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第35章
這次聞湛緩解得比以往快,疼痛持續(xù)的時間不算長,但他不痛了以后,依舊埋在衣裳堆里不起來。</br> 陸云初再三確認他沒有顫栗了才走過去,剛剛靠近,他又開始抖了。</br> 她一頭霧水:“聞湛?”</br> 聞湛埋在布里狠狠吸了口氣,壓制住了顫栗,但還是沒有起來。</br> 這是怎么了。</br> 陸云初蹲下,拍拍他的背。</br> 她的力道很輕,輕到像是在撫/摸,聞湛剛剛經(jīng)歷了發(fā)病,此刻身子脫力,疼痛讓他的感官變得敏銳,尤其是對輕柔的觸感格外敏感。</br> 她的手好像在揉他的脊梁。</br> 聞湛又開始小幅度顫栗起來。</br> 陸云初見他耳朵根紅成一片,確保他沒事只是害羞以后,便沒有催促他起來了。</br> 她又拍了拍他:“快起來,水還熱著,我給你擦擦臉。”</br> 拍的不是地方,聞湛頭埋得更緊了。</br> 她終于意識到哪里不對勁兒了,驚奇道:“你為什么要抖啊?”</br> 好奇心作祟,她的手指順著他的背脊骨畫了一下:“這里很痛嗎?”</br> 聞湛就像沾了水的動物,瘋狂地抖抖抖,試圖把水珠抖掉,有一種脆弱的可愛。</br> 他搖頭,不痛。</br> 陸云初很疑惑,又不是麻筋,也不是胳肢窩,摸著會很奇怪嗎?</br> 她反手在自己背上撓了兩下,沒感覺啊。</br> 陸云初沒管他了,等陶罐里的水稍涼以后,打濕帕子,朝聞湛走過來。</br> 聞湛鼓起勇氣從布匹里露出臉,雖然現(xiàn)在很丟臉,但再賴下去會更丟臉。</br> 他覺得自己沒臉面對陸云初了。除了丟人以外,還有無法控制的羞意。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走到了這一步,腦子一團亂麻,她可是親了他的額頭,她為什么會這么做呢……是看他可憐嗎?出于憐憫?可這是不對的。</br> 聞湛面對陌生的情愫總是感到恐慌,又無端雀躍。</br> 他坐直身子,側(cè)著頭,不敢面對陸云初。</br> 陸云初在他面前蹲下,他伸手,想要接過帕子,結(jié)果陸云初直接就把帕子蓋他臉上了。</br> 聞湛懵了。</br> 她捧著他的臉,按著溫熱的帕子給他仔仔細細的擦拭。</br> “你看你臉頰這里還有碎石印子,幸虧沒磨破皮。”</br> 聞湛臉又紅了。</br> 她把帕子拿下來,對折,露出干凈的那一面。</br> 聞湛趁機瞟了她一眼,只一眼,馬上收回目光。</br> 她剛才確實是……親了他吧,為什么她一點也沒變呢?是自己大驚小怪了嗎,還是那只是疼痛產(chǎn)生的幻覺?</br> 陸云初抬頭,他立刻繃緊身體,面上神情疏冷,一點也看不出來內(nèi)心的炸毛。</br> 他的膚色蒼白到有些透明,肌膚干凈,整個人呈現(xiàn)出一種冰雪的素凈感,所以粘上泥灰就顯得特別的不和諧,好像白玉滾進了炭火盆,撈出來以后灰一塊兒白一塊兒的。</br> 陸云初很想笑,她抿著嘴,仔仔細細地給他擦著額頭。</br> 聞湛感覺出來了。他愈發(fā)不自在,渾身上下跟螞蟻爬過了似的,</br> 他的頭被陸云初捧著,沒法側(cè)頭避開,只能斜著眼睛,試圖避開眼神。</br> 他的睫毛顫抖著,心砰砰直跳,煎熬極了。</br> 陸云初發(fā)出一聲輕笑,他下意識把目光移過來,可是她笑完就起身洗帕子去了,弄得聞湛一顆心七上八下的。</br> 他攥緊拳頭,模樣嚴肅,她到底在笑什么呢!?</br> 陸云初從另一個包裹里拿出干凈的衣裳,驚訝道:“聞玨還挺貼心的,居然拿了中衣。聞湛,你快換上。”