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歧路45
黃哥火急火燎地趕回分局,兩名同事已經(jīng)將周拓行帶來了。</br> 上次的資料又派上用場,黃哥卷成一捆握在手里,快步進了詢問室。</br> 周拓行安靜坐在椅子上,與上次相比少了點從容,多了分燥郁。抬眼掃向門口,沒見到預(yù)想中的人出現(xiàn),本就冷淡的表情更加晦暗了些,唇角抿成一線,寫滿了不悅。</br> 黃哥坐下后,沒有立馬說話,而是撫了撫額頭,將眼角的皮膚揉出向下的褶皺,才說了句不大好笑的玩笑:“熱心市民,你是不是有點太熱心了?”</br> 周拓行沒答。看表情很是郁悶。</br> 黃哥由衷與他建議:“大哥,下次你要去見什么人之前,能不能先跟我們打聲招呼?我們好提前過去布防一下。這樣既能維護社會治安,又能節(jié)省公安人力,更能讓你熱心市民的光熱發(fā)揮到最大!”</br> 周拓行從他調(diào)侃的語氣中感受到了莫名的諷刺,問:“何川舟呢?”</br> 黃哥沒看手里的資料,畢竟上面沒什么有用的內(nèi)容,只是覺得面對周拓行時手里不拿點東西不大舒服,才帶了進來。</br> 他將幾張薄紙按在桌面上,手指敲了敲,問:“你說你沒事兒去找韓松山干什么?找他對線啊?”</br> 周拓行面色陰沉,又問了一遍:“何川舟呢?”</br> 強烈的似曾相識感讓黃哥心生恍惚,他問:“你確定,我們要把上次的流程再走一遍嗎?”</br> 周拓行略做權(quán)衡,卸下少許防備,緩和態(tài)度回道:“我找他有點事。”</br> “什么事?”黃哥問完,不等他開口又立即搶白了句,“私事那就更不得了了,你去找人報私仇,前腳剛走韓松山就死了。這可是第二次了啊!”</br> 周拓行挑起眉尾,訝然道:“他也死在酒店里?”</br> 黃哥說:“你先回答我,你找他做什么?”</br> 周拓行斟酌了下,解釋說:“不是報私仇,只是詢問他一點事情。”</br> “韓松山怎么會答應(yīng)見你?你要問的是什么?你們之間發(fā)生過爭吵嗎?”黃哥目光如炬地盯著他,這次作勢要刨根問底,不給面子,“說得清楚直白一點。你跟韓松山根本沒有工作上的交集,關(guān)系又不友善,在這種敏感時期過去找他,到底是什么目的?不要含糊其辭。”</br> 周拓行說:“我跟他說,我有光逸相關(guān)的信息可以跟他交換。他不知道我是誰,但是答應(yīng)跟我見面。”</br> 黃哥好奇道:“什么信息?”</br> “這個不重要。”周拓行搖頭,“我們談得不大愉快。”</br> “怎么就不重要了?”黃哥抬了下手,將話題往前回溯,示意他別擅自干擾談話節(jié)奏,“你想跟他交換什么信息?”</br> 周拓行頓了頓,還是順著他的話題說了出來:“還原案件過程,缺少一些關(guān)鍵的證據(jù)。”</br> 黃哥緊皺的眉頭松動開來,敏銳地意識到什么,又覺得專業(yè)不大對口,半信半疑地求證:“還原什么案件?做什么?”</br> 周拓行鎮(zhèn)定地說:“運營幾度秋涼的賬號。”</br> 黃哥短促地吸了口氣,眸光陡然一亮,松弛的面部肌肉中浮現(xiàn)出驚喜的神色,熱情道:“你就是幾度秋涼啊?”</br> 他身體前傾,胸口緊貼住桌子邊緣,爽朗笑了出來,招呼說:“那你肯定知道很多東西啊!給黃哥好好講講,警民一家親,有用的線索別藏著掖著!還有啊,你去找韓松山肯定有準(zhǔn)備錄音錄像吧?給我們,黃哥也想幫你證明你的清白!都是一家人嘛!”