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30章
陸云初睡得很舒服,醒來后精力滿滿。</br> 她感受了一下,感冒似乎全好了。哪怕藥方再靈,見效也不該這么快,看來是又要走劇情了。</br> 她一臉不爽地起床收拾,忙活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聞?wù)繘]在屋內(nèi)。他活動范圍就那么大點兒,不在屋內(nèi),那應(yīng)該就是在廚房煎藥。</br> 陸云初往廚房走去,果然看到小火爐上正坐藥罐。火爐旁邊放著一個矮凳,上面擺著把老舊的蒲扇。</br> 這個矮凳一般是小丫鬟看火坐的,實在是有點袖珍,聞?wù)窟@種人高腿長的人坐著一定很憋屈。陸云初忍不住腦補(bǔ)出聞?wù)孔诎噬?努力屈著腿,手臂環(huán)著腿用舊蒲扇扇火的樣子。</br> 所以聞?wù)坎豢粗穑四兀?lt;/br> 今天是個晴天,陽光和煦,不算耀眼,曬在身上暖呼呼的。</br> 陸云初繞過廚房,在轉(zhuǎn)角找到了正在曬太陽的聞?wù)俊?lt;/br> 準(zhǔn)確來說,他不算是在曬太陽,是在借著太陽光寫著什么。</br> 他沒有用陸云初給他制作的紙筆寫字,而是拿了本用線縫訂好的冊子,用毛筆認(rèn)真地書寫。他似乎正在斟酌字句,寫幾個字頓一下,垂著頭,一臉嚴(yán)肅地沉思。</br> 可是太陽太過于和煦,他被曬得很舒服,抬頭感受陽光,嚴(yán)肅的神情瞬間消失,舒服地瞇瞇眼,翹起嘴角,好像知道要寫什么了,再次低頭書寫。</br> 逆著光,他發(fā)絲周圍浮動著一圈跳躍的光暈,光是看著他就能感受到他舒服安逸的心情,就差一根慢悠悠晃蕩的尾巴了。</br> 啊,貓貓曬太陽。</br> 陸云初放輕腳步,試圖悄悄靠近。</br> 可惜聞?wù)渴置翡J,她剛邁出一步,聞?wù)烤秃鋈粋?cè)頭看向她。</br> “你在寫什么?”陸云初也不尷尬,自然地接著朝他走過去。</br> 聞?wù)垦杆侔褍宰雍仙希诙I鈴地?fù)u頭。</br> 本來不感興趣也感興趣了,陸云初湊過去:“能給我看看嗎?”</br> 聞?wù)繐u頭,表情有點僵硬。</br> 他不這樣,陸云初還不會那么感興趣。她點頭:“好吧。”轉(zhuǎn)移話題道,“對了,藥煎多久了?”</br> 聞?wù)坎]有忘記時辰,他只是覺得那邊有些暗才過來寫字,一般寫一頁就過去看一下,但陸云初來了,他不便在這兒繼續(xù)寫,起身回小廚房。</br> 陸云初跟在他身后,突然說:“我一會兒可能要出去一下。”</br> 聞?wù)坎阶宇D住,回頭看她。</br> 雖然陸云初知道聞?wù)渴怯凶灾饕庾R的,但她并不認(rèn)為聞?wù)繒雷约菏菚械囊粋€角色。對于陸云初來說,她的穿書更像是進(jìn)入了一個游戲,沒有太大的恐懼感,而如果書中人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虛構(gòu)的小說,每個活生生的人都是一支筆創(chuàng)造的,那該有多可怕。</br> 她不會告訴他這些,只是道:“很快就——”很快就會回來是她最常說的一句承諾,但今天她說了一半突然頓住。</br> 不對,新年已過。</br> 前兩世都是翻年的第一場雪摔斷了腿,今年不知道新的一年初雪何時來,萬一就是最近呢?</br> 按劇情來走的話,初雪那天陸云初被追殺,聞?wù)恳呀?jīng)病逝了。但聞?wù)楷F(xiàn)在還活得好好的,劇情也雜七雜八被改了一些,不知道初雪還會不會下,她摔斷腿的情節(jié)是否還會強(qiáng)制進(jìn)行。</br> 她神色一不對,聞?wù)烤桶l(fā)現(xiàn)了。</br> 他攥緊手里的冊子,緊緊盯著她,屏息等待她接下來的話。</br> 陸云初笑了一下,只是道:“應(yīng)該很快能回來。”說完這句話,依舊沒有恢復(fù)輕松的神色。