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62章
春日日光溫柔,溫度恰恰好,昨夜洗凈的野果已經(jīng)曬干了,可以開始釀酒了。</br> 不過陸云初還沒有開始釀酒,聞?wù)烤偷炔患耙仙搅恕?lt;/br> 他不說話,也不寫字,就是背起背簍,默默地在陸云初面前晃悠。</br> 陸云初放下手里的酒罐,沒忍住笑出聲。</br> 聞?wù)恳膊粣?紅著耳朵根,背著背簍靠在門框上,眼巴巴地望著她。</br> 上午的天氣又不冷又不熱,上山正好,若是到了中午下午可能會有點(diǎn)曬。陸云初想了想,放下手里的東西:“那我們上山吧,下午再來弄這些。”</br> 聞?wù)咳庋劭梢姷厝杠S了起來,把背后提溜著的小框挪到前面來給她看。</br> 陸云初捂額:“你去哪找的?”她勸道,“咱們上山隨便摘點(diǎn)就行,你這架勢簡直像要把山薅光一般。”</br> 聞?wù)恐缓冒芽蚍派?背著背簍等他。</br> 他身板筆直,背著個空背簍,雙手板板正正地拽著背帶,很像背著書包的小學(xué)生,偏偏又是個大高個,違和極了。</br> 陸云初看了幾眼,一邊收拾一邊哈哈笑。</br> 聞?wù)勘凰Φ檬肿銦o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還用袖子蹭了蹭臉,什么也沒蹭下來,更迷惑了。</br> 他緊緊抓著背簍背帶,蹙眉,十分嚴(yán)肅。</br> 陸云初直接笑彎了腰。</br> 等她笑夠了,兩人才一起朝山腳走去。</br> 陸云初問:“你就這么喜歡吃野菜嗎?”</br> 聞?wù)奎c(diǎn)頭,當(dāng)然不能說是非常喜歡吃野菜,只能說是他喜歡迎接春天的這種新鮮感。春天來臨,萬物生長,行在鄉(xiāng)野山林間能分明地感受到與冬天不一樣的場景。</br> 久困于繁華的都城里,對四季的感受難免模糊,只能看著花樹的變化來感知,但這些感知終究不夠濃烈。</br> 耳邊是清脆鳥鳴,身邊擦過和煦春風(fēng),眼前是草長鶯飛的春景,連腳下的泥土也融入了春的溫柔。陸云初給她講什么是可以食用的,吃起來是什么滋味,什么嫩、什么老,一路走一路往背簍里放野果野菜,這才叫真真切切地過春日。</br> 春日的食物是鮮的,同它的顏色一般嫩而鮮,告別了厚重的調(diào)料,正如食客脫掉了厚重的冬衣一般。</br> 聞?wù)繐Q上了輕薄的春衣,不像冬日那樣層層疊疊的,青衫襯得他更為清朗俊逸。</br> 聞?wù)肯矚g穿深色的衣裳,或許對于久居黑暗的他來講,深色的衣裳更有安全感。不過到了春日更換衣裳的時候,他的意見并不重要,蘭色青色玉白色……哪件瞧著仙氣飄飄就要哪件。</br> 人靠衣裝,換上衣裳以后他身上那份沉重的冰冷感總算散去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柔和的氣質(zhì)。他站在山林間,背后是暖而柔的春光,蹲下采摘一串鮮嫩欲滴的野果,賞心悅目得像一幅淡雅的畫。</br> 陸云初怎么看都看不夠,美色誤人,她只顧著欣賞聞?wù)康拿烂玻俗钄r他一路亂采,導(dǎo)致聞?wù)空撕枚嗨峁屠系舻囊安恕?lt;/br> 她看著背簍里面的東西,長長地嘆了口氣。</br> 聞?wù)恐雷约河址稿e了,悄悄把眼神挪走,不安地搓搓手指尖。</br> “我不是說了,這種一看就青得發(fā)白的果子不能要嗎?”陸云初扯出一大串野果,“酸得倒牙。”</br> 聞?wù)空J(rèn)錯態(tài)度良好,立馬放下背簍,把野果拿出來。</br> “還有這野菜,你摸,這葉子多老。”</br> 聞?wù)慷自诘厣希⌒囊硪淼靥ь^看她,飛快地把野菜往外薅。</br> 陸云初無奈地?fù)u頭,邁步往前走。</br> 聞?wù)窟B忙背上背簍跟上。