,平時她只有聽話的份,絕對輪不到她來傳播消息。
與她本人又高又瘦的長相類似,她的嗓音又高又尖,穿透力極強,大老遠就能聽到。
其他婦人一聽來勁了,都催促道:“王二嬸子,你快說道說道。”
王二嬸子一看自己成為眾人的中心,很是得意,賣弄道:“我是聽李征他娘說的,李征這小子要做大官,娶大家小姐,譚家那丫頭現(xiàn)在哪能配得上他。”
“啥!譚家那丫頭還配不上?她那模樣家世聰明勁可是十里八鄉(xiāng)都找不出半個來。”胖乎乎的王三嬸子疑惑道。
“嗐……你見過幾個丫頭?李征他娘可說了,那大家小姐模樣仙女都比不上,她爹那可是經(jīng)常見到皇上的,你見個縣老爺都要磕頭,譚家丫頭給她提鞋都不配?!蓖醵鹱用媛侗梢闹?,嘲諷這些人都沒見過世面。
“那茵丫頭豈不是要哭死?”另外一位婦人問道。
“哭就對了,趁早想清楚,明白道理,李征壓根就不是她現(xiàn)在能高攀得起的。這鳳凰就得鳳凰配,烏雞就是要配烏雞?!蓖醵鹱映爸S道。
“嗐……你說這么多,不就是想為你家那小子說親嗎?”王三嬸子看穿了她的心思。
王二嬸子白了一眼她,神氣地抖了抖頭,像只大公雞驕傲道:“怎么啦!我家虎子人長得好,又能干,在蘇州城張老板那當(dāng)?shù)赇佌乒?,一年掙得比他爹十年都多,難道還配不上這丫頭。她被李征給甩了,要說是我們不嫌棄她才對?!?br/>
“虎子掙的那兩子人家還看不上,茵丫頭她娘頭上的簪子你家虎子一年都買不到一根。”
“切,也就譚夫子縱著她,連個男娃都不生,別人家早就被攆出去了。我們家虎子這么年輕就這么能干,以后在蘇州城是要買大房子,有好多奴婢,不比譚夫子差!”
“那也不見得選你們家虎子,說不定她去給李征做二房呢!”
譚茵再也聽不下去,掉頭轉(zhuǎn)身回家。
……
彥敏的婚事也定好日子了,就在彥雅婚禮的一個半月后。
高家兩位姑娘陸續(xù)出嫁,譚鈞夫婦倆對女兒的婚事也急了。
本來女兒和李征情投意合,就算有所擔(dān)心,也不能有別的打算。如今看她過完年就十九,時間一下子就變得很緊。
譚夫人這些天一直催著譚鈞,夫婦倆左思右想,一是借參加彥雅彥敏婚禮的機會,讓高家也給張羅張羅。二是聯(lián)系譚鈞的至交故友,看看可有合適的兒郎。
夫婦倆看著女兒怔忡地朝外面看,本來活潑靈動的女兒一下子沉穩(wěn)許多,心事重重也不愿意說,兩人心里很是難受。
……
再次來到杭州見到大家,譚茵感到格外親切。
共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事,共同度過一年多時光,有歡笑,有痛苦,有悲傷,如今都是沉甸甸的回憶。
許家最大程度地展現(xiàn)出他們的誠意,彥庭他們一回到杭州,聘禮就一擔(dān)接一擔(dān)地抬了進來,眾人都看到許家對這樁婚事的鄭重。
許臨風(fēng)特意從上京回來,許臨海也于半月前回到杭州,蘇浙兩省官員士子都為之震動。
杭州街頭巷尾都在熱論這樁婚事,羨慕高家的好運氣,他們似乎忘了一年多前曾經(jīng)譏笑嘲諷高家。
彥雅的身體已經(jīng)大好,臉上也泛出健康的紅暈,眾人都長松了一口氣。
高家賓客滿門,車水馬龍,絡(luò)繹不絕,連多年不相往來的遠親朋友都上門祝賀,彥庭的臉都快要笑僵了。
那些曾經(jīng)在背后說彥雅烏雞想配鳳凰的人,如今卻是滿面含笑,直呼金玉良緣。
曾經(jīng)看高家笑話的人如今都羨慕能得如此金龜婿。
人心難測,人言可畏,人前人后,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譚茵也淡然許多。
婚禮當(dāng)日,彥雅早早起來沐浴更衣,喜娘為其絞面、妝面、梳頭。
譚茵和彥敏陪同夫人們招呼往來的女眷孩童,從一大早就忙活起來。
彥雅身著大紅嫁衣坐在鏡前。譚茵站在她身后,鏡中的她面白如玉,蛾眉輕展,杏眼氤氳,檀口芬芳。
“彥雅,你今天可真美!”譚茵贊道。
彥雅對著鏡中的譚茵微微一笑。
老夫人陪嫁的一套金鳳紅寶石頭面鋪陳在梳妝臺上,喜娘給梳好的頭發(fā)上插上珠釵,一根又一根。
彥雅拿起那只黃金白玉梔子花簪,對著鏡子緩緩插進頭發(fā)正中央,饅頭珠翠中,這根正中央的白色玉簪反而最顯眼。
“姑娘,這個白玉簪真是別致,一看就非凡品,可與這套頭面不配??!“喜娘勸道。
彥雅微笑道:“無妨?!?br/>
喜娘見新娘堅持,不再勸說。
……
剛過中午,外面人頭攢動,有人直呼“新郎官來了!”大伙兒一窩蜂地去看新郎官去了。
剛才還熙熙攘攘的新房不一會兒就走得空蕩蕩,只留彥敏和譚茵。
前面人聲鼎沸,不時嘈雜聲、鞭炮聲、喝彩聲傳到后院。
丁香從外面端了一碗湯圓進來,讓彥雅先吃點墊墊肚子。
彥敏問她外面情況怎樣。
“高府外人山人海,大家都來看新科狀元子斐公子的風(fēng)采?!?br/>
難道他們以前沒見過他?譚茵腹誹道。
“姑爺被人團團圍住,走都走不動,好不容易過五關(guān)斬六將進來。老爺和大公子正在招呼他呢!夫人讓我過來和姑娘說一聲?!?br/>
不一會兒,老夫人和幾位夫人過來,二舅母終于如愿以償,在娘家揚眉吐氣。
彥雅看著眾人,環(huán)顧自己的閨房,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幾位夫人一邊流眼淚一邊勸阻彥雅不要把妝容哭花了。
彥敏和譚茵也都哭起來了,以后她就是許家人,女子的前半生就這么過了。
半個時辰過后,催轎的來了,彥庭背著彥雅進入花轎,看著轎簾落下,隔絕了眾人的視線。
待見到許臨海豐神如玉,如沐春風(fēng)。見他頗為謙遜地對著舅舅舅母們執(zhí)晚輩禮,對著彥庭一口一個大哥。
到那只白玉梔子花簪子,想到在京陽客棧,彥雅堅定地說她想去試試,譚茵對這樁婚事的不快才真正消散。
等送親回來的仆婦充滿驚奇地比劃道,新房被上京來的徐夫人布置成一座花房,百花爭艷,色彩繽紛,花香四溢,眾賓驚奇,和彥敏便徹底放下心來。
他們還帶回來一個更令人震驚的消息,鎮(zhèn)北侯楊澈也來參加許臨海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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