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初入書院
這幾天,青肆每天一大早就來陪老夫人,而青伊也不甘落后地找老夫人聊天,青肆每天除了喝老夫人房子里的茶外,就是數(shù)青伊掉了多少根頭發(fā)。
美人變禿子,應(yīng)該會很有趣。青肆這樣想。
終于到了書院開學(xué)的日子,青伊已經(jīng)先乘馬車離開,青肆默然地喝完豐胸湯,云嬤嬤便道:“小姐,馬車已經(jīng)備好,您是否需要人陪同?”
“茯苓跟我走,茱萸留下。”她淡淡地朝茱萸看了一眼,茱萸立刻就明白過來,點了點頭,青肆這便帶著茯苓踏出了房門,乘上了馬車。
馬車車輪滾動了一圈又一圈,青肆坐在馬車?yán)铮膊惶糸_車簾,就這么靜坐著,茯苓在一旁小聲地問道:“小姐,為什么帶奴婢出來?”
青肆看了她一眼,道:“她還有事要去做。”
茯苓一怔,忽然想到上回青肆吩咐她殺紅袖的事情,她不禁打了個寒顫,茱萸這回,該不會也是要...她看了看茱萸冷淡的青肆,尤覺寒風(fēng)如刀,剜在皮膚上,刺痛麻木,可眼下正是春天,,這截然相反的氣氛...
“小姐,到了。”車夫的聲音傳來,青肆撥開車簾,輕巧地下了馬車,茯苓跟在她身后,無比恭敬。
剛?cè)霑海还裳胖鹿艠愕臍庀⒂娑鴣恚瑓⑻斓墓艠洌胖碌能庨浚嗨了坪鯓O為熟悉地在書院里走著,她繞了好幾個道口,終于到了一間雅院前,院門前有匾,“琴香韻至”清靈俊逸,青肆毫不猶豫地跨了進(jìn)去。 茯苓頓時明白青伊早走的目的,這書院這樣繞,這樣復(fù)雜,沒有熟悉的人帶路,只怕趕不上課程,可是青肆竟然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琴科教室。
青肆將茯苓留在了專門是丫鬟休息的一間房子里,自己踏入了琴科的教室,里面已經(jīng)來了不少人,青肆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青伊,后者見她按時到達(dá),美艷的面容有些僵硬,眼中升騰起怒火和難以置信,青肆不再看她,尋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面前有一張琴,她靜靜地看著,思緒又開始飄蕩。
空云師太親自教導(dǎo)她,撥,搖,挑,按,攏,勾,她的技藝嫻熟靈巧,到后來獻(xiàn)奏給祖母祝壽被邢止戈聽見,他由衷地贊美她。
相處的日子里,她與他,琴瑟和鳴,相對而彈,以琴音知心聲,愛意綿綿,琴音淙淙,他愛上她,起初也是因為這一手琴藝。
后來呢?后來,她身在坤寧宮,卻形同冷宮,日日彈琴,吊影自憐,可他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最后以一杯毒酒賜她一死。
這一世,她不會再愛上他,卻要他比上一世更死心塌地地愛上她,她要讓他知道,愛而不得的滋味有多么令人痛苦。
她想,如今她真是一腔恨意,無論對青家,還是對邢止戈,也好,憤怒使人愚蠢,恐懼使人迷茫,那還是恨好,至少是清醒的。
人漸漸地到齊了,青肆身邊坐過來一個人,她瞧了一眼,寶藍(lán)色的對祺長裙,雙環(huán)發(fā)上配了一根根銀母環(huán)珠步瑤,正是京都才女,劉家嫡出小姐,劉君玥,她本來想與好友呂憐之坐在一起,但奈何只有這一個空座,她見是青肆,卻也沒有特別不情愿。
印象中,庶出的小姐都是上不得臺面的,她劉君玥一向看不起庶出,但對于青肆,卻沒有那么深的鄙夷,因為她的表現(xiàn)根本就是嫡女的風(fēng)范,挑不出一點錯,據(jù)說她是在尼姑庵長大的,劉君玥更加好奇了,這個庶女會是個什么樣的庶女呢?
