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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希筠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越跑越快。
    她吭著頭一路亂走，根本就不理會路上遇見的人，只知道朝前走，只要路沒斷，她就一直往下走，她不想待在那，不想再見到那個只見過一次的父親。
    父親的話，撕扯著她的心。她有想過自己的父親長得是什么樣，如果父親回來了，會對自己說什么，會不會像王九指對瑞雪那樣。而自己要給父親捶背揉肩，洗腳，把從未盡過的孝心一股腦的全做好。
    父親先前還為自己做了風(fēng)箏，她覺得比父親從南京給自己帶回來的脂粉首飾還要好。她甚至想過父親帶自己出去放風(fēng)箏。
    可是，為什么，父親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為什么，為什么父親不要她了。
    腳那么疼，她每日還堅(jiān)持不懈的走路，從未想過要放棄。為什么，那人說不要自己跟著，父親就毅然將自己丟棄。那人比自己還要重要么？
    為何前一刻父親還對著自己說想念自己，后一刻就將自己拋置腦后。難道父親對自己說的都是假話。
    那還有父親說起母親時，面上流露出的神傷也是假的么？
    三年后，等繼母生下兒子后，再接自己過去。現(xiàn)在繼母還未過門，就已經(jīng)容不下自己，那三年后，生了弟弟，那還有她的地方么？她還能容下自己么？
    在爺爺跟前她過的很好，在三哥沒來之前，她過的真的很好。可是三哥來了后，他身邊的丫鬟卻是……
    那些個丫鬟時常問自己，叔老爺什么時候回來？姑娘什么時候到叔老爺跟前之類的話，從她們那種刻意地話音中，她聽出了疏離。
    她在想，如果跟在父親身邊，就再也不會有人這么問自己了吧。
    趙希筠再也跑不動了。腳針扎似的痛，一點(diǎn)點(diǎn)的撕扯她的注意力，她扶著墻壁漠然地蹲下，無助地抱著膝蓋痛哭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她要是個女兒，如果是兒子，父親就不會有把自救丟在這的念頭了吧。她突然痛恨起那個周家的小姐，都是她，如果不是她那說，父親也不會把自己丟下。她既然是什么尚書的侄孫女，能嫁的人多的事，為何要單單選中了自己的父親。就算是那樣，自己跟在父親身邊又能對她怎么樣。
    趙希筠恨恨地咬著牙，握緊了拳頭，心里詛咒著那位周家小姐，遲早要遭到報(bào)應(yīng)的。
    是！她不會好過的。崔大娘偶爾說過，種下惡果必然會遭到報(bào)應(yīng)的。
    她堅(jiān)強(qiáng)地抹了把眼淚，打量著四周的環(huán)境，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處在哪里。這一段的墻很是陌生，她從來都沒來過這里。
    狹小的弄道，很安靜。這是哪里？
    她慢慢站起身子，忍不住吃痛地倒抽一口氣。腳很痛。
    扎著腳心，刺激著她所有的神經(jīng)。她不由低下頭，望著被裹得尖尖的雙腳。父親才看到自己雙腳，很高興，她也感到高興。可是，現(xiàn)在她后悔自己裹了腳，如果當(dāng)時她可以跟爺爺說不裹腳，自己也就不用受這份罪了。
    她扶著墻，往回走。
    走了沒十幾步的樣子，她看到一個女子從一邊的墻走了過來。那女子她是認(rèn)識的，是瑞雪的干姨，叫四兒的。有時候她會送洗好的衣裳到自己那，她見過幾次。
    四兒從小門那走過來，抬頭卻瞧見趙希筠，忙趕上前道：“五姑娘，您怎么到這來了？是來找瑞雪的么？”
    趙希筠遲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不……是……”
    四兒偷偷地瞧了瞧趙希筠。叔老爺回來了，老太爺在花園里請叔老爺吃酒，五姑娘應(yīng)該跟著的，怎么跑到這里來。而且，她雙眼微紅，還有些腫，睫毛上還帶著為擦凈的淚水，分明是剛哭過。
