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沈寧寧這會兒終于站不住了, 捂著肚子說自己難受,轉身低了腦袋徑直就往外面走。
沈倩這會兒倒也沒攔著人家,多尷尬吶。
她收拾收拾情緒, 輕咳一聲,走到閆有聲面前, 張嘴問起好來:“喲閆導, 這就是您那小侄子啊?”
閆有聲點頭答是, 把閆明拉了一把。
閆明于是也笑著伸出手,跟沈倩問了句好。
他是閆有聲一手帶出來的新晉導演, 如今還年輕,剛滿三十呢,平時比較低調, 雖然名聲漸起, 但見過他面的人不多,最近沒有工作計劃,得知大伯閆有聲重新出山,便想著過來學習學習。
這會兒,田招娣從旁邊拿了水過來, 在沈倩后面站定, 一邊對著身邊片場到處打看, 把之前上過的基礎理論課跟現(xiàn)場機位一一對上,一邊嘴里輕聲嘀咕著正在背的臺詞。
閆明本來沒瞧見她,還是沈倩特地把田招娣拉出來, 跟閆有聲說了一句“正好機會難得, 我把小田也帶了過來”。
閆明這會兒才看清了田招娣的臉,“嘶”上一聲,磋磨了半天, 然后有些驚訝地喊到:“你不是談陸那小保姆嗎?”
說完,見周圍人看向自己,便又立馬不好意思地道歉,“哦對不住對不起,可能是我認錯了。”
可田招娣不覺得尷尬,她還很是硬氣地說到:“我跟談陸是正常的男女朋友關系,我不是他的保姆。”
她話音落下,沈倩這邊又不高興了,轉過頭來,皺著眉頭問到:“你男朋友是談陸?談話的談,陸地的陸?”
田招娣被沈倩看的有些不好意思,縮著腦袋,點點頭答:“沈老師您也認識啊?”
那能不認識嗎。
談家老二唯一的寶貝兒子,說起來,他還得管沈寧寧叫小媽!
沈倩過去跟談樾談戀愛的時候,談家老爺子據(jù)說就不怎么同意。
因為他跟沈家老爺子年輕的時候喜歡過同一個姑娘,兩人挨個在人家姑娘跟前獻殷勤、喊口號,可最后,人家誰都沒選,直接嫁了一個修單車的。
于是陳年的梁子就此結下,兩家老爺子很是看不慣對方。
沈家唯一入了談家老爺子眼的人,大概只有一個沈和平,原因不明,當初沈和平跟顧蘭青結婚的時候,談家老爺子還親自來了酒席,抓著沈和平的手,讓他好好過日子。
如今,沈倩忽然得知田招娣的男朋友是談家人,還是談家老二的倒霉兒子,臉上表情一時復雜非常,難免有些來氣。
當天白天的拍攝任務完畢,沈倩吃過晚飯,特地把田招娣喊到了自己屋里,兩人圍著一壺茶,促膝長談,從人生哲學聊到各類婦科疾病,最后,談話效果顯著,越發(fā)堅定了田招娣跟談陸在一起的決心。
沈倩等田招娣走后,便倒在床上唉聲嘆氣,想著自己這輩子也就是一當紅娘的命了,拆人姻緣什么的,她還真一點兒天分也沒有。
第三天,南橋的拍攝結束,沈倩坐了晚上的飛機回到北城。
她得知田招娣要趕去談陸的出租屋里給他做飯,眼睛滴溜溜一轉,張嘴就要跟著一起去。
田招娣沒沈倩那么多花花腸子,滿口答應,坐了人家的車子,一路還挺不好意思。
沈倩跟著田招娣進門的時候,談陸正好也在里頭,他今兒提前下了班,看見田招娣,臉上表情沉沉的,張嘴問到:“不是說去兩天,怎么去三天了啊?我這兩天全都吃的是方便面!”
田招娣一邊拖鞋一邊道歉,把路上買的蘋果放下來,跟人家親媽似的。
沈倩這會兒整個人湊了進來,眼睛對著談陸瞟了一眼,靠在墻邊上問他:“你自個兒沒手啊?”
