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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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福澤于是越發(fā)憤怒, 一拍桌子,嗓門兒更加洪亮,“說!到底是誰拉的!別逼我把你們隊長喊來, 等下一個一個嚴刑逼問!”
劉大強他娘張冬梅原本是今天廣場舞的舞蹈演員,早上喝多了水,跳完舞之后尿意洶涌,趁人不注意, 偷偷在還沒通水的大樓里上了一回廁所,此時出來, 猛地一耳朵聽見錢福澤的聲音, 心里立馬咯噔一響。
她也是良民當慣了的人, 做點兒小事就心虛, 等錢福澤那一句“誰拉的”喊出來, 她雙腿一軟, 便只能舉起手來,畏畏縮縮地承認,“我…是我拉的。”
錢福澤一見危險分子舉手,年紀居然還挺大, 一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說老姐姐, 您都這把年紀了, 怎么還能湊這個熱鬧!”
張冬梅站在原地滿臉慚愧,心想, 我哪把年紀也做不到控制這個啊。于是,哭喪著臉,只能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我一下沒忍住。”
錢福澤更氣了, “這有什么忍不住!?你就不知道等大家一起拉你再拉嗎,硬要出這個風頭!”
張冬梅心想,這玩意兒有什么風光可出吶。
錢福澤見她不說話,覺得她顯然還沒有受到組織的感化,冷哼一聲,干脆來狠的,“好,你愛拉,那你就在這里拉個飽,我們看著你拉!”
張冬梅兩眼一黑,只覺一口氣上不來,她要不是知道眼前這人是個領導,一準以為他是來耍流氓的!
沈倩這會兒從后頭的保安室里出來,聽見錢福澤的話,連忙把張冬梅往后一扯,也笑了起來:“大媽,剛才是我拉的,您的好意我心領了。”
張冬梅眼睛睜得老大,心想,這事兒居然還有人搶吶?
此時,站在錢福澤旁邊、那個吹嗩吶的大爺也回憶起來,瞧著沈倩的臉,立馬點頭答是:“對!就是這丫頭拉的,我記起來了,我剛才在后面看著她拉的!”
張冬梅一下沒忍住,“噗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上。
錢福澤這會兒知道自己怪錯了人,望著沈倩的臉色一瞬間垮下來,往前邁開一步,剛起了教訓人的架勢,右手抬起來,沒想外面縣招商局的秦局長就又帶著人進來了。
秦局長這會兒后面還跟著姚信和和陳大泉,臉上別提有多殷勤,見著錢福澤了,上來就握他的手,“錢主任,原來你在這兒呢,給你介紹介紹,這是北城華升科技的姚總,剛才看了我們的揭幕式,對我們縣里準備搞的這個革命文化度假村特別感興趣。”
錢主任站在原地一愣,想著,這位老總看著年輕,但身上氣度不凡,身邊帶的是男秘書,也不像是陪小三出來旅游的,看過剛才的揭幕式還能有興趣,想來也算真心實意,于是臉上一時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沈倩的事立馬被撇到一邊,邁步向前,張嘴就與那頭姚信和陳大泉打起招呼來。
張冬梅這會兒從地上起來,看見姚信和了,眨巴眨巴眼睛,張嘴就喊,“山子?”
姚信和倒是沒覺得不喜,聽見這聲喊,回頭瞧見張冬梅,還特地走過去,點頭問了一句好,“張嬸,好久不見。”
劉大強過去雖然不是個玩意兒,但他爹劉支書和他娘張冬梅卻是村里難得的好人。
以前姚信和吃不飽的時候,除了陸曼,也就他們兩口子會給他送點吃的,甚至后來姚信和能去鎮(zhèn)上上學,姚信和殺了陸向前被警察帶走后的證詞,都是劉支書到鎮(zhèn)上給他辦的。
招商局的秦局長一看姚信和跟張大強的娘認識,更加高興了,大手一揮,開口就要喊大家一起上縣里最好的三寶樓吃飯去。
沈倩迷迷糊糊的跟著走,這下也沒人問她的責了,甚至一下從危險分子,變成了不遠萬里前來投資的大老板夫人。
劉支書原本在忙著家里的農(nóng)活,聽說姚信和回來,二話不說,放下手里的鋤頭,騎上摩托車就往縣里趕。
劉大強醒來之后倒也跟了過來,只是坐在那里,屁話不敢說,跟平時那一副長袖善舞的模樣一點兒不一樣。
飯局上,秦局長錢主任喝得面紅耳赤,陳大泉被灌了一肚子酒,腳步也有點虛。
姚信和倒是滴酒未沾,面冷話少,最后,甚至還能十分沉穩(wěn)地簽下來一兩千多萬的度假村項目。
沈倩坐在旁邊,驚訝得眼睛直眨。
她想著,沈家雖然也算北城大家族,但家里人大多從政從軍,最講究低調(diào)清廉,像這樣一擲千金的機會可還真是不多。
秦局長飯后本來還準備給姚信和他們安排政府賓館,被劉支書拒絕,說是和孩子多年未見,硬是要帶他們到自己家里住一晚去。
劉支書前兩年已經(jīng)升職到了鎮(zhèn)上,自己攢錢也修了新房子,離縣政府不遠,開個摩托也就二十分鐘的路。
沈倩坐在車里,望著一路上綿延的蔬菜大棚,眼里還挺新奇,轉(zhuǎn)過頭來,笑嘻嘻地問:“姚哥哥你就是在這里長大的嗎?”
