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歧路44
正值午間,路上的車流相對比較松散。</br> 黃哥負責開車帶路,一路上若有所思,等紅綠燈時,抬起右手撓了撓眉毛,心不在焉地瞥著窗外,不自覺皺緊的眉頭寫滿了困擾。</br> 徐鈺查看資料,嘆了一句:“河飄子啊?”</br> 河飄子就是水中浮尸,是最難破的命案之一。單是聽到這個詞,就讓人覺得頭皮發(fā)麻。</br> 徐鈺翻了一頁,又跟了一聲長嘆,佝僂著背,整個人都萎靡下去:“天氣還熱。”</br> “想點好的嘛。”黃哥安慰她,“尸體還沒爛,不用下河去撈。而且現(xiàn)在市政管理嚴格,河水說不定被治理干凈了,沒那么嚴重的污染問題。”</br> 邵知新若有所思地嘀咕:“到底會是誰殺了韓松山?”</br> 黃哥聽著忽然夸獎了句:“你這個問題問得真好。”</br> 邵知新面露茫然:“啊?”</br> 黃哥笑說:“你是要問天還是問大地啊?”</br> 邵知新:“……”他只是想感慨一句,韓松山死的時間太巧合了。</br> 黃哥在路邊找了個車位緩緩停下,解開安全帶的時候,轉身吐槽了一句:“我來的時候馮局還在發(fā)愁,怎么都死在咱們南區(qū)啊?這兒又不是什么風水寶地,我可求求他們了。”</br> 幾人快速下車。</br> 警戒線外圍來了一群看熱鬧的居民,負責維持秩序的民警給他們指了路,順著往里走,很快看到被打撈起平放在地上的尸體。</br> 幾人穿好防護服,民警簡單給他們介紹現(xiàn)場情況。</br> 這片空地兩三年前就被推平,說是要進行開發(fā),可工程一直沒能順利開展,慢慢長了雜草,變成荒地。</br> 發(fā)現(xiàn)浮尸的河流就在荒地的東邊位置。</br> 說是河流,分支流到這個區(qū)域已經(jīng)更像是條河溝了,窄而深,兩面長著密集的雜草。</br> 年輕的民警對這一帶還算比較熟悉,用手指著各個方位,講解周遭的路況。</br> 這一代荒地附近沒有商店。北面是出城的公路,西面地勢起伏,斜坡往上一公里多的位置建了所駕校,有另外的車道可以通行。因此平時很少有人會從這里經(jīng)過。</br> “居民區(qū)在南面方向,就是你們過來路上看見的那一片。”</br> 由于地處城市郊區(qū),車站附近搭建了不少廉價群租房,大量外來人口聚集,難以管理。這兩年市政拆除了一批違章建筑,但問題依舊有些嚴峻。</br> 今天早上,雨停之后,幾位當?shù)氐木用窠Y伴來這里摘野菜,隱約聞到空氣里混著一股惡臭,循著找了一圈,在被茂盛野草遮蔽著的河邊發(fā)現(xiàn)了一只手,嚇得立即報警。</br> 幾人膽子很大,在派出所民警趕來之前,用附近找到的棍子把尸體往外推了一點。民警確認是人類尸體后,火速聯(lián)系分局,轉交刑警隊。</br> 他說了這么多,只是想告訴黃哥他們一件事。</br> “這附近沒有監(jiān)控。”</br> 雖說要看監(jiān)控,會令人感到痛苦。可沒有監(jiān)控能看,似乎更令人痛苦。</br> 徐鈺拍了拍自己胸口,感覺十分難受。</br> 昨晚下過一場雨,短暫的涼爽也帶走了遮陰的云層,到了中午,陽光燦爛明媚,溫度迅速升高,空氣中全是潮濕的悶熱。</br> 民警將手中的證物袋遞給黃哥:“我們在死者褲子口袋的錢包里發(fā)現(xiàn)了身份證,但是沒有找到他的手機。”</br> 黃哥翻到身份證的正面,韓松山粗獷方正的臉龐映在他的瞳孔深處。</br> 眼前的這張臉略微肥胖,臉頰兩側的橫肉隨著皺紋的趨勢往下方垂落,帶著唇角的弧度向下傾斜,眼睛短而小,眼皮厚重,無神地耷拉著。雙眉之間跟鼻子右側,都有一粒黑痣。</br> 由于死者浸泡在水里已經(jīng)有段時間,皮膚開始腫脹皺縮,與身份證上的照片看著并不大像,還要等待基因比對的結果。</br> 法醫(yī)也已抵達現(xiàn)場,正站在邊上,等待技術人員完成初步取證。師徒兩個湊在一起,對著尸體的情況在空中比劃,耳語了兩句。</br> 民警小哥接著說:“拋尸地點應該在前面不遠處……”</br> 他剛指了個方向,刑警隊的同事小跑著過來,跟黃哥匯報說:“死者身上除了那個錢包之外,只有手腕上佩戴著的一支手表。錢包里有兩張銀行卡,少量現(xiàn)金,一張全家福的照片,還有一張身份證。”