談陸以前沒見過沈倩,只是在網(wǎng)絡上倒是看過她的照片,知道這人是談樾那個私生子的前女友。
于是“哼”了一聲,連身都沒有起,還坐在原地嗦面條。
等沈倩在他身邊坐下,他才看過去,問了句:“你在我家還挺自愛啊。”
沈倩咧嘴一樂,告訴他:“你用招待我,我就是來看看,你這個把我家甜兒當保姆的男人到底長了幾個眼睛。”
談陸“切”了一聲,沒搭理她。
他去年離家出來自己單住,找了好些個工作,都沒成事,后來,還是一個師兄推薦一家投資公司,他才漸漸安定下來,但因為平時脾氣不大好,當慣了大少爺,還是被罵了不少回,如今在社會上混的時間一長,倒是也收斂了不少,見到沈倩這樣的家伙,也不跟她計較,只是往那一坐,嗦面的聲音越發(fā)大了一點。
沈倩很早之前就聽說過談家老二這個離家出走的寶貝兒子,如今一看,模樣長得還挺好看。
覺得這么一位社會主義巨嬰,能下定決心自己出來住,就算脾氣差了點兒,但也不是整個人都不可取,于是趁田招娣整理房間的空蕩,她就靠過去,輕聲問了依舊:“你應該也知道,我丈夫是姚家人,跟你爸的生意沖突挺大的,對吧。”
談陸聽見她的話,手里動作終于頓了一頓,好半天才放下手里的碗,拿著紙巾擦了兩下嘴巴,故作鎮(zhèn)定地回答:“這跟我沒關系。”
沈倩瞇了瞇眼睛,點頭表示理解:“這當然跟你沒什么關系,不過我猜,你也是在生意場上跟你爹有什么沖突才會自己出來的對吧。不然,你家里一沒逼你結婚,二沒從外頭撿回來一個私生子,如果不是因為理念不合,我實在想不出你一定想著離開你爹的原因。”
談陸沒搭話,只是低頭一邊優(yōu)雅地擦手紙,一邊把紙團扔進茶幾上的方便面桶里。
沈倩覺得這男人可實在有些意思,這么一番動作做下來流暢無比,就是滑稽了一點兒,像老外噴香水似的,有種從汗臭里嫁接出來的故作高雅。
她坐在原地也不多說話,只是瞧著他柜子里的那些酒,很是遺憾地想著,要是自己這會兒沒懷孕,瀟瀟灑灑的跟這廝喝上幾杯,把人給灌醉了,就算不能直接稱兄道弟,起碼也從胃里頭掏話來問。
但沈倩畢竟不能喝酒,所以,她也沒能從談陸這兒套出什么重要的話來。
第二天,她把姚小糖跟胖墩兒從老爺子那里接回來。
琢磨了一個晚上,便還是提著東西去了談家老爺子那里。
談家老爺子如今也是□□十歲的人了,在家種花養(yǎng)鳥,不愛管小輩的閑事。
如今,沈倩過來拜訪,剛一聽見她的名字,老人家還沒琢磨過來這是誰,等再一說,是沈和平的閨女,他才恍然大悟,讓人進來,看著她手上的東西,中氣十足地說道:“怎么,你這丫頭又把我孫子給揍了?”
沈倩“嗐”了一聲,臉上還挺不好意思。
她揍談樾這事兒說起來其實也就是個意外,但沒想現(xiàn)在次數(shù)多了,兩家人見怪不怪,倒是弄成了一個保留曲目。
談家和沈家的小輩平日里見著了,但凡關系好點兒的,就要問上一句:“誒,你家老六最近打我家那私生子了嗎?”