</br> 聞?wù)靠焖僮吡藥撞剑瑢宰用P和硯臺放在窗臺上,從懷里掏出紙筆,在上面寫道:你要去做什么?</br>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詢問陸云初的動向。以前無論她做什么,舉止行為再怎么奇怪,他都不會過問,只是在旁邊安靜地呆著。</br> 對于他這個變化,陸云初感到很高興,但她沒法回答。</br> “我要跟著聞玨出去一趟。”應(yīng)該又是破壞男女主約會。</br> 她算是摸準(zhǔn)了劇情的套路,對故事走向沒太大影響的小劇情可以改變,但每個人物的關(guān)健故事節(jié)點無論怎么躲避都會發(fā)生。前兩世她連男女主臉都沒見過,不能破壞他們約會,但劇情并沒有強(qiáng)制她返回跑小劇情。而重要的情節(jié)總會發(fā)生,比如她依舊會摔倒腿,依舊會引得父親與聞玨徹底撕破臉。</br> 她轉(zhuǎn)頭看著萬里無云的藍(lán)天,說:“如果下雪了,我可能就不能及時趕回來了。”</br> 聞?wù)繉懽值氖诸D住,抬頭認(rèn)真地看著她。</br> 陸云初對他露出一個寬慰笑容:“不要擔(dān)心,我肯定會回來的。”</br> 聞?wù)慷ǘǖ乜粗坪跤泻芏嘣捪胍獙λf,但最后只是輕輕一笑,點頭表示知道了。</br> 他的眼睛生得很是多情,專注看人的時候深邃又明澈,陸云初被他看得心尖一顫,撇開頭。</br> “你這樣好像我要離開似的。”她笑道,“下雪的話,我肯定要在路上耽擱呀。”</br> 聞?wù)奎c頭,神情沒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陸云初的錯覺。</br> 他跨進(jìn)廚房,坐到矮凳上,拿起蒲扇扇了扇火。</br> 可惜他掩飾的太好,留在窗臺上的冊子還是暴露了他的神思不寧。</br> 陸云初悄悄走到窗臺邊,拿起冊子。</br> 她知道這樣很不道德,但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就看一眼,如果是他的**的話,她就馬上合上。</br> 她一邊抱著“這樣實在很不好”的自責(zé)心態(tài),一邊翻開了一頁。</br>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不是什么少年初開竅的小日記,而是細(xì)致無比的關(guān)于她的事。</br> 這也確實是日記,只不過是以聞?wù)康囊暯牵涗浵铝怂囊磺小?lt;/br> 這一頁是她第一次為他煮白粥,聞?wù)坑涗浵铝怂脑挕⑺膭幼鳎€有白粥的味道。連她自己都記不清這些了,聞?wù)繀s事無巨細(xì)地寫了下來。</br> 她隨意往后翻了幾頁,看到了她第一次帶他曬太陽的記錄。</br> 曬太陽……只是這個也值得記錄下來嗎?</br> 她抬頭看了一眼聞?wù)康谋秤埃恢涝谙胧裁矗]有注意這邊的動靜。</br> 于是她又往后翻了幾頁,看到了關(guān)于生辰那日的記錄。從起床到回來,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記錄了下來,連路上吃了冰糖葫蘆,他吃的是自己喂的第幾顆都記了下來。</br> 他們相處時間不算多,但他已經(jīng)記了厚厚一冊了。里面沒有主觀感受,只有敘述性語句的記載,這個視角就好像觀察一個夢境,以第三方的視角去感受去經(jīng)歷,明明身處其中但又清醒。</br> 陸云初把冊子合上,放回原處,不想再看了。</br> 她心里有些難受,聞?wù)窟@樣寫好像是確認(rèn)她有一天終將離開,怕他忘了這一切,于是事無巨細(xì)地記了下來。不加任何自我感受,只有她的一切,好像這般他才能更清晰地去回憶。</br> 她想要說點什么,還沒來得及措辭,就感覺突然被推著往外走。</br> 她連忙喊了一聲:“聞?wù)浚 ?lt;/br> 聞?wù)恳惑@,匆忙站起來,朝這邊看來。