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烏鴉醫(yī)生2
腳步聲停在門外, 對方應該就站在門前。
茶色玻璃燈罩內(nèi),細弱的燈焰不停躍動,仿佛有個頑皮的孩子, 試圖將它吹熄。實際上屋內(nèi)一片沉寂,空氣凝滯潮濕,并沒有風。
門外的人久久無聲,不知在等待什么。
異樣的濕冷從背后升起, 林夜白從門上的貓眼往外看。
【宇智波波奶茶】:前方高能預警!
【紅燒大雞腿】:富強民主自由
【文學帶師】:建議獨居崽崽在貓眼內(nèi)貼一張縮小版肌肉猛男,給外面的人一點顏色瞧瞧
【大黃瓜】:我覺得可以!不愧是你!帶師好主意!
在遇到詭異事情時, 從貓眼往外看, 往往都能看到其他人的眼睛,這次也不例外。
一只灰白的眼睛在貓眼內(nèi),正從外向內(nèi)看, 試圖窺視門內(nèi)的住客。瞳孔呆滯晦暗, 似乎帶著詭異的笑意,令人心生寒意。
當然, 門內(nèi)那只眼睛也不遑多讓,是正常人絕不可能擁有的血色眼瞳,冰冷詭異,向外看時, 微微一亮, 就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值錢的東西。
是行走的積分!
林夜白立刻開門, 可惜門外空無一人,只留下一雙大于正常男子的腳印, 還有一灘微粘的黑水,散發(fā)著海腥氣。
很愛干凈的林夜白微微蹙眉。
黑水被冰封,鏟進垃圾桶。
冷風灌入, 風鈴響起空幽的聲音,與若有若無的咳嗽聲相應。街道彌漫著厚重的灰霧,十米以外,完全看不清楚。
門外系著一個白色貝殼風鈴,這是診所的標志物,如果醫(yī)生在診所營業(yè),就會掛起風鈴。如果醫(yī)生不在,就會把風鈴拿進房間。
在林夜白關上房門前,一只瘦弱的烏鴉飛來,發(fā)現(xiàn)林夜白后,有些疑惑,又覺得親近,主動停在林夜白手中,抖了抖有些潮濕的羽毛,露出鳥腿上的信筒。
“親愛的林恩先生,我的老.毛病又犯了,期待您的到來。我知道所有醫(yī)生都對疫病束手無策,您也同樣為此困擾,我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些與疫病有關的事,期待您的到來。 ——海茲莫-戴維斯”
林夜白只簡單回復可以,重新把信紙放進鳥腿上的信筒。他的筆跡或許與原來的醫(yī)生不同,對這里的古老語言也不熟悉,多寫無益。
烏鴉在壁爐附近烤干羽毛,林夜白掰了一小塊面包,它乖巧吃完,連面包屑也沒有留下,從門口飛出去。
這種烏鴉與普通烏鴉不同,是烏蘭托的特有生物,普通烏鴉與一種海鳥衍生出來的品種,頭頂有白色羽毛,訓練后可以幫忙送信,常稱“信鴉”。
林夜白重新把門關好,開始翻找醫(yī)生的就診記錄。這位醫(yī)生有個很好的習慣,診治過的每個病人,都會留下相應記錄,以及收費情況。
“海茲莫-戴維斯,北街椰林路177號,退休的老船長,關節(jié)痛,藥草冷敷,每次3銀幣。戴維斯先生是個酒鬼,每晚都喝得爛醉回家,經(jīng)常睡在路上,關節(jié)痛不可能痊愈。”
林夜白又翻出一張地圖,去尋找椰林路177號。
距離這里并不遠,大概走上二十多分鐘就到了。
以往沒有疫病的時候,街道上隨處可見馬車夫,只需要幾個銅幣,就可以節(jié)約一半以上的時間。
雷鳴聲距離這里很遠,大約是海上在下雨。
林夜白拿了一把雨傘,提著藥箱出門,將貝殼風鈴放回房間。
城中建筑物多為黑色,烏蘭托附近有個黑巖產(chǎn)地,石料廉價,用之不竭。除了少部分對自家莊園有過高要求的貴族,大部分人都選擇黑巖,堅固穩(wěn)重,不必擔心大暴雨漲潮時的海浪。
街道上的房子都大同小異,有些門牌號生了黑霉,完全看不清楚。
一個拐角之后,林夜白看到了地圖上所沒有的街道。不管去哪個方向,都會回到原地。
鳥嘴防護服是用一種防水材料制作的,表面已經(jīng)因霧氣凝結出了黑色水滴,被冰凍后,一抖,盡數(shù)落下。
林夜白做過記號,仍然無法辨別方向。
只好放出了烏鴉。
信鴉可以生存,烏鴉應該也可以?如果它沒有表現(xiàn)出不適,就能放出來了。
“嘎嘎嘎……”
烏鴉出來后,停在林夜白肩頭,四處張望。
這是什么地方?怎么全是霧,太討厭了!