</br> 邊上的同事緩緩扭頭,被黃哥生冷地問了句“干什么?”,又趕緊轉(zhuǎn)回去。對他這虛偽的變臉大感敬佩。</br> ·</br> 徐鈺跟邵知新很快也回了分局。</br> 徐鈺將找到的監(jiān)控視頻交給同事,讓他們幫忙查證一下韓松山的蹤跡。</br> 同事單手撐在桌面上,微俯著上身,打聽道:“問得怎么樣了?江平心給線索了嗎?”</br> 徐鈺擰開瓶蓋,聞言大倒苦水:“別提了!我搜腸刮肚把我喝過的雞湯都掏了出來,眼看著就要攻克難關(guān),那小姑娘話鋒一轉(zhuǎn)跟我說她要回去上晚自習(xí)了,直接把我們撂下自己跑了!功虧一簣啊!”</br> 邵知新光是全程旁聽都覺得口干舌燥,懷疑道:“她不會真的是在耍我們吧?”</br> “她肯定知道些我們不知道的,明天再去她學(xué)校問問。”徐鈺仰頭猛喝了半瓶水,呼吸有點不暢,“說實話,江平心還是得何隊才能拿捏得住。何隊氣場上壓制她,而且不懼她賣可憐。”</br> 同事左右看了圈,確認(rèn)何川舟不在,趕緊壓低嗓子給兩人交代任務(wù):“說到何隊,黃哥說了,你們回來之后,核實一下何隊是否有作案時間。畢竟她是目前最有殺人動機的一個,是我們首要的調(diào)查對象之一。”</br> “我?!”徐鈺張口結(jié)舌,撐大的眼睛里瞬間擠出些驚惶,“我們?nèi)柡侮牥。磕銈冊趺床蝗グ。俊?lt;/br> 同事一口咬定:“黃哥點名就是你們!趕緊的,再晚何隊要下班了!”</br> 何川舟正好從外面走進來,聽見自己的名字,問道:“干什么?”</br> 青年后退一步,抬起手臂直指徐鈺,大聲道:“黃哥說,韓松山……”</br> 何川舟了然點頭,直接說:“知道了,走吧。誰來?”</br> 徐鈺“噌”得站了起來,生平第一次恨自己開口慢,一口氣還沒理順,同事已經(jīng)字正腔圓地報出了名字:“徐鈺跟邵知新!”</br> 何川舟沒說什么,放下手里的東西,輕車熟路地往審問室的方向走去。</br> 兩人也不敢磨蹭,無聲做了個鬼哭狼嚎的表情,拿起手機匆匆趕去。</br> 三人相繼走進狹小的房間。大門合上時,邵知新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腳尖往后挪動,莫名生出種無路可逃的無助感。</br> 對立著坐下,現(xiàn)場氛圍也跟正常情況陡然不同。</br> 徐鈺板著張臉,竭力保持肅穆,以致于表情看著無比凝重。略過冗雜的程序,開門見山地問:“16號晚上8點到次日早晨6點,你在做什么?”</br> 何川舟氣定神閑地答道:“晚上應(yīng)該是11點半左右下班,開車回家,回到家后洗漱了下,差不多2點鐘睡覺。”</br> 邵知新很公平地接過下一個問題:“有人能證明嗎?”</br> “沒有。”</br> 徐鈺問:“你有沒有看手機啊,玩電腦什么的……”</br> 何川舟打斷她:“我在睡覺。”</br> 徐鈺訥訥應(yīng)道:“哦。”</br> 這一聲之后開啟了詭異的寂靜。</br> 何川舟手臂搭在桌上,五指垂在桌面來回點動,視線在對面二人之間轉(zhuǎn)了幾圈。等了三秒還等不到人開口,換了個姿勢,屈指在桌面發(fā)出輕輕的叩響。</br> 那一聲悶響如同催促的號角,讓兩人恍惚以為是在面對什么現(xiàn)場考核。</br> 徐鈺僵硬的背又挺直了點,在桌子下面拍了拍邵知新的手臂。</br> 邵知新深感頭皮發(fā)麻,鼻子耳朵都有點發(fā)癢,手抬到一半,不敢去撓,問:“附近有監(jiān)控拍到你回家的車輛,或者……”</br> 何川舟截斷他的話,淡淡道:“老式小區(qū),無封閉,沒有監(jiān)控。