</br> 她對他露出一個笑:“如果我沒有回來——”</br> 聞?wù)亢粑鼇y了,平靜的面具破碎,他牢牢鎖著眉,讓陸云初連忙改了話頭:“如果,是如果。如果我沒有及時回來,那一定就是我遇到了點麻煩,你記得等我,或者……來找我。”她當(dāng)然不認(rèn)為聞?wù)繒碚宜皇沁@么說說,讓他放心一點。</br> 說完這句話,她已經(jīng)走了很遠(yuǎn)了,聞?wù)空驹陂T框處,始終沒有追上來,就這樣眼巴巴地望著她。</br> 陸云初不合時宜地笑了,他這樣好像送主人上班的狗狗。</br> 陸云初出府后翻身上馬,雙腿一夾,縱馬往城外趕。</br> 她在馬上努力地回憶劇情,可惜隔了太久,她看書又不仔細(xì),怎么都想不起來書里這段講了什么劇情。</br> 一路縱馬狂奔,直到天黑才勒馬停下。</br> 此處荒郊野嶺,連個小破廟都沒有。</br> 陸云初勒著馬慢慢往前走,繞過枯樹林,見到了在遠(yuǎn)處歇腳的男女主。</br> 侍衛(wèi)們正在收拾干柴點火,旁邊停著一輛馬車,聞玨對著馬車?yán)锏牧S說話,而柳知許一邊應(yīng)著一邊鋪墊被褥,看來是要在此過夜了。</br> 真是的,他倆相處時間那么多,非得扯個大冬天的晚上讓自己出來搞破壞。</br> 這個念頭一閃,她終于想到了原書劇情。沒記錯的話,男女主馬上要換地圖一段時間,兩人輕裝簡行,假作夫妻,合作無間,感情極速升溫。</br> 而在他們出城的時候,女配追趕而來,以為他們是要攜手私奔,大鬧一場,徹底和聞玨撕破臉,在他們出外的時候不斷派殺手針對女主,當(dāng)然這些殺手都被影輕松解決了,女配以為是男主千難萬險也要護(hù)著女主,嫉妒得越發(fā)扭曲。</br> 男女主如果要換地圖,那必定會離她和聞?wù)亢苓h(yuǎn)。經(jīng)過她的驗證,離男女主越遠(yuǎn),受劇情的控制就越小,活動范圍限制也會隨之解除,這樣來看,這是她和聞?wù)刻与x劇情控制范圍的最佳時機(jī)。</br> 她不由得雀躍起來。這一世來了這么久,除了被劇情派出去的時間以外,其余時候她都沒有出過府,簡直要被憋死了。</br> 陸云初雙腿一夾,縱馬超聞玨他們落腳的地方奔去。</br> 對于跑劇情這事她已經(jīng)輕車熟路了,等到馬快要沖到人群里時,她才急忙勒馬停下。</br> 馬蹄高高揚(yáng)起,差一點就要踩到聞玨了。</br> 聞玨大怒,勉強(qiáng)沒有拔刀,吼道:“陸云初,你做什么?”</br> 陸云初騎在高頭大馬上,低頭瞧著聞玨,不走心地問:“你們?nèi)ツ模俊?lt;/br> 機(jī)密之事聞玨自然不會告訴她,他哼了一聲:“我們?nèi)ツ膬号c你無關(guān)。”</br> 陸云初將馬鞭對著柳知許:“你同她要私奔嗎?”</br> 這話簡直荒謬,聞玨不想理會,用刀鞘打落她的馬鞭,呵斥道:“你別得寸進(jìn)尺,滾!”</br> 這話在女配看來就是默認(rèn),陸云初坐在馬上,啪嗒啪嗒掉了幾滴淚,喃喃道:“好,好……你們私奔……”</br> 話說完,身上一松,臺詞完了。</br> 按理說女配應(yīng)該掉轉(zhuǎn)馬頭就跑,但陸云初說完這句話就翻身下馬,往火堆旁一坐,仿佛無事發(fā)生的樣子。</br> 聞玨被她的厚臉皮驚到了:“你干什么?”</br> “太晚了,我跟你們湊一晚上,明早就走。”陸云初回道。</br> 聞玨難以置信:“你……你剛才那樣……你又在玩什么伎倆?”</br> 陸云初臉不紅心不跳:“我剛才哪樣?哦,你是指我為你們的愛感動到哭的事嗎?”</br> 聞玨被她噎得說不出話來了,瞪著眼睛看她,難以相信世界上有這么眨眼說瞎話的人。</br> 陸云初也沒管,正準(zhǔn)備湊到女主跟前問問能不能一起擠擠馬車,忽然聽到旁邊侍衛(wèi)說:</br> “怎么忽然下雪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