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臉上蓋著喜帕,閉眼一片黑,睜眼一片紅,李依依越呆越困,躺在床上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聽見門響。
嗯?
這么快就回來了?
李依依手忙腳亂試圖爬起來,可惜仰臥容易起坐難,身上頭上的負(fù)擔(dān)太重,頭重腳輕根本起不來,她像條咸魚一樣撲騰了幾下,最終驚恐的發(fā)現(xiàn),
——救命!起不來了!
被趕出喜堂的賀樓推開房門,屋子里安靜得很,紅綢紅燈籠紅蠟燭,貼滿整間屋子的囍字,這么一打扮,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竟然有些陌生。
方才很安靜的屋子里突然響起幾聲窸窸窣窣的動靜,賀樓循聲望去,喜床上一坨紅色正在伸胳膊踢腿奮力掙扎,婚房里除了他奇怪的小新娘并無他人,
“依依?你在做什么?”
殺了我,就現(xiàn)在。
穿越過來所有的丟臉都在賀樓面前,李依依一動不動的裝死。
“依依?”
扶著頭就起不來,不扶頭鳳冠會掉,李依依氣若游絲,
“……拉我一把,起不來了。”
賀樓忍著笑把自己的新夫人拉起來,新婚之夜偷懶結(jié)果癱在床上起不來,確實很像她奇奇怪怪的作風(fēng)。
成親是為了糊弄人,洞房花燭夜自然也做不得數(shù),所以新夫人不在乎禮節(jié),賀樓也沒有在意,他退開兩步,
“依依,這里除了我沒有旁人,可以把蓋頭掀了。”
丟人先捂臉,被賀樓拉起來的時候,李依依就發(fā)誓,今天誰也不能掀開這個蓋頭!
結(jié)果誓剛發(fā)完,賀樓讓她自己掀蓋頭。
“……”
行吧,自己掀就自己掀。
剛丟完人,臉上的薄紅還沒褪,鬢角汗?jié)裾丛谀樕希钜酪离p手捧臉,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啦,你們不逗新郎?”
新郎官面若冠玉,眼如清泉,頭戴雙翅烏紗,紅綢抹額圍在帽檐,正中墜著一點明珠,飄帶墜玉,從耳后垂到身前,身上是和她相配的壓金綴玉紅色婚服,淺笑低眉,呼吸平順,步伐從容,衣帽絲毫不亂,連胸前綢緞扎的大紅花都戴得端端正正,往地上一站,端得是周正得體。
一看就沒被逗過。
賀樓坦坦蕩蕩的任她打量,甚至張了張手,
“皇上替我擋著,他們不敢放肆。”
這人渾然不覺李依依已經(jīng)沉迷男色,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來一個食盒,放在桌上,
“吃點東西吧,前面開宴忙亂,我叫廚房提前留出來的,餓了吧,我們悄悄吃。”
如此良辰吉時,氣氛正好,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居然還想著吃?
——還真是……甚得我心!
李依依感動得幾乎熱淚盈眶,賀樓怎會如此善解人意,她餓得前心貼后心了!
三層食盒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賀樓把桌子上中看不中吃的喜餅喜糕推到一旁,招呼坐著不動的李依依,
“吃飯吧,成婚荒唐,實在迫不得已,委屈姑娘了。”
李依依伸頭一瞧,好家伙,雞鴨魚肉俱全,都是硬菜,哪里委屈了,有肉吃就不委屈。
穿過來還是頭一次和賀樓同桌吃飯,雖然很餓,李依依還是盡量淑女,一手?jǐn)n著頭上搖晃的步搖,一手夾菜,小口嚼得斯文。
鳳冠霞帔美則美矣,繡金綴玉,一力追求繁復(fù)華貴,重也是真重,看李依依小心翼翼的不敢有什么大動作,賀樓欲言又止,
叫人家姑娘散發(fā)更衣像什么話呀。
可是看著她這樣托著頭吃飯實在艱難,賀樓斟酌開口,
“若依依你…不覺得我在這里冒犯,婚服沉重,我先回避一下,你可以換掉這身衣服。”
李依依:“……”
我不拆是我不想拆嗎?
穿過來這幾天,頭發(fā)都是蕓兒幫忙梳的,而且樣式簡單,基本一根簪子搞定,睡覺摘下來就行。今天這一頭珠翠,又是金又是玉的,四個丫鬟足足弄了兩個時辰,她不會拆啊。
“我不會拆……”
不會拆是一方面,頭上身上的東西看起來就很貴是另一方面,不碰比較安全,李依依決定厚著臉皮再次求助,
“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賀樓萬萬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理由,不過想想也算意料之中,李依依說了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不會這些也正常。
賀樓沉默半響,拱手告罪,
“得罪了”
沒了那些叮了當(dāng)啷的步搖發(fā)簪,脫掉身上的沉重負(fù)擔(dān),李依依好像壓在五行山下壓了五百年的孫猴子終于放出來了,本性暴露,再撐不起那張淑女皮囊,對著一桌子美味大快朵頤,吃到興頭,沖著賀樓豪邁伸手,
“來碗米飯?”