</br> “那就摘花吧,其他無法分辨,花總能看出來吧,我們就摘花。”她指著面前的槐花道。</br> 潔白的槐花墜滿枝條,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簇?fù)碇黄G綠白白,瞧著就神清氣爽。</br> 聞?wù)亢闷娴剞D(zhuǎn)頭看她。</br> 陸云初已經(jīng)能夠讀懂他的心思了,點(diǎn)頭笑道:“是,花也能吃。”</br> 聞?wù)奎c(diǎn)頭,乖乖上前采花。</br> 陸云初道:“北方的花還是不夠多,以后咱們?nèi)ツ线呁鎯海梢猿员楦鞣N各樣的花。花還能拿來做果醬、鮮花餅、鮮花米酒等等,你若是喜歡,咱們春天就在南方待上幾個月——”</br> 話沒說完,忙著拽話的聞?wù)烤涂觳脚苓^來,低頭親了她一口。</br> 更形象一點(diǎn)的話,應(yīng)該是吧唧一口。</br> 不浪漫,也不纏綿,就是一種十分可愛幼稚的討好。</br> 陸云初又被他逗笑了。</br> “你很開心?”</br> 聞?wù)奎c(diǎn)點(diǎn)頭,黑白分明的閃著點(diǎn)點(diǎn)星光,像春日融化后的清泉河流,被金光照樣,波光粼粼,仿佛撒滿了玻璃糖紙。</br> 他的頭發(fā)高高束起,露出雪白修長的脖頸,穿上顏色清雅的春裝,白皙的皮膚與衣裳的色彩統(tǒng)一,整個人透著一股柔與淡,像要同大好春光融為一體。</br> 陸云初調(diào)侃道:“這就是你感激的方式?”</br> 聞?wù)坎欢衷囂降赜H了親她。</br> 又暖又柔軟,彈彈的,還帶著一股清香。</br> 陸云初舔舔唇:“就這嗎?”</br> 聞?wù)肯肓讼耄瑥澫卵瑩ё∷?lt;/br> 陸云初正要笑,聞?wù)烤尤挥媚橆a貼著她,蹭了蹭。</br> 這個動作可太犯規(guī)了,這是在撒嬌嗎!</br> 陸云初一秒軟了,伸手回抱他:“你也太容易開心了吧。”嘴上承諾一點(diǎn)小事,他就高興成這樣。</br> 聞?wù)刻ь^,牽起她的手,在她掌心寫道:不容易。</br> 因為他不能說話,只能靠寫字來表達(dá)所想,所以一般都是言簡意賅地寫字。</br> 陸云初在心里替他擴(kuò)展了一下:我不容易開心,現(xiàn)在開心是因為你說的事確實十分值得歡喜。</br> 陸云初臉上的笑意就沒散過,話音一拐:“好吧,既然你堅持,那我就接受你的感激了。”</br> 聞?wù)窟€沒來得及笑,就聽到陸云初接著說:“只是這個感激還不夠。”</br> 聞?wù)课⑽⑼崃送犷^,有些迷茫。他很想知道怎么感激才算正確,期待地看著陸云初,誰知陸云初這個沒正形的突然邁步向前,在他耳邊悄悄說:“給我摸摸屁/股。”</br> 聞?wù)棵偷睾笸藘刹剑劬Φ傻脠A圓的,驚訝地看著她。</br> 他臉迅速漲紅,也不知道生沒生氣,轉(zhuǎn)身背對著陸云初,不理她了。</br> 陸云初無辜地聳聳肩,好吧,不給摸就算了。</br> 聞?wù)棵χǎ筒簧锨皽惡狭耍偷匾欢祝踔樀瓤粗務(wù)棵β怠?lt;/br> 聞?wù)刻m合春天了,他就是為春日而生的。換上春衫后,身段十分明顯,肩寬腿長,腰細(xì)臀翹,陸云初看得美滋滋的,直冒泡。</br> 聞?wù)炕仡^,見她的模樣,臉上剛剛褪去的顏色又重新染了回去。</br> 他只留給陸云初一個背影,任陸云初怎么盯他,他也不回頭。</br> 看著差不多了,陸云初叫停他:“可以了,摘這么多夠吃了,咱們下山吧。”</br> 聞?wù)渴帐郑成媳澈t跟著她下山。</br> 回家的路上遇到賣河鮮的,陸云初順手買了一些。</br> 河蝦個頭不大,活蹦亂跳的,看著就新鮮。陸云初回去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河蝦處理了,這個時候的河蝦若是用來紅燒油炸之類的,都不夠好,其實只需要用清水煮熟,撒點(diǎn)鹽,吃原汁原味的鮮才最對味。