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抓人
顧府。 顧大人在屋里走來走去,神情凝重。 謝氏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當初顧玖這孩子指婚給公子詔,人人都在慶賀,我當時就說小心給家里招禍。果不其然。她才過門幾天,王府竟然被金吾衛(wèi)給圍了。” “你少說兩句。” 顧大人不耐煩地沖謝氏吼了一聲。 謝氏看著顧大人,“老爺,你可得盡快拿定主意。我們顧府可不能被王府牽連。” 顧大人緊皺眉頭,煩躁得很。 顧珽哼哼兩聲,表達不滿。 不過他沒有和謝氏直接對著干,因為他不善打嘴仗,肯定不是謝氏的對手。 顧琤蹙眉,“母親,此事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謝氏惱怒,顧琤如今和她離心離德,一味的替顧玖說話,真是不知好歹。 她說道:“王府都被金吾衛(wèi)圍了,這可是你親眼看到的,怎么能說不嚴重。六郎,你可不能胡說八道,誤導你父親。” 顧琤對顧大人說道:“父親,兒子今日去了王府,王府一切如常。這回金吾衛(wèi)圍住寧王府,也不是孤列。其他王府,也有金吾衛(wèi)守在門口守著防止人進出。兒子想,這次的事情肯定是有驚無險,很快就會過去。” 顧大人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謝氏則問道:“顧玖明日要回來嗎?” 顧琤點頭,“二妹妹說得很肯定,明日她一定回來。” 謝氏嗤笑一聲,“我看她明日是回不來的。王府已經(jīng)被圍,她連王府都出不了,又怎么能回來。” 顧大人暗自嘆息一聲,“這個時候回不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爺那里到底有多嚴重,會不會牽連到我們顧府?” 顧珽說道:“當然不會牽連我們顧府。妹妹是新婦,即便王府出事,也算不到妹妹頭上,更不會算到顧府頭上。” 顧珽的語氣很肯定,他似乎很放心顧玖。 謝氏目光陰沉沉的,“三郎,你莫要說大話。別管她是不是新婦,如今她都是王府的人。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斷然沒有獨獨她列外的可能。” “都別說了。” 顧大人終于拿定了主意。 他說道:“此事先觀望兩天再說。” 謝氏有點不甘心,“老爺,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顧大人擺手,“別說些有的沒的。王府剛出事,事情還沒定論,我就急著和王府撇清關(guān)系,那我在世人眼里,豈不是成了奸佞小人。等到事情有了結(jié)果,再和王府撇清關(guān)系也不遲。” “可是,萬一……” “沒有萬一。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來。” 顧大人一錘定音,甩袖離去。 顧珽也跟著離去。 大廳內(nèi),只剩下謝氏同顧琤母子。 謝氏惱怒不已,“真不知老爺怎么想的。明擺著的事情,卻拖著不肯下定決心。” 顧琤皺眉,“母親,話不是這么說。如果王爺最后平安無事,該當如何?” 謝氏卻說道:“我賭王爺這次肯定得出事。你們都瞧著吧,遲早會后悔。” 顧琤搖搖頭,沒辦法談下去,干脆告辭。 王府。 王妃裴氏暈倒,顧玖急忙命令下人,將王妃抬回春和堂。同時命人出宮延請?zhí)t(yī)。 