    她笑著道：“五姑娘從未來過這，我?guī)闳グ桑屯懊娌贿h(yuǎn)的地方。瑞雪這些天被關(guān)著，人都急壞了。成日里就想出去玩，只是王師傅不叫她出去。”
    趙希筠跟在四兒身邊問道：“瑞雪可好了？我先前還想來看，只是……崔大娘不叫我來。說是會傳給我。”
    四兒忙謝道：“已經(jīng)出痘了，只是再多養(yǎng)幾天就好。如今不礙事的，五姑娘這回去，瑞雪不知道該有多高興。”
    趙希筠微微一笑：“我喜歡跟瑞雪玩。”
    往前走沒多遠(yuǎn)，再往左邊拐，進(jìn)了個小門，有個院子。四兒推門進(jìn)去：“瑞雪，快看看是誰來了。”
    爬在床上的瑞雪正感到?jīng)]意思透頂，瞧見四兒來了，立即歡呼著跳了起來，才赤腳跑下床，她便發(fā)現(xiàn)走進(jìn)來的趙希筠。
    她越發(fā)的高興，歡呼著撲了過去，摟著趙希筠是又蹦又跳又叫的：“五姑娘，五姑娘，我好想你。你都不來瞧我，我一個人都沒人說話，好沒意思。”說著還抹起了眼淚。
    趙希筠被她的歡快感染了，她也摟住瑞雪，開心的道：“我也想你。聽說你身子好了，快讓我瞧瞧。”
    瑞雪開心的在趙希筠面前轉(zhuǎn)了兩圈，笑嘻嘻的道：“全好了。身上也不癢了，嘴巴也不痛了，現(xiàn)在也可以吃有味道的東西了。”
    四兒取了床邊的鞋，放在瑞雪跟前，催促著道：“快把鞋穿上，小心涼著，身子才有些好，就這么不安分。”
    瑞雪甜甜地笑著，乖乖地將鞋穿上，拉著趙希筠坐下，嘟著嘴抱怨道：“你不知道，我這些天過的好慘。哪里都不能去，連外面都不許我去，也不許我隨便吃東西。整天就是一點(diǎn)味道都沒有的東西，我吃的嘴巴都沒味了。”
    在一旁收拾的四兒，忍不住笑道：“哪里有你說的這樣，王師傅還不是每天變著花樣給你做吃的。”
    瑞雪忍不住道：“我知道，可是真的是沒味道。四姨就知道幫爹爹。”
    明知道瑞雪說的是孩子話，四兒仍紅了半邊臉，羞澀地道：“我哪里幫你爹爹了。”
    “四姨每天都來照顧我，給我跟爹做吃的，縫補(bǔ)衣裳……爹爹還問我要不要四姨做娘。”瑞雪掰著手指一點(diǎn)點(diǎn)的數(shù)著四兒的好，末了的那句，羞得四兒面上更如火燒云一般。
    她不禁有些期待的看著瑞雪，遲疑道：“那你……你怎么說？”
    四兒只覺得無比的緊張，王師傅已經(jīng)問了瑞雪？看來王師傅十有八九已經(jīng)要答應(yīng)自己了，雖然……但是，她仍想從瑞雪口中聽到那個肯定的回復(fù)。
    瑞雪甜甜地笑道：“我說好啊！我可喜歡四姨了。”
    雖然是親耳聽到，滿心難以掩飾歡喜，四兒手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放才是：“我……我…..我這就去給你做吃的，瑞雪你想吃什么，四姨給你做，是麻油筍尖還是糖醋排骨，四姨都給你做來。”
    她內(nèi)心有些興奮地等不到瑞雪的回答急沖沖地出了門。
    趙希筠盯著沖出去的四兒，幽幽地道：“你喜歡她做你娘？”
    “是啊，四姨人很好啊。”
    趙希筠難掩難過地道：“有哪個后娘是好人？”
    瑞雪覺得趙希筠有些不對勁，推了推她：“你怎么了？”又見她眼睛有些腫，小心的問道，“你哭了？怎么了？我聽爹說叔老爺回來了，你怎么沒在那？”
    趙希筠的眼淚又抑制不住的往下流，她一把抱住瑞雪：“爹不要我，爹不要我了。”
    瑞雪見她一下子就哭了起來，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去抹了趙希筠的淚水：“怎么回事啊？怎么會不要你呢？”
    趙希筠哽咽地將方才趙佑檁說的話說了一遍；“所以，后娘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爹才回來對我極好，又是抱著我哭，又是給我?guī)|西，轉(zhuǎn)臉就為了娶那個女人不要我。”
    “可是，叔老爺不是說三年后等她生了兒子再來接你么？”
    趙希筠氣道：“現(xiàn)在都不要我了，以后怎么會要我！”
    “五姑娘？”