姚信和原本想著事,此時抬起頭來,搖頭回答:“不,我那地方還要更遠一些。”
話雖這么說,但從車上下來后,周圍不少村民還是把他認了出來。
南平這地方不大。
戈山村這些年開展高新農(nóng)業(yè),不少果園土地被承包出去,大多村民都住到了鎮(zhèn)上來。
姚信和那個養(yǎng)父陸向前年輕時也算有名——臭名昭著的毒蟲,獨眼干瘦,絡腮胡子帶個疤,無惡不作,據(jù)說十幾歲去城里打工,跟會計偷情被人老公斷了子孫根子,人到中年,前路無望,他老子陸愛國實在看不過去,就在縣里火車站,花兩百塊錢買了個病得快沒氣兒的小孩回去給他當便宜兒子。
那孩子當然就是姚信和。
但陸向前這人壞的連親爹都打,對這個沒點血緣的兒子當然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姚信和小的時候,他在外頭惹是生非,姚信和長大了一點兒,五官日漸變得漂亮,他就開始對著自己的養(yǎng)子心懷齷齪心思。
七八歲的少年,本來就有點雌雄莫辨,陸愛國還活著的時候,姚信和還能被維護一二,但等陸愛國死了,陸向前立馬開始動手動腳,行為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姚信和小一點的時候還知道哭,懂事之后,連哭也不哭了,臉上一天天陰沉,眼神一天天危險。直到上了中學,他因為成績好,被劉支書安排去了鎮(zhèn)上一中讀書,平時住在學校里,陸向前見到他的時間才漸漸少了起來。
可學校周末不讓住人,姚信和去不了學校,又不愿意回戈山村,于是揣著幾個饅頭,只能在鎮(zhèn)上滿大街游蕩。
鎮(zhèn)上那會兒有個從沿海大城市回來的花姐,據(jù)說以前是開發(fā)廊的,瞧見姚信和那張俊俏陰柔的臉,立馬起了歪心思。
花姐手里養(yǎng)了不少姚信和這樣無家可歸或是離家出走的小孩兒,聽話的給口飯吃,長大了讓他們給自己賣命,不聽話的,就直接往人身體里注射毒/品,把人毀個徹底,再讓他們給自己賣命。
姚信和那時長得好,性格又沉穩(wěn),花姐難得找到這樣的好苗子,特地拿了兩千塊錢,成天上陸家游說,就是想把他從陸向前手里買過來。
只是姚信和顯然比陸向前還要狠心,還沒等陸向前簽字同意,他就直接把人給弄死了。
姚信和砍死陸向前的那一天,鎮(zhèn)上一中剛開學,他握著菜刀的手一直抖個不停,望著地上成片的紅色,卻是眼睛眨都沒眨一下。
姚家老太太第二個月在少年看守所里找著自己這個失散多年的長孫,抱著他因為戒/毒變得削瘦孱弱的身體哭得不成樣子,六十多歲的人了,鼻涕眼淚一股腦流到嘴巴里,一個勁念叨著對不起。
但姚信和沒能生出多少感同身受的情緒來。
他生來缺少了一些少年人的天真,被現(xiàn)實磨得,又只剩下一副不討人喜的陰狠。
在他看來,該死的人死去,該活著的人,即便茍延殘喘,也能繼續(xù)活著,那么這就是好事。
所以,姚信和從沒有想過跟自己的妻子隱瞞這些事情。
他不光要告訴她這些,他還想帶她去陸愛國的墳上看一看,這個在他記憶里只活了七八年的老人,畢竟給予了他這一生中,唯一一段不算陰暗的童年時光。
沈倩坐在劉支書后院的老藤椅里,眼帶水光,醉意醺醺。
她晚上在劉支書家里喝了不少酒,這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聚會比中午三寶樓的飯局要親切許多,甚至姚信和也在她的勸說下順勢喝了兩杯。
兩人就著零星恍惚的醉意,坐在后院的小陽臺上,對著天空里的一片璀璨數(shù)星星。