</br> 他說著習慣性看了眼邊上的民警,那位派出所小哥趕忙搖頭解釋:“我們什么都沒動。我們來的時候,幾個報案人已經(jīng)快把尸體從水里推出來了,口袋里的錢包也掉出來一半。我們只好先把尸體搬上岸,然后就通知了你們。當時死者身上確實沒發(fā)現(xiàn)別的東西。”</br>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幾位報案人一直在尸體附近走動,沒往這上面去。我們同事也只在外圍走了一小段,確定警戒范圍,沒破壞過現(xiàn)場啊。”</br> “不是這個意思,辛苦你們了。”黃哥笑著說道,“我們只是在想,死者沒事為什么要到這種荒僻的地方來,是真的身上什么都沒帶,還是被兇手拿走了,又或者是隨著水流飄動的時候,掉進了河里。”</br> 現(xiàn)場許多痕跡已經(jīng)隨著連綿的雨水消失,加上這一帶人口流動大,監(jiān)控設備不完善,偵查壓力有些重。</br> 邵知新自己在心里估摸了遍,沒敢說出來,邊上黃哥忙著指揮現(xiàn)場,臉上還一副笑呵呵的從容模樣。</br> 技術中隊的同事艱難挪動位置。大概是這幾年壓力大,長胖了,肥肉摧毀了他幾十個月前還鐵打似的體格,這會兒腰酸腿麻的,提著沉重的勘查箱悠悠嘆氣。</br> 他比了個“完成”的手勢,黃哥示意兩位法醫(yī)上前驗尸。</br> 由于報案人粗暴的舉動,尸體側面多出了一些不必要的損傷。</br> 尸僵已經(jīng)開始緩解,根據(jù)河溝大致的水溫變化以及尸體現(xiàn)象來看,保守估計,死亡時間大概在30到40個小時之間,也就是16號晚上8點到早上6點。</br> 死者身上被刺了兩刀,一刀在左腹部,一刀在胸口。沒有意外的話,是因為主動脈破裂導致大出血死亡。具體情況還要等解剖結果才能確定。</br> 法醫(yī)檢查了遍,將尸體裝好,準備運去殯儀館的解剖中心進行解剖。</br> 一群人順著河水的流向往上走。</br> 這條河溝底部的地勢平緩,流速緩慢。有些區(qū)段被沉積的淤泥和路邊橫長出的枝干堵塞,韓松山的尸體就是這么給卡住的,應該沒飄出多遠。</br> 大概只走了兩百來米,帶路的民警就停住了,指著前方一片有明顯壓痕的雜草,說:“我們在附近找了一圈,初步判斷死者的拋尸地點應該是在這個區(qū)域。兇手很可能是在這個地方殺了人,拖著尸體拋進水里。因為這一代草厚,來的人也少,痕跡還挺明顯的。”</br> 這片空地的雜草已經(jīng)有二十來公分的長度,冬天枯萎了一片,黃色的草葉一叢叢擠成一堆,空隙里夾雜著各種瓶蓋兒、煙頭,或塑料袋等垃圾。無法迅速辨別存在時間。</br> 可惜這幾天雨水較多,周遭都是泥水路,足跡很可能已經(jīng)被雨水沖刷了,血液也難以凝結,提取不到太多證據(jù)。</br> 照相測繪的同事沿途進行拍照記錄,技術中隊的人嘗試進行取證。</br> 黃哥遠遠站著,四面環(huán)顧了一圈觀察地形,又盯著那片草地中間凹陷下去的形狀,在腦海中分析著兇手選擇在這里動手的原因。</br> “你們來之前,我們的同事分散出去簡單詢問了一下附近的住戶,都說沒有見過韓松山。他應該不住在這邊。”民警也覺得匪夷所思,“不知道他來這里做什么,這個地方什么都沒有啊。”</br> 黃哥說:“韓松山很有錢,來A市不至于住在這種地方。他應該是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來這里做事,結果被人殺害。”</br> 徐鈺看著周圍,覺得景色越發(fā)熟悉,下意識地偏過頭,瞥向不遠處那條漆黑而幽深的小路。</br> 這一帶他們幾年前就曾仔細摸排過一次,起因是有人在河溝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女尸。</br> 案情十分簡單,尸體從死亡到發(fā)現(xiàn)不超過五小時,因此現(xiàn)場也保護得非常干凈,勘查過后,沒有找到第二人的足跡。警方結合監(jiān)控及多方證詞考慮,最終給出了非刑事案件的判斷。</br> 但因死者家屬不依不饒,他們后續(xù)又私下調查了兩次,不過并沒有新的發(fā)現(xiàn)。</br> 徐鈺渾身上下打了個哆嗦,小聲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br> 黃哥用力“呸”了幾聲,激動制止:“閉嘴!