    趙希筠大力地擦干眼淚：“她現(xiàn)在要我，當(dāng)著爹的面前對我好，背地里打罵我，我就算同爹說，爹也會覺得是我小心眼，越發(fā)不喜歡我。與其那樣叫她日后對我不好，還不如在這跟著爺爺，至少爺爺對我好。”
    瑞雪怔怔地看著趙希筠，心里卻打起了小鼓。后娘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人前對自己好，背后又是另種樣子。四姨會這么對自己么？
    趙老太爺原先跟她們說過二十四孝里頭的故事，那里面就有個后娘，給自己的親兒子做厚實(shí)的棉衣，丈夫前妻孩子的棉衣卻塞上茅草。前妻的孩子凍的打轉(zhuǎn)，旁人還說前妻的孩子不懂事。
    如果，四姨這么對自己，大家是不是也會這么認(rèn)為，是自己不懂事呢？爹是不是會再也不喜歡自己了？
    趙希筠推了推愣住的瑞雪：“你怎么了？我看四兒對你很好，王叔對你也好，不會像我這樣的。你真好，那么多人喜歡你，我只有爺爺一個。”
    瑞雪抱著雙腿，將頭抵在雙腿上，悶悶地點(diǎn)點(diǎn)頭。
    *
    做好飯的王九指匆匆地趕回了住的地方，四兒正照顧瑞雪吃飯。他感激地對四兒點(diǎn)點(diǎn)頭，卻對瑞雪道：“別吃那么多，清空了這些天，小心肚子受……”
    他的話戛然而止，瑞雪根本就是在數(shù)著米，一點(diǎn)點(diǎn)的往嘴里撥拉，看著是大口的吃，可是碗里卻根本沒少。
    “怎么了？不好吃？”
    瑞雪悶悶地?fù)u搖頭。
    四兒忙為瑞雪夾了糖醋排骨：“你不是最喜歡吃的么？王師傅特地為了你做。”提到王九指的時候，她不由自主地瞄了王九指一眼，面上很快便紅了，她慌亂地收回自己炙熱的目光。
    瑞雪木木的咬了一口，有一下沒一下的咀嚼著。
    王九指歉意地對勸說瑞雪多吃些的四兒道：“多謝你了。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說著就已經(jīng)起身相送。
    四兒有些尷尬地站起來，支吾道：“那我走了，明日……明日，我再來。”
    她才邁出門檻，身后便傳來吱呀的合攏聲。門關(guān)了，她無助地回頭，盯著那扇斑駁的木門。他就這么急切的叫自己離開？或者，他從未中意過自己，只是自己從瑞雪的只言片語的一廂情愿？
    她慢慢地走出了這個院子，日頭就在頭頂，人影只有那么一團(tuán)，她盯著自己的影子。黑黑的一團(tuán)，隨著自己的走動而移動，無論她是快還是慢，自己永遠(yuǎn)都擺脫不了那一絲的陰暗。
    王九指將瑞雪的碗筷收了：“不想吃就不要吃了，別勉強(qiáng)。”
    瑞雪無聲地點(diǎn)點(diǎn)頭，手自然地滑落，直直地垂在凳子兩邊，只有手指無意地?fù)现首油取?br/>     王九指將碗筷收拾好，走過來，彎腰將瑞雪抱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讓瑞雪坐在自己雙腿上：“有沒有事要同爹說？”
    瑞雪靠在王九指的胸膛，輕輕地?fù)u搖頭。
    “那爹有話同你說。”王九指捋著瑞雪的小辮子，輕聲地道，“爹一個大男人，照顧不好你，你要梳什么樣的頭發(fā)，爹也不會，也不知道你該穿什么顏色的衣裳才好看。可是爹只要你高興就好。你愿意留在趙家，喜歡這的花園，爹就留下來，直到你想離開這。你若是不喜歡有人做娘，爹就不娶，只要你高興就好。”
    瑞雪漸漸地從王九指懷里抬起了頭，她有些詫異地望著王九指，她什么都沒說，父親是怎么知道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為這個糾結(jié)。
    王九指看著她，將她再次摟進(jìn)懷中，只是靜靜地抱著她。
    *
    糖醋排骨有兩種做法，一種是炸好排骨，澆上醬汁；另外一種則是慢慢地熬出來的，我覺得前一種比較好吃，因?yàn)楹笠环N會覺得肉很死，很硬，口感不好。
    糖醋排骨的糖一定要適量，要不會有些淡淡的苦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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