“我迷路了。”林夜白很坦誠。
“嘎嘎嘎!”烏鴉瞬間高興起來,崽崽也有今天!
它飛出幾米,羽毛變得潮濕起來,有種奇怪的預感,如果它飛得更遠一些,或許會和林夜白失散。
它又飛回來,重新落在林夜白肩頭。
“嘎——”
它想說話,暫時等階還不夠,只能通過契約來表達自己的大概意思。
林夜白應該陷入了某種特殊時空亂象,要等結束了才能出去,暫時不能隨意攻擊,以免加劇周圍的異變。
林夜白揉了揉烏鴉的頭,慢吞吞走在這條永遠也走不出去的長街上。道路兩邊都是高大肅穆的黑色建筑,大同小異,看久了會覺得詭異,里面似乎沒有居民,仿佛一座鬼城。
他再度聽到腳步聲,不過是正常的腳步聲,兩個身穿貴族服飾的男子邊走邊交談,從周圍環(huán)境來看,他們正處在一個花園中,與黑色街道完全不同。
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轉頭向林夜白所在的方向看來,結果一無所獲。地上兩條咸魚并排躺著,一大一小,被霧氣遮掩得嚴嚴實實。
林夜白早就試過能不能把自己變成咸魚,其實是可以的。相當隱蔽,不容易被發(fā)現(xiàn)。
“不知道安德莉亞公主能不能解決這種奇怪的傳染病,城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居民感染了這種病,不到一周就會去世。”
“安德莉亞公主帶著她的薔薇騎士團從皇都趕來,大概需要半個月,等她趕到,城里所有人都可能病死了。”
“安德莉亞公主會乘坐最新研發(fā)出來的蒸汽火車希望號,只需要五天,很快你就能看到公主殿下了。而且殿下的薔薇騎士團里有很多魔法師,一定能解決傳染病。”
“有了烏蘭托的政績,這位殿下繼承皇位,就不會再有阻礙了吧。話說回來,傳染病是巧合,還是必然?”