不要說!”</br> 邵知新迷茫:“什么意思啊?”</br> 徐鈺:“噓——”</br> 黃哥匆匆轉移話題:“干活干活,又有的忙了。”</br> 傍晚時分,邵知新的滿頭霧水得到了解答,在前方住宅區(qū)走訪的同事打來電話。</br> “黃哥,我們這邊好像找到了一個目擊證人。”對方壓著嗓子,語氣聽起來有點嚴肅,“還是個老熟人。”</br> 黃哥正在停車場調取監(jiān)控,聞言心情復雜起來,臉上的褶子都堆到了一塊兒,問:“江平心?”</br> 對面的人答:“對,是她!”</br> 黃哥知道類似的揣測不大合適,還是忍不住多問一句:“你確定她不是在胡說?”</br> “應該不是。我們給她看了韓松山的照片,她準確說出了韓松山的衣著。白色短袖,黑色褲子,還有一雙深棕色皮鞋。都對上了。”</br> 黃哥問:“什么時候看見的?”</br> 對面的人無奈道:“她、她說要見到你之后才能告訴我們。”</br> 黃哥用力抹了把臉,又用手按住發(fā)酸的后脖頸,思考過后,點頭道:“行行行,我馬上過去一趟。她在家嗎?”</br>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黃哥掛斷電話,撓了撓頭,斜過視線,不輕不重地推了把正在假裝研究監(jiān)控的徐鈺,說:“都是給你念叨的。”</br> 徐鈺無辜聳肩:“江平心經(jīng)常在那附近巡邏游蕩,看見韓松山很合理嘛。”</br> 邵知新好奇問:“這人到底是誰啊?”</br> 黃哥舌尖有點發(fā)苦:“你要是早幾年入職,放假過來值班的時候,說不定能在咱們分局門口看見一個靜坐抗議的人。非說她姐是被人謀殺的,要求我們分局的刑警立案調查。”</br> 邵知新微張著嘴,遲疑地道:“這不是妨礙辦公嗎?不進行拘留或警告嗎?”</br> 黃哥豁然揮手:“唉,未成年一小姑娘,算了吧。大家都不容易。”</br> 他讓徐鈺繼續(xù)留在這兒找監(jiān)控,點了邵知新跟自己去江平心家里詢問。走到半路,還特意回頭叮囑了句:“你年紀跟她最接近,看能不能跟她拉近距離,但是注意別亂說話。”</br> 江平心今年年底才滿18歲,在讀高三。住在一棟有三十多年的老舊居民樓里。</br> 屋內擺設跟黃哥他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太大出入,只是茶幾、灶臺、陽臺的地面以及房間的角落,都落了一層厚重的灰,看得出江平心不怎么會生活。</br> 她安靜坐在房間角落,穿著身白藍色相見的校服,見二人進來,起身朝他們點了點頭,指向對面的兩張塑料凳,對類似的情景已經(jīng)頗為熟稔,還有種反客為主的從容。</br> 邵知新小心打量著她,看不出她有什么叛逆的地方會讓中隊的同事抓耳撓腮地煩惱,甚至還覺得她有點乖巧。</br> 黃哥將椅子拉近到江平心對面,低頭翻出手機里韓松山的照片,展示給她看:“你見過這個人了?”</br> 江平心點頭:“前天吧,16號晚上。我回家的時間比較遲了。”</br> 黃哥垂眸看著照片,用手指放大五官處的細節(jié),挑了挑眉,余光掃向她,狐疑地道:“你對他印象怎么那么深刻?他這臉,這裝扮,都很普通吧?”</br> 江平心長了一張內向斯文的臉,說出的話倒是挺不客氣的:“你大半夜看見個人影在荒郊野嶺的地方晃蕩,印象能不深嗎?”</br> 黃哥歪著腦袋,思考了一瞬,搖頭道:“不對吧?大半夜的,你怎么看得清他腳上鞋子的顏色?怎么會對他穿什么衣服記得那么清楚?”</br> 江平心面不改色地說:“我用手電照他了呀,我出門帶兩個手電。脖子上掛一個,手上還要抓一個。”</br> 黃哥揶揄道:“手電的照明范圍是多少?你大半夜看見一個身材高壯、行蹤鬼祟的人在沒人的地方晃蕩,你還主動靠近過去,照他一下是不是?那你有沒有跟他聊聊天談談心啊?”</br> 邵知新事無巨細,全部記錄下來,聞言抬頭觀察對方的反應。</br> 江平心眼神中有不明顯的閃避,放在膝蓋上的手下意識收緊,小幅挪動了下屁股,又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狀態(tài),壓下表面的不安,回嗆黃哥:“你干嘛懟我啊?我這次可是證人!”