守在王府大門口的金吾衛(wèi),倒也沒為難,放人出府延請?zhí)t(yī)。 問訊趕到春和堂的眾人,全都是一張憂心忡忡的面孔。 王爺陷在宮里,王妃昏迷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大家仿佛是失去了主心骨,皆惶惶然不可終日。 顧玖端坐在床榻邊。 衣袖掩蓋下,她正在悄悄替王妃裴氏診脈。 郁結(jié)于心,屢受刺激,怒極攻心,于是昏了過去。 裴氏這種情況,需要靜心調(diào)養(yǎng)。 然而王府多事之秋,堂堂王妃哪里能夠靜心。不被接連而來的壞消息影響就算是不錯的。 顧玖收回手,看著焦急,擔心,無措的眾人,說道:“王妃娘娘怒極攻心,暫時昏過去,想來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礙。大家無需太過擔心。” “你怎么知道母妃的身體沒有大礙?你是大夫嗎?”蕭琴兒站出來懟顧玖。 顧玖挑眉,她和蕭琴兒天生不對付。這里面有劉詔劉議兄弟不和的原因,最主要還是利益之爭,權(quán)柄之爭。 偌大的王府,只能有一個當家人。 王妃之下,到底是她蕭琴兒為尊,還是顧玖,必須得爭一爭。 誰握住了王府權(quán)柄,誰就握住了王府的財政。 權(quán)柄,既是利益。 二人立場不同,注定無法和平共處。 總有一個人,得臣服在另外一個人腳下。 不是她蕭琴兒,就是顧玖。 所以只要有機會,蕭琴兒總要出頭,找一找顧玖的麻煩。 不一定會有用,甚至有可能被反殺。 但是若不做出這樣的姿態(tài),王府眾人還以為她已臣服顧玖,以顧玖為尊。 所以,即便明知道小小爭執(zhí)沒什么作用,也必須去爭一爭。 這就像是辦公室斗爭。 不是每一次的爭斗,都事關(guān)利益,很多時候純粹是因為立場,因為看對方不順眼。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少人都干過,不奇怪。 顧玖反問蕭琴兒,“四弟妹是盼著王妃娘娘病重不起嗎?” 蕭琴兒惱怒,“你別曲解我的意思。你不是大夫,你怎么判斷母妃身體沒有大礙?萬一母妃身體有恙,耽誤了病情,你付得起責嗎?” 顧玖冷冷一笑,“你們來之前,我已經(jīng)命人去請?zhí)t(yī)。太醫(yī)很快就會到,無論如何也不會耽誤王妃娘娘的病情。四弟妹,下次給我定罪之前,好歹將情況了解清楚。否則,丟人現(xiàn)眼的人就是你。” 話音一落,門口丫鬟稟報,說是太醫(yī)來了。 李太醫(yī)見到滿屋子的人,不由得皺起眉頭。 “人多,屋里透不過氣來,影響王妃娘娘的身體。都出去吧,別擠在屋里。” 顧玖點點頭,“那就麻煩李太醫(yī)。” 說罷,顧玖帶頭出了臥房。 其余人等,也都跟著出去。 大家在偏廳等候消息,每個人都是滿腹心事。 歐陽芙絞著手絹,悄聲問顧玖,“大嫂,母妃不會有事吧。” 顧玖說道:“放心。母妃會平安無事。” “那宮里面,王爺和大公子會如何?” 顧玖盯著歐陽芙,“我不知。” 歐陽芙低頭,眼中難掩失望之色。 她還以為顧玖會知道些什么,指望著從顧玖這里打聽點消息。 片刻之后,李太醫(yī)從臥房出來。 眾人涌上去,紛紛問道:“王妃怎么樣?要緊嗎?” 李太醫(yī)輕咳一聲,打斷眾人的問話。 等大家安靜下來,他才說道:“王妃怒極攻心,因此昏迷。老夫已經(jīng)為王妃扎了針,人已經(jīng)醒了,身體沒有大礙。不過需要靜養(yǎng),不可打擾。另外,老夫會再開一張藥方,每日按方服藥。” “王妃的身體果真沒有大礙?” “那是自然。” 