“……”
菜多桌子小,不夠擺,賀樓扒拉扒拉,從食盒最底下掏出一碗瑤柱松子炒飯,順便再給李依依遞一盅杏仁酪,那叫一個體貼。
海底撈也不過如此了吧。
吃飽喝足,不得不正視一下今晚最大的問題,屋子里只有一張床,但有兩個人,怎么睡?
李依依主動請纓,
“我打地鋪”
“什么?”
倒不至于就讓人家姑娘睡地上,賀樓指指屏風(fēng),放低聲音,
“屋里還有一張矮塌,今晚我睡外面就好,以屏風(fēng)相隔,就是可能要委屈姑娘一下,觀禮的人還沒走,如果第一夜就分房睡恐怕被人看見。”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把匕首,交到李依依手上,
“我方才在前堂喝了一點酒,不過姑娘放心,我沒有喝醉,絕不會酒后亂性,有損姑娘清白,姑娘可以拿著這個防身。”
“當(dāng)然,若姑娘實在介意,我去睡書房。”
這匕首一看就不是嚇唬人的花架子,□□刀/鋒凜冽,寒光熠熠,賀樓還真放心,也不怕自己是刺客,李依依把匕首遞還給他,
“不至于不至于,我相信你的人品。”
賀樓堅持,
“拿著吧,委屈你了,姑娘無依無靠,身上有利刃防身也安全些。”
這一晚上又是委屈你了,又是得罪了,體驗了一把真·古代中式婚禮豪華套餐,雖然挺累的,但是真的超值好吧。
李依依擺手,
“可千萬別這么說,你能收留我,我感激還來不及,假成個親而已,我力所能及的事你盡管提。”
住在人家屋里,哪兒有叫人家主人睡矮塌的道理,李依依趁著賀樓不注意,搶占外間的矮塌,
“我睡這里就行,你睡床。”
“這怎么行,依依你是姑娘家,怎么能讓你睡這里……”
怎么不行,說是矮塌,也比宿舍里九十厘米寬的上下鋪強多了。
李依依十分適應(yīng),把自己撂平在塌上,
“就這么說定了,反正我躺下了,你非要睡這里那就和我擠著睡。”
那當(dāng)然是不行的,男女授受不親,賀樓無法,只好把喜床上的被褥抱過來給她。
新婚之夜,誰睡覺啊,就算是睡那也是睡一個被窩,所以收拾新房的人就給他們鋪了一床被褥,李依依看著被他拿走被褥后光禿禿的床沉默,
“…你怎么辦?”
新郎官搖搖頭,“我身體強壯,不礙事的。”
三月下旬,還沒暖和到不蓋被子就能睡的程度,和衣躺一宿非感冒不可,李依依可不敢挑戰(zhàn)古代的醫(yī)療條件,
“夜里冷,不蓋被子肯定不行,你再想想,哪個房間還有不用的被褥,我們?nèi)フ乙淮瞾恚易〉哪莻€房間有,不如我現(xiàn)在過去拿。”
賀樓還是搖頭,
“你住的客房太遠(yuǎn)了,書房里應(yīng)該有被褥,就在隔壁,我去拿。”
反正也睡不著,兩人拿方便些,李依依爬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
書房就在隔壁,十幾步的距離,兩人小心翼翼的趴在門邊,聽著外面沒有聲音了才打開門,沒想到剛走到書房門口,門還沒打開,遠(yuǎn)遠(yuǎn)的長廊那頭過來兩個人。
正是衛(wèi)承祚和賀樓的親爹賀尚書。
李依依拼命扒拉正在開門的賀樓,小聲道,
“快跑!好像有人過來了…”
“……!”
跑肯定是跑不了了,說話間人已經(jīng)到了跟前,賀樓將李依依擋在身后,先發(fā)制人,
“您怎么還在這兒?”
“哦,太晚了賀尚書怕我回去不安全,留我住一宿,我明日和賀尚書一起去上朝。”
有皇帝在,自然沒有賀尚書說話的份,還好皇帝關(guān)心的內(nèi)容和賀樓親爹是一樣的。
衛(wèi)承祚將他們兩個上下打量一番,
“倒是你們兩個,這么晚了,你們打算去哪兒?”
賀樓:“……”
去書房拿被褥分床睡,這是可以說的嗎?
李依依看出她的假夫君好像要說實話,霎那間心念電轉(zhuǎn),
“啊……我們?nèi)浚蚓讲旁S下的山盟海誓,我怕忘了,得記下來。”
臥房中沒有紙筆,所以去書房拿。
可以,這很合理。
衛(wèi)承祚點點頭,
“那行,你們快去快回,我等你們回去了再跟伯父去客房。”
李依依:“……”
你好煩哦。
被褥當(dāng)然是拿不成了,衛(wèi)承祚看著他們兩個回房,甚至從袖子里掏出來一把鎖,從外面把門鎖上了,說是什么是宮里的同心鎖,鎖一宿就能永結(jié)同心,恩愛一生,他特意帶來的,明天早上上朝前再給他們打開。
……
這位皇帝,你真的好閑吶。
李依依放棄掙扎,把被褥重新在床上鋪好,正中間擱了個盛滿水的茶盞,拍拍被子,招呼賀樓睡覺,
“來吧,你睡里面,你萬一做什么我睡外面方便跑,我睡相不太好,你湊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