</br> 其實不是聞玨準備的,是柳知許提醒的。</br> 聞湛起身,接過中衣,猶豫地看著陸云初。</br> 陸云初居然能理解他的意思:“那什么,我不看,我收拾收拾東西,然后去牽馬。”</br> 聞湛點頭。</br> 陸云初把東西一股腦塞進包袱里,緊緊衣襟,踏出了廟門。</br> 聞湛戒心不重,見她起身往外走就開始脫衣裳。</br> 他的中衣被打濕了,不沐浴就換衣裳也挺難受的,但總比穿著濕衣服趕路好。</br> 他飛快地脫掉中衣,抖抖衣裳,準備穿上。</br> 陸云初都走出廟門了才想起還沒問他馬拴哪了,一回頭,就見到他傷痕累累的背。</br> 她心跳慢了半拍。</br> 太奇怪了,以前看只覺得心疼,不忍多看,現(xiàn)在看,竟然覺得他的腰真細,薄肌讓線條更為流暢,一路往下,就是起伏的……咳,不僅腰細,臀也挺翹的。</br> 陸云初鬧了個大紅臉,掉頭就走,不能讓聞湛發(fā)現(xiàn)自己無心撞見了。</br> 她在廟后的小屋里找到馬,用臂彎勾著韁繩把它過來,聞湛已經(jīng)換好衣裳拿上包裹準備走了。</br> 兩人得同乘一匹馬。</br> 陸云初手傷了,自然是聞湛負責馭馬。</br> 地下積雪很厚,踩上去卡嚓卡嚓響,聞湛有些擔憂,走過去摸了摸黑馬的腦袋。</br> 黑馬性情乖順,當時聞湛抱著陸云初找破廟時,它就老老實實地跟在后面,一路走到了這里。</br> 它低著頭,蹭了蹭聞湛的臉。</br> 聞湛似乎特別有動物緣,一人一馬湊一塊兒貼了貼,他才招手讓陸云初過去。</br> 聞湛踩著馬鐙利落翻身上馬。陸云初雙手裹著布條,不好用力,她正尋摸著怎么上去時,聞湛朝他伸出了手。</br> 她疑惑了一下,將手遞給他。聞湛抓住她的小臂,對她點點頭,她配合著,一個用力就被聞湛提溜上馬了。</br>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格外嬌小,明明聞湛看著瘦削,但力氣實屬比她大了很多。</br> 或許這就是體型的壓制吧。她靠在聞湛懷里,越發(fā)感覺自己嬌小了。</br> 她迅速窩到他懷里,倒讓聞湛有些措手不及。</br> 他扯著韁繩,低頭看著陸云初黑漆漆的頭頂,十分不自在。</br> 黑馬不耐煩了,原地打了個響尾,催促著趕緊走。</br> 聞湛只好將手環(huán)繞著他,雙手牽著韁繩,雙腿一夾,上路。</br> 因為這里積雪厚,所以馬走得很慢,搖搖晃晃的,陸云初在他懷里都快要睡著了。</br> 這不比并排躺著貼貼強?</br> 她在心底嫌棄了自己一通,然后心安理得地祈禱馬能走快點。</br> 她絮絮叨叨道:“咱們不用帶太多人,主要是帶侍衛(wèi),以防路上有危險。吃穿住行只要有錢,問題都不大。”有了兩世的經(jīng)驗,陸云初已經(jīng)非誠清楚怎么“逃亡”最好了。</br> “路線的話,先往北走,再往西,反正咱們不著急,路上走走停停吃吃喝喝,總能走到目的地的。”她得規(guī)劃好路線,免得撞上劇情點。沒記錯的話男女主現(xiàn)在正在附近的圈子打怪升級,時不時有風波出現(xiàn),他們得繞路走,不能被卷進去。</br> 聞湛沒法說話,點頭她也看不見,于是她在他懷里拱了一下,試圖回頭。</br> 聞湛一把按住她,并用手在她臉前擋了一下。</br> 他的手很大,快要遮擋住她的眼睛了。那意思很明顯:風大,不要說話了。</br> 好吧,嫌棄我,嗚嗚嗚,陸云初閉嘴了。</br> 而被她拱得渾身僵硬的聞湛總算松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與人同乘,馬鞍太小,貼的太近,他差一點就要繃不住了。