</br> 去除蝦線,剖開,往鍋里一滾,蝦肉凝視變成粉白色,蝦殼紅撲撲的,空氣里全是清新的蝦鮮味兒。</br> 槐花裹上白面上鍋蒸,簡簡單單蘸糖吃就好;春筍很嫩,依舊用燉煮的烹飪方式,放點(diǎn)火腿提鮮,連鹽都不用放,輕而易舉地就激發(fā)出春筍的鮮嫩,味道十分純粹。</br> “鮮”好像成為了春日里食物的主調(diào),一盤□□夾雜的春筍燉火腿,一盤清淡的煮河蝦,一盤白綠相間的槐花餅,色澤十分素顏。</br> 擺上兩個碟兒,一個放糖,一個放醬油,今日的午食就算完成。</br> 河蝦處理過,很好剝,一碰蝦仁就跳了出來,Q彈脆滑,不用蘸碟就能吃。</br> 聞?wù)亢芸焐鲜郑粋€接一個往嘴里送,眼睛吃得都要虛起來了。吃過癮以后,再蘸點(diǎn)醬油吃,也算是換一種口味兒。</br> 醬油是陸云初自己做的,味道清淡,鮮咸中透著淡淡的甘甜,完全不會搶走河蝦的風(fēng)頭,只會更加襯托它的鮮味兒。</br> 吃過癮河蝦,再吃點(diǎn)蘸糖的槐花餅清清口里的味道。花本身沒什么味道,但制成食物還是會給人驚喜,一口咬下,那股淡淡的花香味縈繞在舌尖,瞬間抹除了河蝦留下的咸。m.</br> 吃花吃的就是這種香氣,悠悠長長,不需要放太多糖,只需營造出一種淡淡的甜蜜氣息即可。光是吃花,眼前就能浮現(xiàn)出一片花海的模樣。</br> 品完花,再喝一口春筍燉火腿。</br> 比起其他兩道菜,這道菜的味道更重一些,明明沒放什么調(diào)料,咸鮮味卻極濃郁。火腿嫩嫩軟軟,一夾就爛;春筍極脆,嫩生生水靈靈,吃得人渾身爽利。</br> 不是什么豐盛的午餐,聞?wù)繀s吃得很飽。最后把春筍燉火腿的湯也喝得一干而盡,柔和溫暖的鮮味一路暖到胃里,吃飽了以后四肢都開始發(fā)軟,心里暖烘烘的,像是在春日的太陽下曬著,昏昏欲睡。</br> 他懶洋洋的,支撐著身子,不讓自己犯困。</br> 誰知道陸云初卻拽著他往院里去。</br> 院里有個竹編的躺椅,很長,足夠他睡下了。聞?wù)壳迨荩上逻€有余地,陸云初早就計劃好了,立刻挨著他擠下。</br> 小毯子一蓋,曬著太陽睡個午覺,春光無限好。</br> 兩人貼得很近,陸云初能感覺到聞?wù)亢粑骄徲崎L,胸腔里心臟沉沉地跳動著,應(yīng)該是十分安逸自在的。</br> 她抬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聞?wù)块]著眼睛,嘴角卻翹著,眉眼間全是舒展悠然的神色。</br> 感覺到她的動作,聞?wù)勘犙郏娝诳此⒖痰皖^啄了她一口,把陸云初給弄懵了。</br> “你今天怎么回事,這么開心嗎?”</br> 聞?wù)奎c(diǎn)頭,又貼過來親了一口。</br> 陸云初又懵又想笑的,無奈地問:“這么喜歡春天啊?”</br> 他先是毫不猶豫地點(diǎn)頭,隨即又搖頭,在她手上寫道:更喜歡你。</br> 陸云初被逗笑了,兩個人挨著,一笑就都跟著抖,很癢。</br> 她問:“又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春天,怎么這么新奇,像第一次見一樣。”</br> 聞?wù)坑行┎缓靡馑剂耍蛑旖牵淮鹪挘皇窃俅蔚皖^貼貼她。</br> 陽光灑在身上,格外和暖。春日的午后很靜謐,一陣風(fēng)吹過,吹來陣陣花香。樹葉輕晃,搖得地上的暗影破碎變幻,與光斑嬉戲玩鬧。</br> 聞?wù)孔旖堑男σ馐冀K沒有褪去,像是午后躺在地上曬著圓滾滾肚皮的野貓。</br> 他當(dāng)然新奇了。</br> 以前看過春日,度過春日,可只有到現(xiàn)在,才算是真正的投入春日,從草長鶯飛、萬物復(fù)蘇的溫暖春日里來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