或是喊到:“誒,你家那個還沒被打吶。”
要是“打了”,那大家就跟著一樂,身心得到了滿足。
要是“沒打”,那就面露唏噓,互相安慰,再繼續(xù)等等,總能等到被打的那一天。
你說他們這不是閑的么。
但沈倩沒法為自己伸冤,她這會兒坐在談家老爺子對面,裝得其實也挺閑。
老爺子原本還不怎么說話,跟她下了一陣棋,知道這丫頭棋藝精湛,這才開口攀談起來。
沈倩把話繞了好幾圈,見老爺子占了上風,面露喜色,這才長吁短嘆起來:“哎,談爺爺,其實我也知道,您啊,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平時看著遛鳥逗貓,其實比我爺爺,那可管事多了。”
談老爺子得了沈倩這句話,心頭一時舒暢,哼哼兩聲,便嘚瑟起來。
沈倩于是又道:“而且,談陸那小子啊,我覺得其實也沒他們說的那么叛逆,您能讓他在外頭逍遙那么久,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談爺爺,您自個兒對您那二兒子,也挺失望的吧。”
談老爺子此時一個馬吃過去,眉頭皺了起來:“你別跟我提那家伙,就他那個品性,哼。”
沈倩得了談老爺子的話鋒,心里鎮(zhèn)定不少,點頭答是:“可不是呢嘛,就他現(xiàn)在找的那小姑娘,叫沈寧寧的,以前還是我們沈家人,做事格外不靠譜,說話張嘴就來,就前兩天,還硬要污蔑我爸跟沈家的關系,你說,您二兒子跟這種人在一起,以后,可千萬別被坑吶。”
她這話說完,談家老爺子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好半天,才抬起頭來,笑著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開口說到:“沈丫頭,你今天過來,是想問到你爹的事情吧。”
沈倩一拍大腿,義正言辭:“您看看您看看,我就說能看重我爹的人,一準不簡單,我這道行在您眼前,那就是個小蛐蛐。”
談家老爺子被這丫頭的模樣給逗樂了,低頭移了一步自己的棋,開口說到:“其實這也不是什么家族秘辛。你爸其實也是沈家人,不過他親爹是你爺爺?shù)牡艿堋D菚簽榱司任覀冴犖闋奚恕I项^呢,把他放在你爺爺那兒,畢竟是親兄弟的孩子,你爹從小被老沈頭跟他媳婦兒帶大,說起來,跟你幾個伯伯叔叔也沒多大區(qū)別。”
沈倩這會兒恍然大悟,不禁感嘆一聲道:“怪不得我奶奶拼了命的要讓我爹生個兒子。”
談家老爺子不知道沈和平跟顧蘭青的那些事,聽見沈倩的話,還以為她在說二胎的事兒:“這其實是上頭批準了的,你爸媽兩人畢竟都是獨生子女,又屬于烈士后代。”
顧蘭青當年出生就被抱去南方大舅家里,戶口也跟著打了出來,說起來,倒也的確是一獨生子女。
他們那個年代生活條件大多不太好,家里孩子多,養(yǎng)不活的就抱出去,給沒孩子的親戚留個根兒,大了之后互相串門走動,算是十分尋常的事。
沈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又開始裝傻起來:“談爺爺,今天這事兒啊,您就當我沒問過,成嗎?”
談家老爺子吃了她一個子,心情大好,揮手笑道:“我今天就壓根沒見過你這小皮猴子。”
沈倩于是笑嘻嘻地陪著老爺子殺了兩盤,一輸一贏,最后離開時,還帶了老爺子不少好東西。
琳達等在車上兩個小時,此時見沈倩從談家出來,臉上表情十分嚴肅。
沈倩有些納悶,把東西放在后備箱里,便湊過去問:“喲,琳達大美女這是怎么了?”
琳達哀嘆一聲,把自己的手機放下來,一臉沉痛地回答:“boss,姚總在荷蘭不老實。”
沈倩坐進副駕駛座,表情一頓,側過頭去,問她:“怎么不老實了?”
