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儀鳳宴初
綺品齋。
“碧拂,你說你在青肆那里取來了這樣的一瓶東西,是什么意思?”青伊美目微微睜了睜,邊把玩著方才碧拂送上來的白玉小瓶,邊有些好奇地問道。
“回大小姐,奴婢見四小姐每日都將這玉瓶子里的粉所制成的胭脂涂在臉上,頭油梳在發(fā)上,想著這東西或許是四小姐貌美的秘密,四小姐也打賞了奴婢一些,奴婢這些時日也用了,的確是有奇效。”
青伊眼眸中劃過一絲淡淡的危險之色,“你是說我比她要遜色?”
“大小姐息怒,奴婢絕無此意。奴婢只是希望大小姐能夠錦上添花。”碧拂微微抬起了頭,她那比以往更加白皙細膩的面龐與越發(fā)柔順的秀發(fā)在青伊眼中宛如一針強心劑,驅(qū)散了所有的猶豫和懷疑。
“行了,你退下吧。”青伊揮退了碧拂,又仔細看了看白玉小瓶,喚道,“紫蘇,過來替我看看這瓶東西。”
碧拂出去以后,一個清秀姣美的丫鬟聞聲而來,小心翼翼地接過小瓶,打開聞了一聞,又輕輕倒出來一些沾在帕子上看了看,最后蓋好小瓶,恭敬地回道,“小姐,此藥的確是有養(yǎng)顏的功效,且功效極好。”
青伊勾唇一笑,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朝紫蘇吩咐道,“那便送到玲妝坊,讓妝娘們制成頭油、胭脂、黛筆,三日之后,本小姐要用!”
紫蘇頷首,收好玉瓶,恭敬地行了禮,退出綺品齋,匆匆步至玲妝坊,交于其中一個繡娘,簡要的吩咐了青伊的命令,便欣然離開了,可她不知,碧拂待她一走,便踏進玲妝坊,依舊是叫住了那個繡娘。
“方才紫蘇姑娘忘了交代,這香粉可是極其稀罕珍稀之物,你們玲妝坊的人在用的時候可不要用手沾到了,做之前一定要將手洗凈,若是這香粉少了差了,大小姐唯你們是問!”
“知道了,多謝姑娘提醒。”
碧拂點了點頭,離開玲妝坊,朝……梅玉居而去。
這幾日,青肆的新衣服也做好了,她偏好月白色,便順手挑了一件月白打底繡金鏤銀魚的對襟襦裙,再過一個時辰她便要去皇宮參加儀鳳宴了,她不慌不忙地換好衣服,茱萸替她選好發(fā)釵,遞到她面前,她自己為自己綰了一個流云髻,取了那只墨竹紅豆釵,插在發(fā)髻上,便帶了茱萸出去。
青府門前,已經(jīng)有十余輛馬車列隊等候,青肆在門口靜靜佇立了一會兒,等到青海,青夫人,側(cè)夫人和她的三個姐姐都上了前面的幾輛馬車,她才走到第七輛馬車旁邊,輕巧地登上了馬車。
一路上,青肆都沒有跟茱萸說過一句話,更不用說會提起幾天前與那白玉小瓶有關(guān)的事情,茱萸有些疑惑,她原本以為青肆會將茯苓帶出來,但是青肆偏偏將她帶了出來,不過,即便她再好奇,她也不能逾越身份,去問主子,便只好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沉默不語。
不愧是青家,百年書香門第,名門望族,進入皇宮幾乎是暢通無阻,到了御花園,青家人紛紛下車,此時,御花園內(nèi)已經(jīng)有不少女子,大抵都是其他名門權(quán)貴的女兒,青海先行離開,朝著御花園相反的方向而去,而青夫人與側(cè)夫人則領(lǐng)著青家姐妹們步至御花園深處的湖心亭,那亭子正是設(shè)宴的主地。
青肆當然知道青海去了哪兒,那是養(yǎng)心殿的方向,至于這儀鳳宴,她再清楚不過了,畢竟,上一輩子,她操辦過五次儀鳳宴。這宮宴,表面上只是尋常的酒宴、花宴或是茶宴,但實則,路上隨處都有皇親貴族在打量著各位小姐的一舉一動,是皇室挑選宮妃、皇妃或是皇子妃的前戲。
湖心亭上擺宴,為首的自然是皇后,當今呂后呂芳,其次便是后宮四妃,瑜貴妃,敏德妃,懷淑妃和辰賢妃,再有的便是各府的主母,自然是青府當大,但當朝的呂家,劉家和謝家也不輸青家,余下的便是一些膽大心思,端莊明禮的小姐們。
青肆一眼就看到了瑜貴妃,這個金鸞國的瑜王,當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與她的生母樂妖并成為“燕妖鸞鳳”,如此看來,瑜貴妃雖然已經(jīng)年近四十,卻不過二十五六的模樣,而對比呂后,她的容姿卻是全然不及瑜貴妃。
說到呂后,她還能又三分皇后的尊榮大概是因為她背后同時又呂家和青家支持著,這呂后呂芳,正是青夫人呂英的姐姐,而如今呂家的當家主母卻是劉家的劉敏桂,是青家側(cè)夫人劉品蘭的妹妹。
而謝家也與劉呂兩家息息相關(guān),謝家是武術(shù)世家,如今是謝家長女掌管后院,謝家長女二十有五而未嫁人,名喚謝羽,而謝家的長媳、次媳分別是呂家嫡女和劉家嫡女。
燕齊京都四大家族,可以說得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休戚相關(guān)。
瑜貴妃注意到了青肆,在所有的大家閨秀里,容貌和氣質(zhì)出挑的女子,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而青肆,容貌和氣質(zhì),都是勝過旁人,瑜貴妃心中微動,這個女子,波瀾不驚,平靜如水,渾身上下竟然散發(fā)出一種禪意,倒是個奇特的女子。
其實青肆這樣的容貌與氣質(zhì)已經(jīng)吸引了不少宮婦和官婦的注意,當她執(zhí)起茶杯輕輕一抿再輕輕放下的時候,那流暢清雅,完全合乎典范的動作幾乎扣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瑜貴妃微微一笑,這般明禮端莊的女子倒是不錯,可惜,她在后宮里看得多了,有些膩煩,便開口道,“本宮看著在座的千金都從容達禮,甚是賞心悅目,如今喝茶也有些沒趣,不如玩一個簡單的接字游戲,如何?”