沈倩抬起手來,孩子似的張牙舞爪,又哭又笑,等抓住身旁姚信和的胳膊,她才安靜了一會兒,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忽的將這個體格比自己大了許多的男人擁進懷里,一邊親吻他的額頭,一邊氣鼓鼓地說到:“要是我們小時候認識就好了,誰欺負你,我就去把他們打趴下,真的,我打架可厲害了,你長得這么好,我一定會特別特別用力的保護你。”
姚信和一時沉默,難得沒有抗拒這突如其來的親近。
他伸出手,捏了捏沈倩臉上的軟肉,覺得新奇,聞見她身上那一股糖果沐浴露的味道,又有些難言的暢快,即便他臉上神情此刻依舊平淡,意識卻有一些醉了,醉的清醒而明凈,垂著腦袋,喃喃自語,“小騙子,誰說我們小時候不認識的。”
可是小騙子睡著了,她聽不見愛人的話。
所以小騙子永遠只是一個快樂的小騙子,她大概不會想要知道,自己那些年偷偷惦記過的人,是不是也同樣記得自己。
沈倩一邊下床,一邊恭恭敬敬地道歉:“沒忘沒忘,韓科,我昨天跟朋友喝大發(fā)了,對不起對不起,這事我等會兒一定好好反省,現(xiàn)在我趕去高鐵站,大概四十分鐘到,咱們在那兒會和,您看成嗎。”
韓文波“哼”了一聲沒說話,憤而掛上電話,看著是氣還沒消的樣子。
韓文波這人脾氣一向不大好。
他作為歌舞團里的業(yè)務科科長,以前就是拍拍領導馬屁,沒什么實權,可兩年前,北城成功舉辦了奧運會之后,市里一群大大小小的娛樂表演公司拔地而起,網(wǎng)絡文化也日漸成為主流,歌舞團夾在其中,高不成低不就,領導班子開了大半個月的會,就決定也走起了市場經(jīng)濟的路子。
韓文波于是被委以重任,立馬抖落了起來。
他平時干正事不行,抽煙喝酒卻是難有匹敵,人野路子多,團里不少商演都是他找來的,三十五歲的人了,成天找著年輕漂亮的姑娘“聊”藝術,白天開一紅色小跑走街串巷,褲子一提,見誰都說自己是婦女之友。
沈倩剛進歌舞團就被他給瞧上過。
這事不難理解,沈倩的長相雖然一般,但到底年輕水嫩,豐腴的身材在那些“閱盡千帆”的男人眼里,也很具有吸引力。
但沈倩壓根不想跟一三十五歲的男人聊藝術。
她覺得自己就是藝術,在得知了韓文波的意思之后,連象征性地拒絕也沒有,直接把情況告到肖副書記那里,自己拍拍屁股走了。
韓文波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彪子,一時氣都不知道該往哪撒去。
陳大泉無從得知這些沈倩單位上的事。
他被姚信和喊過來送沈倩去高鐵站,看著自家老板娘蒼白可憐的小臉,心里還挺同情,張嘴就問:“嫂子你們歌舞團是不是經(jīng)常要這樣出去表演啊?我還以為事業(yè)單位都很清閑呢。”
沈倩嘴里咬了一口包子,沉聲嘆氣:“可不是呢么。這次是秦南歌舞團五十周年,下次又是交響合唱團交流匯演,這一個接一個的,簡直沒完沒了。”
陳大泉一聽她提起秦南,便看了一眼過去,“嫂子你這次是去秦南啊?”
沈倩“嗯”了一聲問:“對,你是秦南人啊?”
陳大泉連忙否認:“哪兒啊。是老大,老大小時候不是被拐過么,那地方就在秦南下面一個小縣城,叫什么,南平吧,從秦南市區(qū)開車過去,估計也就三四個小時的路程。”
沈倩聽他這么說,一下就來了興趣。氣喘吁吁地趕到高鐵,等坐下來,危機過去,望著手機里姚信和黑色頭像的微信,咧嘴一樂,立馬又使起壞來,發(fā)過去一句——“親愛的老公,人家這次去秦南出差,順便也準備到南平看一看,你有什么想要我?guī)У耐撂禺a(chǎn)嗎,人家隨時都可以給你帶回去的喲,想我了沒呀,羞羞,使勁么么么么么。”
那頭一直沒有回復。
沈倩想著姚信和有可能在忙,也有可能是單純不想回復自己,畢竟她那話留的,自己都嫌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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