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山月不知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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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山月不知20
這一路,來時的東西,還是由他提著。她也不搶了,就安靜地跟在他身邊。
他步子不快,像配合著她,又像舍不得她。
過道里人還挺多,路過VIP病房時,她忽然停了下來,定定的,眼神空洞無光。
言澤舟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
那醫(yī)生四十多歲的樣子,正在和家屬聊天。
“認識?”
“那是我哥之前的主治醫(yī)生。”她的語調晦暗不明。
言澤舟頓時明白了她失魂落魄的原因。
最親的人離世,就像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被剝離,縱然傷口掩蓋的再好,無意碰到,疼痛依舊清晰。
可安兄長的事情,他雖然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也知道,一切發(fā)生的很突然,是個意外中的意外。
“要打招呼嗎?”言澤舟問。
她的神色,看起來并沒有要敘舊的意思。可她卻出人意料地點了點頭:“要。”
說著,人已經往那個方向去了。
言澤舟站在原地等著她。
她一身風衣,背影利落干凈,行走間總有一種鋒芒,不怒自威。
那位醫(yī)生見到她,神色稍稍滯緩,沒有想象中的喜笑顏顏,卻反而有種明顯抗拒。
可安背對著言澤舟,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縱使笑了,也絕不會笑得真心實意。
這不是一個招呼,這更像一次挑釁。
而且,是她主動的。
可安很快回來,勾住了他的胳膊,不自覺地晃了晃,輕聲說:“走吧。”
帶點依賴,帶點疲憊。
言澤舟沒有多問。
兩人一起下了樓。
屋外月色宜人,風里帶著點馥郁的味道。她的影子在燈柱下被拉長,斜落在花叢里,好像也染了香。
“我哥是被人害死的。”她忽然說,聲音有點冷。
言澤舟的腳步頓了一下,低頭去看她。
她眉間落了一點陰影,眼神篤定。
“你有證據?”他很理性。
“我沒有。”她搖搖頭。
寧容成的尸檢報告并無異常,這條線斷了之后,她再也沒能找到別的突破口。
可即使這樣,她心底仍有強烈的預感,哥哥的離開絕對不是一場意外。
她無法向別人解釋這種骨肉血脈間的相通,就像無法說服自己放棄。
言澤舟沉默了幾秒。
風沒停,她能看到他眸間情緒涌動。
“我理解你的心情。”
這樣低沉簡短的一句話之后,就沒有更多的贅述。
可安知道,他作為一個專業(yè)檢察官,聽到主觀意識這樣強烈的控訴,理解已是最大的溫柔。
可心底還是隱隱覺得失落。
她希望,他能懂,不僅僅是理解。
“我先回去了。”
“好。”他替她打開了車門,把東西放進去:“路上小心。”
?
言澤舟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車子出了停車場,他才往回走。
上樓的時候,他特意往6樓VIP病區(qū)繞了一圈。
寧容成之前住過的病房已經有了新的病人入住,現在想進去找出點蛛絲馬跡,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時間是最好的清潔劑,它可以將藏污納垢的角落,都清掃的干干凈凈。
因為這里是VIP病區(qū),四周都有監(jiān)控。
言澤舟在過道里站了幾分鐘,這短暫的一會兒工夫,他記下了所有攝像頭的位置,計算清楚了每一個攝像頭所管控的范圍。
這不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但經年累月的訓練和實戰(zhàn)經驗,讓他擁有了這樣超群的能力。
從VIP病區(qū)出來之后,言澤舟沒有馬上回病房,徑直去了顧醫(yī)生那里。
顧醫(yī)生果然還沒有走,他的辦公室亮著燈,里面?zhèn)鞒觥斑捱扪窖健钡木﹦〕?br/>
言澤舟抬手敲了敲門,里面沒有回應。
他直接推門進去了。
顧醫(yī)生坐在辦公椅上,正一邊聽曲兒一邊合著眼假寐。
“顧醫(yī)生。”言澤舟在他對面坐下。
顧醫(yī)生動了動眼皮,抬眼開了條縫兒。見到是他,又重新閉了眼。
“讓你住院,是讓你安安分分地躺著,你滿醫(yī)院亂跑什么。”
“我沒亂跑。”
“那我剛才去查房,怎么沒見你人?”顧醫(yī)生睜眼瞪著他,沒好氣地補充:“而且我還去了兩次。”
言澤舟眼見被抓了包,無可辯駁,只能乖乖認錯。
“我保證我再也不亂跑了。”
“那現在就回去躺著。”顧醫(yī)生指了指門口:“我過半個小時來查房,要是看不到你,你就卷鋪蓋給我滾回家去。”
“別急著趕我走。”言澤舟坦白來意:“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顧醫(yī)生聽到這話,抬手把收音機關了,辦公室里瞬間安靜了下來。
“說要我?guī)褪裁疵χ埃日f說,我憑什么要幫你?”顧醫(yī)生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
言澤舟見狀,就笑了。
他揚手,比了個“三”的手勢。
“三盤棋,隨時隨地。”
顧醫(yī)生推了下眼鏡,他眼里有光一閃而過,可他并沒有牽動聲色。他揚手,回了一個“六”的手勢。
“六盤,隨時隨地。”
“成交。”言澤舟一口答應。
顧醫(yī)生挑眉:“聽你答應這么爽快,怎么感覺是我吃虧。合著你是知道我一定會討價還價,故意把次數說少了是吧?”