眾人慶幸。 慶幸之余,不由得朝顧玖看去。 沒想到還真讓顧玖給說中了。王妃的身體,果然無大礙。 王妃身邊的秦嬤嬤來請,“王妃請大夫人進去說話。其他人都回吧。” 沈側(cè)妃問道:“王妃連我們也不見嗎?” 秦嬤嬤點頭,“王妃身子虛,精力有限,大家還需體諒。” “那我呢?我想替母妃分憂。”蕭琴兒問道。 秦嬤嬤搖頭,“王妃沒說要見四夫人。” 蕭琴兒臉色一變,咬著唇,目光猛地朝顧玖看去。 顧玖無動于衷,隨秦嬤嬤走進臥房。 王妃裴氏為何要見她,她心知肚明。 裴氏已經(jīng)坐起來,就靠在床頭。 她朝顧玖招手,示意顧玖坐在床前圓凳上,靠近一點,方便說話。 顧玖從善如流,關(guān)心問道:“母妃身體好些了嗎?” 裴氏臉色蒼白,一副虛弱無神的模樣,“也就這樣吧。金吾衛(wèi)上門抓人,是不是意味著王爺他兇多吉少?” 顧玖搖頭,“并不是這樣。” 裴氏死死地盯著顧玖。 顧玖壓低嗓音,說道:“金吾衛(wèi)上門抓人,只能證明一點,他們在王爺和公子身上,什么有用的線索都沒問出來。由此推測,金吾衛(wèi)在其他王爺那里,也沒問出有用的東西。” “但是金吾衛(wèi)抓了人,將人下了詔獄。那些內(nèi)侍黃門,能扛住大刑嗎?一旦說了對王爺不利的話,如何是好?” 裴氏焦急慌張,雙手緊緊地抓著錦被,青筋突起。 顧玖安撫道:“即便那些內(nèi)侍黃門扛不住大刑從而招供,母妃難道認為,他們能說出多少不利于王爺?shù)氖聦崳俊 ⊥鯛敾奶疲廊私灾D切S門內(nèi)侍,能招供的無非就是喝酒,賭錢,搶女人諸如此類。 真正同太子中毒相關(guān)的事情,那些人說得出一件嗎?還是說,母妃認為太子被人下毒,是王爺所為?” 裴氏厲聲否認,“王爺同太子中毒的事情當然沒有關(guān)系。本王妃擔心的是有人扛不住大刑,為了脫身,會胡說八道。” 顧玖搖搖頭,“母妃的擔心是多余的。據(jù)我所知,那位給太子下毒的宮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在東宮侍候。也就是說,那人在東宮起碼潛伏了十年以上。 而王爺身邊的那些小黃門,都是八年前才來到王府。兩位內(nèi)侍,雖然是王爺身邊的老人,卻只負責王爺起居飲食,所知有限。” 在顧玖看來,如果真的是寧王對太子下毒,那么寧王一定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才會采取行動。并且在行動之初,就已經(jīng)剪掉了尾巴,銷毀了所有證據(jù)。 所以,無論金吾衛(wèi)怎么查,也不可能從死人身上問出真相。 只要寧王咬定說冤枉,金吾衛(wèi)也不敢對堂堂親王動刑。 除非天子不問證據(jù),只憑懷疑就給寧王定罪。 這樣想來,寧王歸來,是遲早的事情。 只是苦了劉詔。 寧王私下里許多事情,其實都是劉詔經(jīng)手。 劉詔身邊的人,嘴嚴嗎? 裴氏依舊憂心忡忡,“前往魯侯府的人還沒回來嗎?” 顧玖搖頭,“不曾回來。極有可能是被金吾衛(wèi)擋在了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裴氏眉頭緊皺,“這可如何是好?” “母妃勿憂,父王一定平安歸來。”顧玖聲音溫柔,帶著安撫人心的作用。 裴氏猛地抓住顧玖的手腕。 顧玖感覺生痛,卻又不好甩掉裴氏的手。 裴氏死死地盯著顧玖,“王爺真的能平安歸來?你沒騙本王妃?” 顧玖重重點頭,“兒媳不敢欺瞞母妃。” 裴氏松了一口氣,“能平安回來就好。本王妃確信,太子中毒一事,同王爺沒有任何關(guān)系。