“本宮覺得瑜貴妃說得甚是不錯。”敏德妃淺笑道,余光瞥了一眼身邊的呂后,盡是嘲弄。
呂后卻置若罔聞,也不出聲,只是看著,像是默認一樣。
“那……便從青府的這位小姐,以‘榮華富貴’開頭吧。”瑜貴妃自然知道呂后不會反駁她,便指著青伊,因為她是靠著宮里娘娘們最近的一個千金。
青伊微笑,渾身都是端雅的氣質(zhì),面上更顯明艷,“貴在知心。”
“心比天高。”青耳立刻接著說道,她面上綻開一抹嫵媚清爽的笑容,卻極為合乎禮節(jié)。
“高……高在上。”青衫微微一怔,她其實并不太擅長這些,這個詞說出來,其實有些貶低印象。
“上下其手。”青肆十分淡然地答道,仿佛這個詞說出來極其地隨意,她知道的“上”打頭的成語并不多,并不能怪青衫,是青伊和青耳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湖心亭靜了幾息,顯然是被青肆說出的這個成語震驚了,許多夫人看著的眼光就變得冷淡了一些,心想,看來美貌與學識不可兼得。而瑜貴妃看向她的目光則多了幾分興味,青家的幾個姐妹眼里劃過幾分嘲諷。
“手忙腳亂。”青舞打破了沉默,她那一雙水靈大眼眨巴眨巴,煞是可愛,但這話里似乎卻在暗暗譏諷青衫和青肆。
接下來的劉家小姐劉君玥接道,語氣里似乎有些不耐,“亂七八糟。”她是燕齊京都有名的才女,實在看不下去青家姐妹的“勾心斗角”,便挑了一個極難的成語想要結(jié)束這個游戲。
“不愧是劉小姐,我實在是黔驢技窮,對不下去了。”呂家小姐呂憐之也看出了這些,便順著劉君玥的話,干干脆脆的認輸了。
幾輪下來,青肆雖然堪堪對上,但表現(xiàn)卻比不上青伊、青耳、青舞、劉君玥與呂憐之等人,宮婦和官婦對她們的印象頗好,但漸漸地,便都有些乏了。
“各府千金可在御花園里四處去賞花,如今正是海棠開得艷極的時候。”瑜貴妃笑道,端起香茗輕抿一口,隨后便起身,離開了湖心亭。
眾人聞言,也都紛紛地散了,只有呂后目光深沉,辰賢妃也從她身邊走過,搖了搖團扇,輕輕地笑了兩聲,而懷淑妃也走了,一個招呼也沒有跟呂后打,朝著人群少的方向去了。
青肆對于剛剛的接字游戲,并非做不到妥善應(yīng)對,甚至是出彩,但是鋒芒畢露會給她帶來無盡的麻煩,上一世的花瓶之稱其實為她擋下了不少提親。
她看的出來,瑜貴妃對她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她剛剛看著她時,眼底里一直是帶笑的,她心底有一絲榮幸,方才后宮四妃幾乎都以瑜貴妃為首,而輕視呂后,可見瑜貴妃的手段。
她記得,上一世,瑜貴妃是因為通敵叛國而死,從而牽連了彧王邢色被發(fā)配到燕北,最終戰(zhàn)死沙場,可如今看來,瑜貴妃分明已然是實權(quán)上的皇后,呂后如同虛設(shè),為什么這樣一個強勢高貴,明沉精厲的女子會落的如此下場?
她雖是疑惑,但也并未太記掛在心,邊走邊想,忽然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由自主的來到了御花園中最隱秘也最清幽之處,這是上一世她在皇宮里最喜歡的地方,每當心情低落時,她便會到這林子里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