</br> 黃哥身形后仰,抵住椅子的靠背,瞇著眼睛注視她,以深有了解的表情篤定道:“江平心,你不對勁啊。”</br> 江平心剛張了個嘴,黃哥立即搶答道:“如果你們愿意重新調查我姐姐的案子,我就告訴你們。”</br> 他說得惟妙惟肖,神態(tài)中還帶了點俏皮。邵知新第一次發(fā)現(xiàn)黃哥原來是有模仿天賦的。</br> 黃哥說完臉色驟然一變,手背在掌心拍了一下:“我都知道你要說什么了!”</br> 江平心被搶白也不生氣,只是淡淡瞅了他們一眼,說:“那你們做啊。”</br> 黃哥手肘撐在膝蓋上,身體前傾靠近她,苦口婆心地勸道:“小妹妹,4年啦,你已經(jīng)長大了呀,該懂事了對不對?你今年得有17歲了?馬上就要參考高考了,半個社會一只腳踏進去,應該知道我們警察辦案是有程序的。理解理解我們嘛。”</br> 江平心再三重申:“我姐真的不會自殺!”</br> “這跟我們今天的案子沒關系啊!”黃哥語氣重了點,含帶警告,“這是一條人命!你最起碼的敬畏應該要有吧?還是說你除了韓松山之外,根本沒有看見其它關鍵的東西?”</br> 江平心憋著口氣,低聲又固執(zhí)地說:“我有,我看見兇手了。”</br> 黃哥問:“是誰?”</br> 江平心垂下頭,兩手手指摳著自己的褲縫,猶猶豫豫地說:“我姐死的時候他也出現(xiàn)過。”</br> 饒是黃哥這樣的老油條都被這小姑娘弄得有些郁悶。一股邪火要出不出。</br> 他板起臉,厲聲道:“江平心,小江同學,你知道做偽證是犯法的嗎?”</br> 江平心又不吭聲,掀開眼皮,眼珠轉動著掃來掃去,隨后問:“你們那個隊長呢?”</br> “我們何隊今天不接受點單。”黃哥指著邵知新,冷聲說,“就我和他兩個,你選一個。”</br> 江平心打量了下邵知新,很快挪開,想了想,又說:“不是還有個姐姐嗎?”</br> 黃哥深吸一口氣,拿出手機,給徐鈺發(fā)去語音:“徐鈺!你馬上過來一下,你妹妹想見你!”</br> 徐鈺回答得十分熱情:“好嘞~”</br> 停車場離江平心家不遠,徐鈺小跑著過來,十分鐘后推開大門。</br> “怎么的呢?”她額頭上覆了層薄汗,面上笑嘻嘻地道,“小江妹妹這么想我啊?”</br> 黃哥讓出自己的座位給徐鈺,邵知新識眼色地站了起來,請他落座。</br> 房間里只有兩張椅子,他只能退到黃哥身后站著。</br> 三人像門神跟他的小弟,炯炯有神地盯著江平心。</br> 江平心傻眼道:“不是我選一個人嗎?”</br> 黃哥說:“選一個人問你,我們兩個旁聽,你自己做的決定,不能再挑了啊。”</br> 徐鈺握住江平心的手,發(fā)現(xiàn)她手心全是汗?jié)n,皮膚一片冰涼。從包里抽出紙巾,干脆蹲在江平心身邊,一邊給她擦手,一邊柔聲勸說:“小江妹妹,跟姐姐說實話好不好?你也知道大家都很辛苦,體諒一下我們嘛。姐姐知道,其實你很懂事的,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也不要害怕啊,姐姐保護你。”</br> 江平心對姐姐這個稱呼有種本能的觸動,正要說點什么,黃哥手機又響了起來。</br> 他迅速按下接聽鍵,打了個手勢,起身走到門外。</br> 確定身后的人聽不見,黃哥才道:“你說。”</br> 對面的人一股腦說了一長串:“黃哥,我們查韓松山的消費記錄,確定他來A市后一直住在江景酒店。我們找酒店前臺詢問了下,他的房間一直續(xù)約到5月份,但是他16號中午出門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離開前有一個人去酒店找過他,待了大概半小時后離開。我把監(jiān)控截圖發(fā)你微信。”</br> 信息提示跳出來。黃哥點開大圖,看清人臉后迅速點擊關閉,揉了揉眼睛,又重新點開。</br> 奇跡沒有發(fā)生,還是那個人。</br> 黃哥足足沉默了四五秒,才說:“你發(fā)錯圖片了吧?”</br> “就是他哇!黃哥!”對面的人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就是他,周拓行是目前能查到的最后一個見過韓松山的人!”</br> 黃哥深深一個呼吸,抓狂道:“他是大寶嗎擱這兒天天見!怎么又是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