青肆知道劉君玥在看她,她也不語,劉家的嫡女,是個挺驕傲的才女呢,當(dāng)年誓死不入冷宮,后來還是進(jìn)宮,呂憐之也進(jìn)了宮,她們兩人貌似是感情很好的表姐妹,但最終,劉君玥可是死在呂憐之的手里,真是可笑。
忽然,原本有些喧鬧的屋子頓時安靜下來,青肆感到腦海里有一種念頭愈加清晰了,她看向門口,門開了,一個身著紫色蟒蛇袍束金玉帶的冷峻男子走了進(jìn)來。
他冷冽,宛如寒冬的朔風(fēng),他孤傲,宛如天山的冰泉,可他展顏一笑,卻宛如雪峰頂上最柔和的那一縷曦光,比剛破的春湖還要清俊動人,氣質(zhì)已然如此,再端看那張冷峻的美顏,寒光如月,三分青冷,一分疏離,兩分孤傲。
青肆淡淡地看著他,眼底一片清明。
這個男子自然是邢止戈,他冷冷地掃了一眼所有的女弟子,忽然看到一雙無比澄澈的眼睛,他微怔,入眼的是張堪稱絕色的面容,目光清淺,面容淡然,正是青肆。
他收回目光,,在自己那張琴前坐好,琴邊放置著一張名單,他伸手拿起,從第一個開始點名:“青伊。”
“到。”青伊柔聲回道,她一雙妙目盛著滿滿的情意,直直盯著邢止戈。
邢止戈似乎不在意,他繼續(xù)點下一個,答一個便在名字后面點一個點,直到點到最后一個。
“青肆。”
“到。”
邢止戈又是一怔,奇特的名字,絕美的少女,清靈的聲音,他頓了頓,道:“本夫子以后便是你們琴科的夫子,在書院里,我不會是皇子,只是夫子,當(dāng)然各位也是我的弟子,不再是各府的小姐,也只是弟子。”
青肆心中一動,登基前的邢止戈,冷淡,謙卑,又恪守孝道嚴(yán)于律己,如今這一番話,先是放了架子博了一個好名聲,又暗暗絕了女弟子們傾慕的心思。
人果然還是那個人。
“第一堂課,本夫子打算先探個底,每個人各自彈奏一曲,要求曲中能聞花,就按名單開始吧。”邢止戈信手撥了一下古箏,琴音清冽,“第一個。”
青伊微微一笑,美人一笑,自是嬌艷無比,她抬腕置于弦上,雙手一撥,一曲琴音緩緩地泄出,宛如百靈鳥在山澗啄飲,澗水叮咚,空靈而柔美,仿佛置身于幽靜又春光明媚的桃林中,閉上眼,似乎真的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一曲終了,滿座轟然。
“不錯,下一個。”邢止戈面色柔和了一點,他本是京都有名的琴手,能尋出于他相比的,只怕沒有,雖然青伊那一曲還不如他,但京都女子中,怕是無人可以媲美了。
優(yōu)美的琴音一曲接著一曲,劉君玥的琴音也是一絕,卻還是遜了青伊一分,呂憐之的琴音綿綿如絲,與劉君玥不分上下,其他的京都女子也都是擅琴之人,各有春秋。
到青肆的時候,她眼底微斂,出風(fēng)頭的話,既然每個人都這樣做了,她自然要奉陪到底。她皓腕一扭,雙手一勾,接著玉指飛快地?fù)芟遥鹑鐢嘞野愕那僖粽懀现垢昴抗庖荒o緊地盯著青肆的雙手,只見那手白皙清透,指法快得只見虛影,他承認(rèn),但是這一手勾指變遙指,就做不到青肆這般爐火純青。
爆炸般的琴音反復(fù)乘著最烈的戰(zhàn)馬,卷席著滾滾硝煙而來,但那戰(zhàn)馬卻卻踏在了冰面上,淙淙狂野,叮叮豪邁,忽地琴音一轉(zhuǎn),青肆玉手一按,琴音緩然,但卻有余音在裊裊蔓延,緊接著又是狂舞般的琴音。
好像...煙花。
的確,煙花炸響,以最撩人狂野的姿態(tài)在夜空中綻放,月光失色,星光黯然,空中只有那絢麗繽紛而璀璨奪目的花火,點亮了寂靜的夜。
邢止戈冷峻的面容露出明顯的贊嘆,眼底流露出欽佩,青肆的琴藝,顯然遠(yuǎn)在他之上!
青伊當(dāng)然看到了邢止戈眼力毫不掩飾的贊賞,她紅唇微扁,心下憤懣不已,該死的青肆,長了一張狐媚臉勾引人家就罷了,竟然還彈琴勾引邢止戈,不可饒恕!
憑什么她彈得這么好不過是個妓子生的賤種罷了!
劉君玥也是一臉驚嘆,她不曾料到,青肆竟然彈得這么一手好琴,她心中生出一絲傾慕,原來,庶女也未必不及嫡女...
呂憐之雖是淺笑著,但眼底一片冰冷。
青肆彈完,滿座寂然。
“下課了,下一節(jié)是棋科,陳夫子在墨白苑。”邢止戈深深地看了青肆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教室。
待他走后,不少小姐就將青肆圍了起來,左一句右一句地問她,有的問她如何練習(xí)琴技,有的問她如何養(yǎng)顏打扮,青肆一一解答,雖然表情淡漠,可她極為認(rèn)真不敷衍地回答卻不讓任何人生出一絲不滿。
除了青伊。
她自然也有相好的好友,但以前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人都圍到青肆身邊去了,她又怎么咽得下這口氣。
“伊,別管她,左右只是個庶女,再會彈琴也是個作妾的命。”青伊身邊一位小姐安慰道,她生得秀麗,是文毅候府的嫡女,潘蕙。
“沒錯,再說了,只會彈琴,空有美顏,青樓里的妓子也是如此,別為她動了肝火。”另一位,古次鋪的孫女,古易月。
青伊聞言,勾唇一笑,的確如她二人所言,庶女永遠(yuǎn)是庶女,“你們說的對,眼不見心不煩,我們先去墨白苑。”
兩人點頭,她們便出了那里,青肆見狀,也道:“棋科的課快開始了,先去上課吧。”眾人紛紛應(yīng)聲,頃刻便散了,只剩劉君玥一人留在青肆身邊,青肆也朝外走去,道:“劉小姐,走吧。”
“你叫我君玥就行了。”劉君玥笑道,“我便喚你小肆吧。”
“喚阿肆吧,君玥。”青肆停了腳步,淡淡地看向劉君玥。
那目光澄澈如水,平靜無瀾,卻有一種動魄人心的力量,劉君玥一怔,宛如被蠱惑了一般,喃喃喚道:“是,阿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