附近街道上的監(jiān)控系統(tǒng)也有死角,可以拍到我開車回去,但不能作為我沒有再出門的證據(jù)。”</br> 邵知新十根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節(jié)奏緩慢,心里發(fā)虛地問:“也就是說,你沒有完全的不在場證明?”</br> 何川舟偏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邵知新隱約察覺到其中的一股殺氣。</br> 分明對方的眼神也不可怕,就是忍不住從頭到腳地打寒顫。好比猴子見到猛虎,雞見到黃鼠狼。</br> 于是邵知新扯動著嘴角賠笑了一下。</br> 結(jié)果何川舟更不高興了,質(zhì)問道:“你沖我笑什么?”</br> 邵知新連忙收斂了表情,面部繃緊,搖頭說:“沒什么。”</br> 何川舟訓(xùn)道:“不要嬉皮笑臉的。”</br> 邵知新:“哦。”</br> 何川舟主動問:“韓松山是在16號晚上到次日早晨去世的?不超過48小時,為什么會有10個小時的誤差范圍?”</br> 不等兩人回復(fù),她自問自答:“因為泡在水里?這幾天氣溫變化大,水溫變化也大。河水可能有些污染,干擾判斷。”</br> 徐鈺點了下頭。</br> 派出所出警比較快,記者趕來前已經(jīng)封鎖了現(xiàn)場,目前還沒有相關(guān)新聞流出。不過幾位目擊證人可能會向記者提供線索,浮尸不是一個秘密。</br> 何川舟繼續(xù)問:“從我家到案發(fā)地點需要多長時間?”</br> 徐鈺跟邵知新猶豫了下,還沒來得及回答,何川舟又說:“郊區(qū)附近的浮尸,過了一天多才被發(fā)現(xiàn),說明位置應(yīng)該比較偏僻。是不是在江平心那一塊附近?”</br> 兩人都沒應(yīng)聲,只是表情看起來有點麻木。</br> 何川舟自顧著說下去:“我家在A市西區(qū),保守估計開車在一個小時左右。我不可能步行過去,時間上會來不及。所以一般是坐出租車或者騎共享單車。出租車很好查證。大半夜在車上騎行就更顯眼了。查一下必經(jīng)路段的道路監(jiān)控很快就能確定。”</br> 徐鈺張嘴應(yīng)聲:“哦。”</br> 何川舟說:“另外,當(dāng)天晚上是不是有下雨,我沒有辦法在把韓松山在雨天的半夜叫到荒郊野嶺的地方。陶睿明雖然有殺人動機,可能性也不大。能做到這一點的,大概率是韓松山非常信任或者有重要利益糾葛的人。調(diào)查重點應(yīng)該盡量放在他身邊人的身上。”</br> 黃哥讓他們過來,就是想練練他們的水平。面對同行也應(yīng)該要保持絕對的公正嚴(yán)肅。</br> 可是這兩人,尤其是邵知新,都快被嚇成鵪鶉了。</br> 邵知新擦了擦額頭,發(fā)現(xiàn)沒有虛汗,就是有點發(fā)涼,他說:“查了。韓松山結(jié)過三次婚,但他老婆孩子都在D市。”</br> 徐鈺站起身,準(zhǔn)備離場:“好的何隊,我們會查證的。”</br> 何川舟仍舊坐著,不急不緩地問:“你們?nèi)ツ沁叄姷浇叫牧藛幔俊?lt;/br> “見到了!”徐鈺一個轉(zhuǎn)身,迅速坐下,“她主動說她看見兇手了,可是又不告訴我們。孩子都高三了,還在叛逆呢。未成年這個身份有點敏感,您一般是怎么跟她交流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