琳達于是把手機里的新聞舉給她看,指著旁邊的女人,咬牙切齒道:“喏,這個女的,右邊這個,她是那邊公司老總的小女兒,我之前跟在姚總身邊工作的時候,她就經(jīng)常來北城看姚總,打扮十分囂張,目的十分不純潔。您說,姚總現(xiàn)在進了她的盤絲洞,兩人還要整天面對面的談業(yè)務,這可怎么得了啊。”
沈倩覺得琳達這會兒義憤填膺的樣子可實在太可愛了,她當然也不能告訴這姑娘,自己男人的某方面“隱疾”,于是拍拍她的后背,只能一臉堅定地告訴她:“你放心吧,姚信和不是這樣的人。”
琳達得了沈倩的話,卻依然在那里唉聲嘆氣,發(fā)動了車子,“嗖”的一下跑了出去。
跟她有著同樣顧慮的人,還有一個未來的婦聯(lián)代表,姚小糖小同志。
姚小糖前兩天在姚老爺子背詩,得了一個新手機的獎勵,如今,她回到家里,加上沈倩的微信。
母女兩的名稱十分不形象。
姚小糖一十歲小孩兒,她叫“往事隨風”。
而沈倩一快要三個孩子的媽了,她叫“瑪麗蓮秋褲”。
這會兒,姚小糖興許是也看見了姚信和的那個新聞。
她平時一向格外注意自己家里的名聲,特別沈倩,因為是公眾人物,網(wǎng)上經(jīng)常有些風吹躁動。
姚小糖于是為此,特地自學了各項電腦操作,偷偷組建了一個沈倩后援會,平時過年過節(jié)得到的紅包,也從不亂用,基本上都投在了自己這個后援會里。
如今,她在網(wǎng)上看見姚信和跟克莉絲汀站在一起的照片,想到那個女人幾年前故意跟自己套近乎試圖當媽的行為,冷哼一聲,便忍不住拿出新手機,照了一個月亮朦朦朧朧的圖片,發(fā)了第一個朋友圈——“媽媽說,男人就像風箏,拉得越緊,跑得越遠。”
姚信和平時不怎么看朋友圈,他的微信里面好友也是寥寥。
此時,他被旁邊的克莉絲汀惱得煩了,便干脆低頭裝作看手機,隨意地打開朋友圈,忽然看見了往事隨風的那么一句話。
他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加了姚小糖,也渾然不知道這人是自己閨女,心情不愉,便“嘖”上一聲,回復一句——“請多尊重科學,不要說這樣愚昧的話。”
沒想那頭往事隨風三秒鐘之后就回復了過來——“姚先生,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辭,我媽媽可是你老婆哦。”
姚信和一愣,迅速找到往事隨風的個人信息,打開對話框問:“你是姚小糖?”
姚小糖懶洋洋地回答:“是哦,爺爺給我買了新手機,媽媽也加了我的好友哦。”
姚信和于是又發(fā)過去:“把那條朋友圈刪除了。”
姚小糖渾然不吃這一套:“不行呢,老師說了,有感而發(fā)要深深銘記的哦。”
姚信和眉頭皺了起來:“回去給你買三套習題。”
姚小糖搖頭拒絕:“媽媽早就給我買了哦。”
姚信和于是咬一咬牙:“每天多給你弟讀一篇滿分作文。”
姚小糖更加悠閑起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給弟弟找老婆了哦,我在培養(yǎng)他的動手能力,而且爸爸,剛才這條朋友圈,媽媽已經(jīng)看見了哦。”
姚信和于是連忙切回朋友圈,果然,“瑪麗蓮秋褲”已經(jīng)在下面回復了一句——“我就是科學。不過,人民藝術家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姚信和拳頭一瞬間握緊,抬頭掃視一圈,在手機里隨意翻看,靈光一現(xiàn),便發(fā)了一個朋友圈——“陳大泉,請不要再動我的手機。有病及早治療,西醫(yī)不行就試試中醫(yī),不要惡向膽邊生做出一些危害社會的事情。”
陳大泉沒來得及危害社會,他此時正在泡腳。
他剛剛在房間里接到了林湄的電話,兩人心肝兒寶貝的膩歪了一陣,甚至提到了之后結婚的事,一時心有感觸,也沒看自己的朋友圈,便直接無比激動地發(fā)了一句——“作為我身體的一部分,我會對你永遠不離不棄,你就像我靈魂里的無藥可醫(yī),我失去自己也不愿意失去你。”
后頭還配了一張照片,是他用手指比的一個心,只可惜下面背景是正在泡著的腳,配合上姚信和剛才的那段話,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全部移到下面去了。
顧策見狀,率先發(fā)起回復——祝你和你的它白頭到老。
陳大泉此時被愛情沖昏頭腦,幻想著自己回國后求婚的畫面,一時不察,竟然大方地回答:放心吧,我會的!
沈倩看著朋友圈里的內(nèi)容,其實也挺驚訝。
倒吸一口涼氣,便忍不住感嘆,想不到陳大泉這人看著不咋樣,對他這腳氣還挺念舊情,想來這玩意兒陪伴他多年,要是哪一天沒了,他還真有些舍不得,于是,輕嘆一聲,沈倩忍不住為他的這份真情動容,抹著眼淚兒留下一句——“此情只應天上有,人間能有幾回得,感人至深,不禁讓人拍腳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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