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各懷心思
墨白苑。
陳夫子年逾六旬,他教課的方式極為清晰了然,便是指名兩人上臺對弈,這位夫子看了看名冊,朗聲道:“青伊,青肆,上前對弈。”
座下自有交頭接耳的聲音,青伊眉眼帶笑,不慌不忙地走上前去,青肆面不改色地也走上前去,兩人同時坐下,青伊執(zhí)黑子,青肆執(zhí)白子。
棋局開場。
青伊的棋風(fēng)準(zhǔn)確又兇狠,青肆的棋風(fēng)沉穩(wěn)而莫測,黑子連連陷陣,白子步步為營,整盤棋局,白棋被黑棋逼得節(jié)節(jié)后退,青伊眼中滿是得意,青肆目光平淡如水,她幾乎是一子接著一子而下,好似每一子都已經(jīng)規(guī)劃好了。
上一世青肆也和青伊下過棋,也是在陳夫子的課堂上,那時她將青伊殺得片甲不留,然而那些世家小姐卻都向著青伊,說她使詐,說她偷棋。
竟然還有人上來作證,說親眼看到了青肆偷棋。
如今她便不再如此了。
一旁的陳夫子輕捻著胡子,他看了看青肆,又看了看青伊,輕嘆,那胡須也跟著顫抖,實在沒想到,這樣清麗的女子,有如此狠辣的心。
青肆眼中一片清明,青伊現(xiàn)在定然很得意,激怒她的最好方法就是僅以微小的差距勝她,她不是不能一開局就殺青伊一個片甲不留,但那種怒火只是暫時的,帶給她的的也只是難堪,但若是僥幸勝她,她會不甘,會惱恨,這才是她所想看見的。
青伊還在進(jìn)攻,青肆放子被動地防守,但在防守之中不忘插暗樁,棋盤漸漸地快滿了,青伊以為自己勝券在握,青肆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她落下一子在暗樁交接處。
白子多贏一子。
“青肆,勝。”陳夫子朗聲宣布,他瞧見青伊眼中那抹強(qiáng)烈的不甘與怒火,生生使那美艷的容顏失了三分的顏色,再看青肆一臉平靜,心下暗嘆,棋場中,輸贏固然重要,但心態(tài)卻更能看出一個人的棋品。
“承讓。”青肆微微頷首,起身要回到自己的座位。
青伊攥緊了拳頭,指甲微刺進(jìn)手心,疼痛無比,她暗暗朝潘蕙使了個眼色,潘慧何等機(jī)靈,站起身憤憤不平地道:“夫子,剛剛這一局,青四小姐明明是險勝,這不公平,青大小姐的棋藝分明更高,弟子建議她們再下一場。”
“是啊夫子,青四小姐這一贏,實在是運(yùn)氣成分占得大啊。”古易月也附聲。
不少與她們交好的小姐都開始打抱不平。
青肆面不改色地把目光投向陳夫子,陳夫子面上浮現(xiàn)怒意,猛地一拍桌,道:“險勝?上堂課老夫就告訴你們,險勝那也是有實力,至少能勝!都嚷什么?嘰嘰喳喳,鬧鬧哄哄,你們都是哪門子大小姐?屋外的麻雀都比你們嫻靜!”
再下一局?他才不想看一次一樣的棋局。
陳夫子的胡須一顫一抖,似是氣極了的模樣,他看了一下窗外的日頭,丟下一句“下課。”便頭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青伊頓時氣極,幾根頭發(fā)忽的落了下來,可惜她盛怒之下,根本不知。
“伊,你的頭發(fā)...掉了三根。”潘慧指了指她的肩膀。
“不礙事。”青伊滿不在乎地拂過頭發(fā),這幾日的確老掉頭發(fā),也許是因為青肆而煩心才掉的,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青肆看了一眼青伊的如云的秀發(fā),斂了清澈的眼眸,轉(zhuǎn)頭對劉君玥說:“走吧,天香堂要開膳了。”
劉君玥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要朝墨香苑的外面走去,這時,一道動聽的女聲叫住了她們,“等一下,我也和你們一起去。”
回首,是呂憐之。
她容貌雅致,膚白靈秀,也算得一個美人,劉君玥面上露出一絲愧色,道:“看我,都顧著和阿肆說話,把你給冷在一邊了。”
“沒關(guān)系,看青四小姐如此優(yōu)秀,我也想結(jié)交呢。”呂憐之微微一笑,“不知憐之有沒有這個榮幸,也喚青肆小姐阿肆呢?”
她一雙妙目真誠滿溢,青肆清澈無比的眼眸里似有微波蕩漾,細(xì)碎的流光讓呂憐之心頭一震,頓時有些怔得說不出話來。
怎么會有人,眼神這樣的...澄澈?
青肆神情淡然,道:“自然。”
三人步至天香堂,一起用了午膳,下午便乘車至馬場,畢竟下午的課是騎射。一路上,青肆不太說話,但是劉君玥與呂憐之談得熱火朝天,青肆聽著,不覺宛然,劉君玥鐘情于謝家三公子謝盞,那人是個武將,三品的將使,呂憐之則傾慕邢止戈,當(dāng)她們問青肆的時候,青肆唇角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我初來乍到,沒有特別傾慕的人。”
忽的,她腦海里閃現(xiàn)一張俊美無儔的臉,劍眉斜飛,一雙風(fēng)眸狹長幽深,瞳色泛藍(lán),像極了浩瀚的星空,英挺的鼻梁下,艷美的薄唇上是溫雅又狡黠的笑,顛倒眾生。
邢色。
好像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是了,她上一世臨死前,腦海中的那個男子,就是邢色。
“阿肆,下車了。”劉君玥喚道,呂憐之已經(jīng)先下車了。
青肆點了點頭,跟在劉君玥身后下了車,馬場上一片無際的碧綠,遠(yuǎn)處還有駿馬在奔騰,此時已有不少小姐到了馬場,她們都換上了一身俏麗的騎裝。
劉君玥面露苦色,“糟了,忘了換了。”
呂憐之笑道:“就知道你會忘,我?guī)Я藘商祝龝簱Q,只是...阿肆的我就沒有準(zhǔn)備了,抱歉,而且君玥的尺寸和你的不同。”
“無礙。”青肆道,她身上這件衣服沒有那么多花飾,裙擺也不長,活動倒還比較方便,實在不行便和老夫子稱病好了。
劉君玥歉然地看了青肆一眼,便和呂憐之一起去換衣服了,青肆往馬廄走去,因為任何課都不得帶侍女,于是青肆便留茯苓在書院外的馬車上,到時候也好直接回府。
突然,人群中爆出尖叫聲,青肆眉頭微皺,耳畔由遠(yuǎn)及近地傳來馬兒的嘶鳴,她聽這聲尖叫與因恐懼而生的尖叫不同,那叫聲里都是狂喜和震驚。
她轉(zhuǎn)身。
但見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乘著棗紅色的汗血寶馬疾馳而來,他的容貌是這世間最美的風(fēng)景,夜空般深藍(lán)的眼眸里帶著隨性和奔放,白玉一般的肌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即使在戰(zhàn)場上常年征戰(zhàn),他也不曾曬黑,如瀑的黑發(fā)隨風(fēng)飛揚(yáng)——
好似天神一般,他踏遍滾滾紅塵,蒼蒼草原,以最恣意的姿態(tài),朝她而來——
青肆微怔,他為什會來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