</br> 她再這么亂動,他手指便會顫抖軟麻到抓不住韁繩了。</br> 走出深山,到了官道上,積雪總算薄了起來。</br> 聞湛用斗篷把陸云初牢牢裹起來,雙腿用力,策馬奔跑起來。</br> 嚇得陸云初往他懷里一躺,沒法抓住韁繩,也不能趴下抱馬脖子,只能雙臂往后,夾住聞湛的腰。</br> 聞湛差點掉下馬。</br> 陸云初也嚇到了,連忙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撓你癢癢的。”</br> 她手沒地方放,又按住了聞湛的大腿。</br> 背后的人呼吸驟停,猛地勒馬。</br> “吁——”一聲馬嘯,黑馬高揚前腿,在空中劃出一道危險的弧度。</br> 聞湛右手用力拉繩,左手別住陸云初,總算是將兩人穩(wěn)住。</br> 他喘著氣,摸了摸黑馬脖頸將它安撫下來,再低頭,看向陸云初。</br> 陸云初轉(zhuǎn)頭看他,半瞪著眼,臉上緋紅一片,身子也僵硬地跟石頭一樣。</br> 氣成這樣了嗎?不至于吧。</br> 她也嚇得不輕,舉起團子手:“我錯了,我這不是沒地方抓,有點害怕嘛。”</br> 聞湛抿著嘴角,看她這樣,繃著的臉終于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br> 他伸出左臂,把陸云初往自己懷里一按,將她牢牢的別住,這樣陸云初就能扒拉著他的手臂了。</br> 陸云初沒想到還有這么一招,又開始偷樂。</br> 她窩在聞湛懷里,安全感爆棚。</br> 怎么回事,明明他剛才發(fā)作出了一身汗,身上卻一點汗臭味也沒有,依舊很好聞。</br> 聞湛放慢了速度,兩個多時辰后,兩人總算回府,都凍得夠嗆。</br> 陸云初讓丫鬟打了熱水,沐浴一番后開始收拾東西,吃的要帶,喝的要帶,衣裳要帶,首飾可以不要,被子得帶上,廚房各種刀具鍋碗瓢盆都得帶上。</br> 等聞湛細致沐浴出來后,發(fā)現(xiàn)……家,似乎要被搬空了?</br> 院外停著數(shù)輛馬車,陸云初正在指揮丫鬟侍衛(wèi)往里面塞東西。沒有男女主在附近,npc的麻木程度大大降低,至少愿意聽陸云初吩咐了。</br> 接下來就是選隨行人選了。陸云初首先把自己五大三粗的貼身大丫鬟點了,然后眼神落到一排身著黑衣威猛高大的侍衛(wèi)身上。</br> 聞湛剛剛沐浴完,頭發(fā)擦得半干,規(guī)整地束起,衣裳隨意選了一套,自認為收拾得不夠利落,往門口一站,恰巧看到了這一幕。</br>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這些侍衛(wèi)有的身量和他差不多高,有的比他矮半個頭,但都比他強壯很多,有的是他的兩人寬。</br> 陸云初偏點那些壯漢,眼里全是滿意的神色,遇到又高又魁梧的,還滿意地點了點頭。</br> 聞湛站在門口,若是有耳朵,一定要撇下飛機耳了。</br> 陸云初看見了他,對他揮揮手:“快去把頭發(fā)烘干,事不宜遲,咱們收拾好馬上就走,不要在這兒多待。”</br> 趕他走……聞湛點頭,默默地烘頭發(fā)去了。</br> 收拾完出來陸云初已經(jīng)坐上了馬車,正在等侍衛(wèi)們收拾行李過來。</br> 聞湛鉆進馬車,抿著嘴角,莫名蔫蔫的。</br> 陸云初正興奮著呢,沒注意。</br> 等侍衛(wèi)都集合了,幾輛馬車,一行騎馬的壯漢,載著叮鈴哐啷的行李,順暢無比地出了城門,正式開始“私奔”之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