“那要看最后誰能從中得到好處,至少死去的人沒有。”
兩人交談的畫面很快如水霧一樣消失,林夜白重新恢復人形,繼續(xù)行走。
“先生,救救我們……”
空曠的屋子里,兩個小孩子蜷縮在一起,其中一個已經(jīng)失去意識,另一個努力向門口爬去,不時咳嗽,吐出來的全是清水。
林夜白向她們走去,在進門前一瞬,房屋和其中兩個小孩一同消失。前方不遠處,一只脖子被扭斷的貓盯著他看,嘴角勾起夸張的笑容。
林夜白一刀過去,貓倒地,徹底身首分離。
沒有收到積分提示,或許只是異變后的普通小怪,連積分都不能薅出來。
陸續(xù)遇到了幾次奇怪的空間錯亂現(xiàn)象,林夜白覺得離開這里的契機,可能是進入隨機出現(xiàn)的某處真實空間。如果出去后離烏蘭托近一些還好,如果很遠,就很麻煩,道具相關的任務應該就在烏蘭托。
他正在考慮,就看到了一大群人正向某個方向而去。他們統(tǒng)一穿著黑袍,舉著白色蠟燭,沉著臉,神色凝重,用馬車拖著一具棺材,大概是出殯的隊伍。
林夜白跟著加入。
其他人看他一眼,也不說話,繼續(xù)向前走。
“您是哪位醫(yī)生?”一個老人顫巍巍地遞來一根蠟燭。
林夜白接過蠟燭,借助老人的蠟燭,點亮。
現(xiàn)在他也有了一根蠟燭。
“林恩。”
“原來是您……您是出診回來?”
“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這是誰的葬禮?”林夜白問。
“海茲莫-戴維斯。”老人揉了揉通紅的眼睛,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林夜白也沒想到,不久前給他寫信的病人直接出殯了。如果自己早一些出去,或許能救他一命。
“抱歉。”林夜白壓低音量:
“希望您節(jié)哀順變。”
難道這個老人是戴維斯的父親?晚年喪子,確實不好受。
【我一針下去】:其實中世紀的醫(yī)生治病多采用放學療法,不管是什么病,放兩次血就完了,藥箱里就有尖刀,效果可想而知
【魔法師的大禪杖】:其實也沒有那么糟糕,這個世界有非凡力量,醫(yī)藥學方面的知識應該發(fā)展得還不錯
“節(jié)哀個屁,真神在上,他還欠我六十個銀幣……”老人眼圈紅紅的,每一滴眼淚都流得真心實意。
“這個粗魯?shù)臒o恥矮人,他欠我一百個銀幣。”
“戴維斯船長他欠我二十個銀幣。”
“他這個月的酒錢還沒有結。”
“他還賒欠了不少煙卷……”
“他借我一雙靴子沒有還,還有一套餐具。”
“誰知道他以前是不是真船長呢?他是后來才搬過來的,那個時候我們都沒看到什么船。年輕的時候怎么可能是黑鯨號的船長,一定是酒喝多了,腦子里面全部都是漿糊,才撒這樣的慌,一個酒鬼的話,你們也信!”
舉著蠟燭的人互相對視,說著說著,漸漸情緒激昂。巧合的是,參加葬禮的人,竟然全是死者的債主。
【平凡的我】:我好像學到了什么
【男上加男】:我也是
【我是一條小青龍】:你們輪回者會有人往外借積分?別做夢了
【檸檬酸菜魚】:問遍1000個人,只要里面有幾個答應,那就賺了。
【軟軟貓耳朵】:你們能不能借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崽崽想借錢的話,那是很容易的,我就很愿意借錢給崽崽花
“亡者安息,他沒有做過壞事,就是一個不錯的人了。”同行的神父安撫道,心情有些難以平靜,其實戴維斯也欠他三十個銀幣沒還。
“以前說不準,至少他搬到椰林路以后,沒有再做過壞事。”
“希望他有足夠多的遺產(chǎn)來償還債務。”
等出殯后,將由市政府的工作人員作為公證人,來分配財產(chǎn)。
“我也希望。”
但是在座所有人都懂,能借遍所有街坊鄰居的人,又有什么遺產(chǎn)呢?
只能寄希望于,他真是一個船長,在住處藏了寶貝,或者家里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能給大家分一分。
墓地在郊區(qū),戴維斯并不是病死的,所以尸體不需要焚燒。他大概又喝了很多酒,摔了一跤,不慎把腦袋磕到院子里的石頭上,一命嗚呼。
他沒有親人,也沒有幾個朋友,鄰居看在平時戴維斯會順手幫些小忙的份上,幫戴維斯換了一身衣服,清理身體,讓他走得更體面些。