言澤舟笑而不語。
“都說姜是老的辣,可我再辣,都沒有你小子精明。說吧,要我干什么?”顧醫(yī)生把茶杯推到一旁,“殺人不干,放火不干,偷盜不干,詐騙不干,其他都好說。”
“你放心,我絕不會毀你英明。”
“那就說吧。”顧醫(yī)生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我想讓你幫我調出一個VIP病人的全部病歷和他住院期間的所有監(jiān)控。”
“誰?”
“寧容成。”
顧醫(yī)生蹙眉:“這個病人不是已經去世有一段時間了嗎?”
“我知道。”
“怎么忽然要翻查?有人去檢察院立案了?”
言澤舟搖頭,如果立案了,他就可以直接走司法程序而完全不需要麻煩顧醫(yī)生幫他去搜集這些信息。
可是寧容成的死并沒有立案。
當然,他也不會提醒可安去做這件事。
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兒,而這件事情,又關乎一個企業(yè)的輿/論風向,就算有所懷疑,在沒有證據之前貿然鬧大,也是不妥的。
“是我私人的事情。”
“你私人的事情?”顧醫(yī)生思索了一下,忽而恍然:“押著你來看病的那個姑娘,也姓寧。難道,你是為了她?”
“是,我是為了她。”
?
言澤舟只在醫(yī)院住了兩天,這兩天就跟坐牢似的,已經耗完了他所有的耐心。
顧醫(yī)生一宣布感染危機解除,他立馬就辦了出院手續(xù)準備回家。
可安也拿他也沒有辦法。
他出院那天,她早早就去了醫(yī)院給他收拾行李。
言澤舟的東西不多,可安并沒有花費什么功夫就都整理好了。她打開他的行李箱時,看到了一本病歷和幾卷標著日期的監(jiān)控帶子。
“這是什么?”可安隨手一翻就在病歷上看到了寧容成的名字:“你哪里來我哥的病歷?”
言澤舟快步走過來,將病歷放回行李箱里。
他把可安收拾好的東西放進去,將病歷本和監(jiān)控帶子蓋了起來。
“這是暫借的。”
可安反應了幾秒,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一把攥住了言澤舟的手,有些顫抖地問他:“你在查我哥的死?”
言澤舟點了點頭,把行李箱扶起來。
“為什么開始查這個了?”
“你說為什么?”他揉了揉她的發(fā)心。
可安抽了抽鼻子,眼眶里有晶瑩晃動。
“是為了我嗎?”
“你怎么這么聰明。”
可安撇了撇嘴,哭不像哭,笑不像笑。
這表情落在言澤舟眼里,卻是生動得不像話。
“我本來就聰明,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言澤舟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臉頰。
“怎么那么厚實?”
“我本來就厚臉皮,你是第一天知道嗎?”
言澤舟笑了,他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用下巴蹭著她的發(fā)心。
“我不能保證調查結果會讓你滿意,但是,我一定會盡我全力。”
可安低著他的胸膛,悄悄把眼淚擦在他的衣服上。
原來他不僅理解,他是真的懂她的心的。
“謝謝你。”她認真地說。
“光嘴上說謝謝?”
“嗯?”
“我要出院了,搬來照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