說王爺懂吃喝玩樂,這話沒有錯。說王爺數(shù)十年前就在籌謀,安插探子在東宮,伺機對太子下毒,那絕不可能。王爺沒那本事。” 顧玖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寧王若是知道裴氏如此看輕他,不知會感到得意,還是感到心塞。 寧王真如裴氏所言,并無智謀嗎? 顧玖緩緩搖頭,她不認同裴氏的話。 寧王年紀輕輕,就知道睡興慶宮宮女自污,拉低天子對他的標準,單是這件事就能看出,寧王不缺智謀,不缺勇氣。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類似這種冒著被貶斥的自污辦法,一般人可沒有勇氣嘗試。 顧玖說道:“既然太子中毒,不是王爺做的,那么陛下遲早會放了王爺。” 裴氏連連點頭,“你說的對,王爺遲早會回來。” 丫鬟點了安神香。 裴氏精神不濟,很快睡了過去。 顧玖起身,放輕腳步,悄聲離開。 她沒想到,歐陽芙就站在屋檐下,等著她。 “大嫂,母妃沒事了吧。” 顧玖點頭,“母妃無事,已經(jīng)睡下。二弟妹怎么沒回房?” 歐陽芙滿是擔憂之色,“我不放心,想留下來照顧母妃。” “二弟妹有心了。不過母妃身邊有丫鬟嬤嬤們照顧。二弟妹累了兩天,還是早點回房歇息吧。” “大嫂呢?” “我也要回房歇息。” “明日初二,大嫂要回娘家嗎?” 顧玖說道:“我倒是想回娘家,就擔心守在門口的金吾衛(wèi)不肯讓我出府。” 歐陽芙神色憔悴,“大嫂,如今這情況,如何是好?” 顧玖望著夜空,良久后才說道,“這話,二弟妹應(yīng)該問二公子才對。我一個內(nèi)宅女人,不懂朝堂大局,甚至連宮里的規(guī)矩都沒摸透。” “大嫂何必自謙。” 顧玖笑了笑,“二弟妹,恕我不奉陪。累了一天,我先回房歇息。告辭!” 顧玖走得干脆利落,沒給歐陽芙追問的機會。 歐陽芙跺跺腳,無奈之下,也只能先回房。 顧玖很累,卻沒有半點睡意。 她洗漱完畢,靠在小書房軟塌上,閉目養(yǎng)神。 片刻,她猛地睜開眼睛,“去,將鄧內(nèi)侍叫來。” 青梅領(lǐng)命而去。 鄧存禮被請到小書房,“老奴給夫人請安。” “免禮,坐下說話吧、” 頓了頓,顧玖開門見山地問道:“鄧內(nèi)侍在宮里當差幾十載,以你看,太子中毒一案,陛下最后會如此處置?” 鄧存禮斟酌了一番,“有兩種可能。” “愿聞其詳。” “第一種可能,查到真兇,直接處死,同時再次清洗皇宮大內(nèi)。太子殿下也能因此得到喘息之機。 第二種可能,沒有真兇,此案成為無頭懸案。然而陛下多疑,定會嚴懲所有皇子。罰俸是輕的,甚至有可能直接擼掉諸位王爺?shù)木粑弧L觿t成為靶子,離著被廢也就不遠了。” 顧玖暗暗點頭,“那你認為,哪一種可能性更高?” 鄧存禮說道:“這個問題,想必夫人已經(jīng)有了答案。” 顧玖笑了笑,說道:“我的答案是沒有真兇。” “正是如此。這個案件不可能有真兇。” 宮廷,文官,武將,三方博弈。 宮廷私下里,已經(jīng)同武將聯(lián)絡(luò),他們不會允許此案出現(xiàn)真兇,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 那幫人,花費了近十年時間,終于讓天子身邊,無一人替太子說話。 一百步已經(jīng)走了九十步,決不能在最后十步功虧一簣。 就算要死成千上萬的人,他們也不惜將太子拉下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